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讳莫如深

猛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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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齐王给了白贼足够的承诺,白贼的确会行险一搏。举旗造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嘛,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白贼焉能不搏?然而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齐王进京了,这种情况下白贼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改换门庭,投奔杨玄感,跟着杨玄感一起杀进关中,这无疑是上上之选;要么逃之夭夭,但此刻逃离风险太大,既要逃过杨玄感的围杀,又要逃过齐王的追杀,最终即便逃出天生,也是重回起点做他的山大王,而做山大王毫无前途,总有一天全军覆没头颅落地,实在是下下之策。

    白贼不但选择了下下之策,还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撤离路线,这让周法尚百思不得其解。

    白贼逃离东都战场的时机选择得很好,恰好是杨玄感在渑池决战中击败了卫文升,乘胜追击之时,杨玄感顾此失彼,根本无力兼顾白贼,只能任其逃离,同时白贼又选择了从荥阳方向撤离,而杨玄感恰好急需增援荥阳战场,以持续牵制卫府各路援军,如此一来双方不谋而合,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杨玄感不但不会阻止白贼“逃离”,反而会给予各种方便,以借助白贼的力量来达到增援荥阳战场之目的,而对白贼来说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送了对自己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然而,白贼杀进荥阳战场后,便陷入四面包围之中,身陷绝境。荥阳北面的大河被水师封锁了;荥阳东边的金堤关外有齐王的忠实支持者彭城留守董纯,董纯的后面则有陈兵黎阳的齐王;荥阳的南面有荥阳太守郇王杨庆和荥阳都尉崔宝德重兵阻击;荥阳的西面就是虎牢,只要水师再度攻占洛口,断绝洛口仓和虎牢之间的联系,白贼就插翅难飞了。

    既然如此,白贼为何还要选择从荥阳方向逃离京畿?合理解释只有一个,白贼和齐王有约定,关键时刻齐王会帮助白贼逃离荥阳战场,目前情况下彭城留守董纯只要在金堤关外松一个“口子”,白贼就能逃之夭夭。至于白贼留在东都战场上的痕迹,清除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自始至终白贼都高举着韩相国的大旗,只要剿灭了韩相国的宋豫叛军,一切痕迹也就不复存在,剩下的都是没有证据的怀疑,都是居心叵测的阴谋论。

    然而,周法尚只能用阴谋论来给自己的猜测寻找合理的解释。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场兵变的背后隐藏着齐王的夺储阴谋,而齐王在阴谋失败后正按照约定帮助白贼“金蝉脱壳”,那么白贼就不会在荥阳战场“耽搁”太长时间,荥阳战场很快就会生变数,而且是有利于己方的变数。一旦荥阳战事迅结束,而杨玄感又尚未突破潼关,那么逆转形势的机会就出现了。

    周法尚反复分析推演,最终还是决定耐心等几天,看看形势是否会像自己预料的那般生变化。

    他相信卫文升和以关中韦氏为的关陇本土贵族还是有能力坚守潼关,毕竟圣主和中枢在动二次东征之前已经对国内局势做了最坏估计,卫文升应该有卫戍西京的万全之策,而关陇本土贵族为自身利益考虑,也会不惜代价保证关陇的安全,杨玄感不会那么容易突破潼关;他也相信齐王在夺储无望后,为最大程度地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必定要借助平叛之功,借助杨玄感的人头,而若想实现这一目的,就不能让杨玄感突破潼关杀进关中,不能让这场风暴愈演愈烈以致失控,为此齐王必须尽快结束荥阳战事,尽快打通大运河,尽快逆转当前恶劣形势。

    麦孟才看到周法尚踌躇不语,愈好奇,追问道,“明公有何猜测?”

    “猜测终归是无稽之谈,不说也罢。”周法尚摇摇手,讳莫如深,“派个亲信,传个口讯给襄阳公(来整),来而不往非礼也。”

    麦孟才躬身应诺,等待周法尚的下文,而周法尚却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赶快去传令。麦孟才疑惑不解,周法尚的意思就是请来整秘密联系周仲,但联系周仲说什么?总该有个指示吧?不过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周仲秘密传讯周法尚,肯定是给了周法尚某种暗示,让周法尚有所猜测,而这种猜测会让周法尚对战局做出新的解读,拿出新的对策,只是在决策之前,周法尚需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命令来整秘密联系周仲,实际上就是对周仲的“暗示”做出回应,不需要说什么,只要见到周仲就行了,或许便能从周仲那里得到更多讯息。

    果然,半个时辰后,来整急报,叛军主力停止了对洛口的攻击,而攻打黄马坂的叛军在拿下要隘后,亦没有向虎牢方向推进。来整询问周法尚,是继续坚守洛口,还是即刻撤离?

    麦孟才从这份战报中没有看到任何有特殊价值的东西,来整既没有说自己是否秘密联系了周仲,也没有说自己见到周仲后听到了什么,仅仅就是对战况的简单描述,这让麦孟才的好奇心急剧膨胀,尤其在他把战报送给周法尚,而周法尚仔细看了一遍后,脸上便有了淡淡的笑容,似乎有如负释重之感,麦孟才当真忍不住了,仗着自己是周法尚的晚辈,又深得周法尚的喜爱,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公,战局变化是否对我们有利?”

    周法尚微笑颔,“很有利。传令襄阳公,即刻撤离洛口。”

    麦孟才追问,“如何利好?”

    周法尚心情大好,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荥阳战事很快就会结束。命令各军将士好好休整,养精蓄锐,时机一到,直杀东都。”

    七月初四,深夜,联盟军队抵达黄马坂,距离虎牢还有二十余里。

    李风云与韦福嗣、李珉、周仲、袁安席地而坐,一边吃着于粮,一边谈笑风生。

    有掾属匆匆送来急报。袁安扫了一眼,对李风云说道,“杨玄纵度很快,他的军队已经进驻洛口,而虎牢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估计韩世谔担心上当受骗,不相信明公已兵临虎牢。”

    “天亮再说吧。”李风云不以为然地摇摇手,“我们到了虎牢关下,新义公(韩世谔)亲眼目睹,就不会担心受骗了。”

    “可有费青奴的消息?”韦福嗣突然问道。

    “斥候证实,费青奴已撤至大河边上,只是因为战船无法靠近堤岸,登船度很慢。”袁安说到这里笑容满面,喜形于色,“原以为洛口有一场苦战,血战,哪料到竟如此顺利。”袁安冲着周仲拱手为礼,“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义宁公(周仲),若无义宁公(周仲)鼎力相助,洛口必有一番苦战。”

    周仲不敢居功,急忙谦让,客气了几句后,随即话峰一转,疑惑地问道,“你们的秘密是不是被樵公(周法尚)识破了?”

    “在这个战场上,能够识破我们身份的,也只有樵公。”李风云笑道,“某请你出面传讯樵公,目的就在如此。如果樵公非要打个两败俱伤,某愿意奉陪,只是两败俱伤之后,某依旧可以安然离开,而樵公就难有作为了,甚至有可能错失良机,眼睁睁地看着杨玄感杀进关中,徒呼奈何。”

    “樵公认识你们?”周仲惊讶不已。

    “樵公不认识我们。”袁安摇手道,“不过年初我们攻打齐郡时,樵公曾与齐王联手剿杀我们,虽然樵公未曾与我们直接对阵,但也算交过手了,彼此有所了解。”

    “你们当真了解樵公?”周仲对此表示怀疑。

    “我们知道樵公不愿意介入皇统之争,尤其不愿意与齐王产生任何瓜葛,而我们的背后偏偏就是齐王。”袁安心情好,也就解释了几句,“如今形势微妙,齐王极有可能与圣主反目成仇,这种危局下樵公就更不愿与齐王生正面冲突了,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以你为桥梁,给樵公一个明确暗示。只要樵公小心谨慎,明哲保身,他就必然会让一条路给我们。”

    “事实上让一条路给我们,对他来说有利无害。”李风云笑道,“某急于渡河北上,不会在荥阳耽误片刻时间。某一走,荥阳战事基本结束,齐王的威胁也基本解除,樵公随即可以集中全部力量猛攻东都,形势瞬间逆转,杨玄感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仲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对杨玄感如此悲观?他已经击败了卫文升,重创了西京大军,除了潼关天险外,入关已再无阻碍。”

    “不是某对杨玄感悲观。”李风云抬手指向了韦福嗣,“是他们关中人决心置杨玄感于死地,不惜代价也要阻止杨玄感荼毒关中。”

    韦福嗣抚须而笑,揶揄道,“当初你信心百倍,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却大失所望,沮丧离去,甚至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在杨玄感的背后捅上一刀,加他的死亡。你这是何苦来哉?”

    李风云无奈苦笑,“如果没有杨玄感在关中的牵制,我们在北疆的展非常困难。两次东征的失败严重恶化了南北关系,这种情况下我们活跃于北疆,对东都而言便是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东都必定会竭尽全力围剿我们,未来十分艰难。”说到这里李风云抬头望向韦福嗣,“希望齐王早日镇戍北疆,给我们赢得喘息时间。”

    韦福嗣还以苦笑,“你知道某现在最担心甚?担心齐王去不了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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