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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墨无虑说出钜子令之事,墨謧的脸上,尽是落寞之色。墨謧喃喃说道:“原来你兄弟二人今日对老夫出手,是为了逼宫而来。”
说罢,墨謧仿似自言自语,又仿似对墨无忧和墨无虑二人问话道:“大长老,二长老,你们兄弟二人,跟随老夫已超过五十个年头了吧?大长老担任我墨门刑堂长老之职,有三十二个年头了吧?二长老在律堂的这个位置上,也坐了二十七年了吧?”
说话之间,自朱雀大街两段而来的官军和捕快已经来到离众人数丈远处,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官军之中,除了十数排长枪兵之外,还有十数排手持盾牌的刀斧手。刀斧手之后,乃是十数排手持强弩的劲弩手。
而那些来自朱雀大街另一端的捕快,除了百十名手持水火棍、身悬腰刀的捕快之外,后面还跟着一二十名手持枷锁、镣铐的捕役。
官军和捕快来到众人数丈远外立住身形之后,官军之中为首的虞姓将军和捕快之中为首的黝黑汉子正待上前与谭泗怀见礼,谭泗怀微一抬手,止住二人。
虞姓将军手中长枪一指,一声低喝:“布阵!”
听得虞姓将军一声号令,官军纷纷而动,分成四股,围着场中众人,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列阵。
本来站在最前面的长枪手呼地一声,朝两旁让开。一众刀斧手迈步上前,将手中盾牌立于身前,身体微弓,将大半个身躯尽皆隐于盾牌之后,只将头部露在盾牌之上。
这些刀斧手列好阵势之后,其后的劲弩手齐齐上前,列成三派,立于劲弩手之后,平端手中劲弩,瞄住场中各人。
待劲弩手也列好阵势,长枪手纷纷朝阵势两边而动,列于刀斧手与劲弩手两旁,将他们紧紧地护在中间。
官军摆出的,并不是四个方阵,而是四个微微内凹的弧形之阵。这种阵型,正是官军常用的对付江湖之人的杀阵。
待阵势发动之时,由中间的劲弩手轮番发弩。第一排发完之后,立即下蹲装弩,隐于刀斧手之后,让第二排发弩。第二排发完之后,也下蹲装弩,再由第三排发弩。第三排劲弩手发完劲弩之后,第一排劲弩手立即起身,再度发弩。依次类推。
如是反复,只要弩箭不耗尽,劲弩手的攻击便不会终止。
这等密集的轮番弩箭攻击之下,任是被攻击的江湖之人身手再高,也总有力竭之时,难免会被弩箭射中。被攻击之人一旦受伤,连番的弩箭再接踵而至,往往就会将受伤之人射成刺猬。
若是被攻击之人想要强行突破,杀入阵中对付劲弩手,他们得先要突破长枪手和刀斧手才行。而这种微微内凹的弧形之阵,冲阵之人冲入之后,两旁的官军朝中间一拢,极易将冲阵之人困于阵中。
冲阵之人一旦被长枪手和刀斧手困住,陷入四面受敌之势,无论是长枪和刀斧的攻击,还是阵中的劲弩手近距离发射的劲弩,都是让人防不胜防。
等阵中的劲弩手将所有的弩箭都射完之后,长枪手和刀斧手再一拥而上,趁被攻击之人力竭之时近前强攻,也能造成极大的杀伤。
官军的这种杀阵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手饮恨。
是以,江湖中人在与官军作战时,常常会挑选一些不适合官军布下此阵的地方,诸如丛林、山地等处。或者是,一旦见官军欲布此阵,江湖中人便远遁而去,让官军疲于追赶,而不至从容布下杀阵。
此时,场中双方对峙,柳云风等人均被官军围在中间,柳云风一方又有多人受伤,行动不便。而且,这朱雀大街之上,除了两旁的店铺和房屋,几乎是无遮无掩,正是官军发挥此阵威力的最佳时机。
待官军成阵,百十名捕快和捕役,会于一处,列在官军之后,对场中众人虎视眈眈。
见官军布下这等杀阵,柳云风一方众人,尽皆如临大敌。就连孔家七人,也在孔玉及礼君子的帮助下,相互搀扶着,和柳云风等人并于一处。
孙思和明道大师顾不上场中形势,竭尽全力,帮受伤的人处理伤势。其余所有情况略好的人,都将兵刃牢牢地握在手中,围成一圈,将伤者护在中间。
对官军和捕快的到来,墨謧依然恍若不闻。墨謧自言自语似地说出一番话后,又开口说道:“想不到,你二人与老夫做了几十年同生共死的兄弟,又执掌我墨门之中最重要的刑堂与律堂,今日竟会与墨非沦为一丘之貉。”
墨无忧听到墨謧这般说话,脸庞刷地涨作通红,大声说道:“钜子,您既然知道我兄弟二人与您做了几十年同生共死的兄弟,您应当知道,我兄弟二人,绝非贪生怕死之人!”
墨无忧话音才落,墨无虑接道:“钜子,三公子所言不虚。我墨门一脉,这千百年来,曾将多少好儿郎送上杀场,慷慨赴义?!光是属下二人的后辈,死在各种战场之上的,就不下一二十人。属下二人为我墨门冲杀了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不仅是属下二人,门中的其他老兄弟,甚至是钜子您,这样的事情,经历得还不够多吗?钜子,属下等人实在是不忍再看到我墨门之人做无畏的牺牲啊!”
墨无虑一说完,墨无忧又接过话道:“钜子,属下兄弟二人,虽分别名无忧、无虑,但属下兄弟二人,忧了一辈子,也虑了一辈子。属下二人相信,若是三公子接掌钜子之位,定会一举光大我墨门。我墨门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白白送死了!”
墨謧听到墨无忧和墨无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这么几大段话,脸上的落寞之色更重。墨謧不对墨无忧和墨无虑二人的话做任何评价,却对墨非喝道:“逆子!你抬起头来,看着为父!”
墨非闻言,抬起头来,一见墨謧的脸色,眼中掠过一丝痛色。随即,墨非心一横,倔强地看着墨謧,双眼一动不动。
墨謧盯着墨非的眼睛,沉声问道:“逆子,你说!今日两位长老对为父出手,是否是受你指使?!”
墨非尚未答话,墨无忧抢着说道:“钜子,今日之事,乃是我兄弟二人自作主张,与三公子无关!”
墨无忧说完,墨无虑照旧接过话去,说道:“钜子,只要您将钜子令传于三公子,属下兄弟二人,立即自裁。属下相信,以您对三公子的宠爱和三公子对您的孝顺,您与三公子依然可以父慈子孝,不伤父子之情。”
听到墨无忧这番话,墨謧突然发出几声惨笑,说道:“宠爱?孝顺?我墨门今日,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还能有什么父慈子孝?父子之情?”
说罢,墨謧将眼睛看向老道,说道:“道长,你我二人,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却胜似莫逆。墨謧心中,早已将道长当做兄长一般。今日,墨謧有一事相托于道兄,请道兄万勿推辞。”
老道听出墨謧声音之中的万念俱灰之意,沉声说道:“钜子,万事皆有转圜!钜子切勿行不智之事!”说罢,老道对管万方等人大喝道:“滚开!再不滚开,休怪老道心狠手辣!”
管万方等四人见老道发飙,心中俱是一寒。这老道的名声虽然在世人耳中不显,但管万方等人深知这位老道的厉害。
见老道已是在暴走的边缘,管万方等四人正在踌躇,墨謧再度开声说道:“道兄,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墨门的家事。墨謧虽然不才,也当自行清理门户。道兄若是有心相帮,请答允墨謧另外一事即可。”
管万方等四人听墨謧如此说,心中各自松了一口气。
老道眼中神光一闪,说道:“钜子请说。”
墨謧将眼睛微微扫了一下墨非,随即又看向老道,说道:“道兄,我墨门之中,接掌钜子之位,认令不认命。如无钜子令,任是何人,都无法接掌钜子之位。今日,墨謧敢请道长,他日若是方便,替墨謧将钜子令传于我之次子。”
墨无忧、墨无虑和墨非三人听得此言,齐齐色变。
墨謧既然已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此言,莫说他们今日未必就能成功逼墨謧交出钜子令,即使日后钜子令真地落入墨非之手,墨非凭其接掌了钜子之位,但只要墨謧的这番话传回墨门之中,日后,墨门中少不得又是一番大风波。
墨謧这一番话,几乎已将墨非接掌钜子之位的希望灭了一半。
墨无忧沉声喝道:“请钜子收回成命,以免造成我墨门内乱!”
墨无虑也喝道:“钜子,请以大局为重,万勿意气用事,使我墨门再受磨难!”
墨謧对二人的话不闻不问,突然一抬右手,以手中翠杖朝墨非击去,口中喝道:“非儿,接招!”
墨无忧和墨无虑二人未料到墨謧还能出招,二人心中一惊,手上同时一紧。墨謧面色微微一红,手中翠杖去势不变,直朝墨非前胸袭去。
墨非也未料到墨謧在墨无忧和墨无虑二人的挟制之下还能出手。墨非尚未反应过来,墨謧的翠杖已伸了过来。只是,墨謧的这一招,却是自墨非幼时起便已与其对练了无数次的一招。
墨非的耳中再听得墨謧喝出的那一声,恍惚之间,仿似又回到曾经与墨謧对练的那无数个瞬间。几乎是出自本能,墨非手中墨杖一伸,如同曾经对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对着墨謧手中的翠杖袭来过来。
老道见墨非居然敢对墨謧出手,大喝一声:“孽障!”身形正待掠起,墨謧手中的翠杖已与墨非手中的墨杖撞在一起。
这一撞,翠杖毫发无损,墨杖的前端却啪地一声裂了开来。随着,墨謧手中的翠杖一挑,一枚黑乎乎的物事被翠杖挑起,朝老道飞来。
墨无忧和墨无虑一见那黑乎乎的物事,齐声惊呼道:“钜子令!”二人双手一缩,就欲自墨謧左右双肩和左右后腰之上撤回,转而去抢夺钜子令。
墨非见自己的墨杖被击裂之后,其中居然藏着墨门至尊的唯一信物钜子令,此时才知道,墨謧原来早就将钜子令交于自己手中。一时之间,墨非只觉得百感交集,竟然忘了要前去参与钜子令的抢夺。
墨非未动,一直跪在地上的墨门七杀之中的其余六人却同时自地上腾身跃起,朝着钜子令追去。几人一边飞跃,墨攻率先一声大喝:“钜子令乃我墨门圣物!谁敢抢夺,定杀不饶!”
墨攻的大喝声尚未结束,墨即也大喝道:“速速帮三公子夺回钜子令!”
除了墨攻和墨即,墨伐、墨战、墨为、墨先四人也纷纷大喝。
墨门七杀之中的这六人,一边大喝,一边朝着钜子令急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