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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带走良婷安的内侍送她进屋后便垂首立在外面,直到有人回禀良大人来了。
内侍立即露出谦卑又恭敬的微笑,迎上去,与良骁攀谈。
“良大人是来接家姊的吗?”内侍十分客气,也不闪躲。
宫里混出来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主子做的事他心里有数,但他是万不会在言语上得罪良骁半分。
良大人这种人,即使结交不了也是不能得罪的。内侍笑的面如菊花盛开。
“听闻家姊被故人相邀,本大人斗胆认为也算是殿下的故人了,不知能否也进去凑一凑热闹?”良骁话说的很客气,眼神隐隐透出一股凌厉。
内侍垂脸赔笑:“大人稍等,老奴现在就去回禀。”
回禀的速度果然快,不一会儿重又出来,弯身有请良骁入内。
室内布置清雅,幽凉而淡香弥弥,并无不妥之处。
良婷婉与赵润分坐案几两侧,赵润自是坦然大方,而良婷婉除了面色微白看上去并无不妥,两人应是在对弈,局势发展的不温不火。
良骁对太子揖礼:“微臣鲁莽,祝殿下万安。”
赵润抬眸笑,亲切的招呼良骁上前:“良大人来的正好,你家姊的棋艺退步不少,下的实在无趣,正好你来了,陪我把这一盘结束吧。”
也就是没有良婷安什么事了。
内侍笑盈盈前来服侍良婷安退席。
她与良骁对视一眼,便揖礼告退。出了园门拐上甬道竟见一人背光而立,怔怔等着她,内侍弯着腰笑道:“既然黎大爷已经来接太太了,那么老奴便不好再打扰,告辞。”
内侍离去。
黎至谦走上前,身影那么高大,明明还有那么远的距离,阴影却已经覆盖她头顶。
他说:“走吧,莫让世孙夫人和你的丫鬟等急了。”
连问也不问她是被谁接走的,又发生了什么?良婷安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这正符合黎至谦的身份。他本就是赵润的人,又怎会真心待她,只管完成任务,待那人登基,再将自己洗干净献上去,何愁不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亦是指日可待。
而黎至谦却一直在默默的看她,包括她嘴角凉凉的充满讽刺的笑意。这是他选择的路,自然不后悔,可若问一问心底当真没有一丝儿的后悔?竟又无从回答。
因为他看见了她衣领深处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新鲜的,大约还带着一丝湿润,几乎已经能想象出那个制造这片痕迹的男人是如何的放肆与贪婪。
八年了,他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
黎至谦抬眸看看天,思索着那人究竟是忍不住还是翅膀硬?
将要分别时,黎至谦终于有所动作,将她扯进角落,弯身仔细整理着衣领:“别让人看见,注意些。”
说完他才默然离开,独留面色潮红,唇色却苍白的良婷安,瑟瑟发抖。
她被赵润请过去下了一盘棋,赵润便要亲自检查她的胳膊,直到看清那粒红色的小点儿才露出笑意。
他今日前来确实是要跟她说一件事。他觉得她如今年纪不小了,身体又不好,唯恐不易受孕,便问她可不可以试试。
试什么?
试着看看能否为他怀个孩子,届时先抱去东宫抚养,过几年再转到她名下,这期间也不会拘着她与孩子见面。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赵润:“那么黎至谦呢,你这样做置他于何地?”
赵润反问:“难道你还不知我与他的协议?我并非偷人,他也不算你夫君,这么做只不过是迂回的想要与你在一起,我赵润生平从未失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失信于你。”
她请赵润失信自己一回,因为她现在过的很好,即便这是黎至谦与他的交易,但她认了,八年前就认了,赵润这样对她,与偷人发妻无异,而她亦与红杏出墙没甚分别。
良婷安急忙将眼角泪意逼退,而她的贴身丫鬟正好也迎了上来。
……
直至星月升空,鲁公府的女眷才浩浩荡荡自长公主府离去。
家里的几个年轻子弟则又耽误了许多时辰,最后陪鲁国公打马而行。
庄良珍一直听着动静,哪怕回到慎德园也没放松,大约亥时一刻才听人前来回报鲁国公回府了,结果没到两刻又有人回禀鲁国公从马上摔下来了。
确切的说是追燕摔倒才导致鲁国公摔倒,幸而鲁国公身手不减当年才没出好歹,但却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得汗湿衣襟。
然而庄良珍费解的是月华堂那面一直没动静,最后才传了陈氏前去。
按理说年初她给老太君的那张药方已经在江陵马场起效,以这群唯利是图的小人习性,大约早就恨不能将她压榨干净,如何能忍得住不派一人前来慎德园?
庄良珍想了想,冷笑,如此更好,最好拖得久些而陈氏又束手无策,毕竟她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这一夜安静的有些诡异,庄良珍独坐灯下,连良骁何时进来的都未发觉。
他也没打扰沉思中的她,兀自解衣更衣,沐浴过后才来到她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要急,高手都是要压轴才出场。”
她没急,她在想另一件事。
灯光下庄良珍的眼眸黑黝黝的,淡淡望着良骁:“我自来是不屑与你再说从前的事,可今日却忽然很想听听。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不是你对不起阿爹,而是阿爹对不起你。”
良骁握着杯盏的手一顿,缓缓抬眸看向她,眼神如故,她却颤了一下。
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她还是如此惧怕他的眼,大约是再也好不了了。
可是也只有努力盯着他的眼,才能判断他是否撒了谎。
良骁不答反问:“大姐又对你说了什么?”
“跟你说的差不多。说我父亲是个……跟你一样的卑鄙小人。之前不管你如何说我都是不信的,可是她一说我就害怕,一整天都恍惚,喘不过气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我琢磨了很久,连追燕的事都放在一边,我就想,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对我做的一切……也解释的通了。”庄良珍怔然望他。
良骁拧眉呵斥:“住口。你是不是怀疑我在报复你?”
难得他情绪外露一回。
难道不是吗?庄良珍承认除了第一次,后面的两次是半推半就,因为那时她对他余情未了,而他又变着花样的哄她。但他利用她的心,趁她懵懂,强行要了她也是不争的事实。再联想到后面一次次的……庄良珍终于忍不住背脊发寒。
倘若她阿爹真的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那么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她终于明白良骁为何禽兽不如的在那上面折腾她了。
烛火摇曳,她面色微白,却无悲无喜。
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说与她听,她信了,那么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显得更卑劣,不信的话……他依然卑劣。
良骁对她一贯是忍耐悉心,可是再能忍的人连续戴绿帽子也早就忍到崩溃,如今好不容易把她哄的稍稍软化……她竟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个忍无可忍的男人攥了攥手心,连额头的青筋也攥了出来,却还是尽量温和的开口:“珍珍,你不必说的那么委婉,就当我玷/污你好了,只是污一次和污一百次也没甚区别,至少我用的是自己的身体来污你,不像你,找其他女人来污我,论卑劣,咱俩平分秋色。至于你不想与我上床,那是你的事,成亲前我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一意孤行。”
她一直都知晓他的无耻,所以听见这番说辞也未曾动怒,只是空然的望着他:“难道当时我乖乖听话,不嫁你,你就会放过我?与其被你藏着掖着玷/污,那我倒不如光明正大嫁进来,说不定哪一日就能趁你睡熟了一刀捅死你。”
成亲前三日,是谁雪夜拜访,又是谁强行要与她发生关系?只是这个人一穿上裤子便变得一本正经了,仿佛连那些下流无耻也藏进了衣服里。
良骁笑了笑:“说白了你还是怨我霸占你。珍珍,做人不能这样不讲理,饮水还要思源。我若真是那种不顾你身子的人,又何须等你及笄,远的不说就说鲁公府,哪一个通房不是十四便开始伺候人,我把你养到及笄,一心想着娶你为你好,一年才碰了你三次,你还想怎样?”
他对她好的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她呢,为何总也捂不热?
也不想想以她的身份与样貌,若是没有他,别说十四,恐怕十三也别想保住清白。难道她忘了余尘行和良骏那些人是如何待她的吗?
余尘行向他讨要她回府玩一玩那年她不就才十四。
而良骏,又是如何对待那个硬要嫁进来的表妹的?她有本事也这般对良骏试试,把对他使的这些性子撒到良骏身上试一下,恐怕她哭死了也别想让男人停手!
他们不过是这世上强权的一个缩影罢了。
只有他对她最好,将她照顾的容光焕发,为何她还是不懂?
原来良骁在吃醋。
不管他如何伪装,如何维持庄良珍喜爱的温柔大度,可还是在今夜露出了马脚,那颗积郁的心也早已沉的不能再沉。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这么累,假装成熟,假装忍让,假装大度……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不管装的如何像,她都不爱他,那么他为何要忍的这么辛苦?
别以为他不知白日的时候她跟余尘行在后花园见过面,却没事人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