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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令航负手立在门外,神情坦荡地看着她,“天冷风大,有热茶没有?”
苏可把着门扇未动分毫,但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做无谓的抵抗。
他是谁?双手用力能将隔着门扇的条案桌劈个粉碎,同他在床上挣扎半宿,只落个自己浑身酸痛伤痕累累。以他的能耐,此刻将她提起来扔到一边也使得,还能彬彬有礼站在这里和她对视,十足给她面子。
苏可笑得苦,侧开身将他让了进来。
这就识趣了,难道他来瞧她还要被拒之门外吗?邵令航想揶揄她几句,但看她僵硬的动作,没血色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人呐。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我刚才和侯爷在外书房议事,想着既然来了,就到你这里来瞧瞧。”邵令航稳稳扎扎坐在圆桌前的杌子上,“这几日还适应吗?”
苏可置若未闻,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关门。这是在福家呢,关上门孤男寡女的传出事情来,她自己不说怎样,给福家可是抹黑啊。要是不关,他刚才还说天冷风大,再说圆桌正对着门,算是风口了,要是着了凉……
冻死他吧,惹了风寒就不会再来了。苏可最后下了决心。
谁知刚一转身,眼前撞过来一个身影。伸长的手臂自她耳边掠过,擦过几缕发丝,带来一股凛冽的气息,然后咣当关上了门扇。
“我这几日身上不爽利,吹风着了凉就不好了。”他低头睨她,好整以暇地追随她躲闪的目光,嘴角犹有笑意,“刚才侯爷同我提起,说你进府后能力出众,办事认真,很得老夫人和三太太的喜欢,夸我推荐的人很好。我来也是顺道转达一下侯爷的意思。”
苏可小心翼翼看他,倒是正经模样,只是这靠得未免太近,反失了话中几分真。
“既是仗着这些脸面进的府,总不能给侯爷丢脸。”她干巴巴回应,门缝里吹来的丝丝缕缕的风正扑在脊梁上,让人直打颤,好像是故意给这份紧张平添缘由。
邵令航见她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便想笑,因为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可她瞧上去聪明伶俐,这种事上就是不开窍,枉她在醉香阁混得风生水起。
男人么,若动了念头,料理个女人不过是力气上的事。他上一次失了分寸,因酒,因茶,因她,少一样都凑不成春/宵。如今知她心志,他自不会勉强她。但若是她有心改变想法,他也不是不能……
邵令航轻咳一声,抽身躲开了这门边潜在的诱/惑,回身落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苏可自然松下口气来,猛一抬眼,忽发觉这场景似曾相识,醉香阁那晚也是这样的。这便让苏可瞬间又惊起千万分小心,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靠说话来分散注意。于是便哽了哽喉咙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公子,我现在是侯爷的人吧”。
邵令航身子一僵,握着茶碗的手没注意力道,听得啪一声,茶碗还在,只是裂了四五道缝,温突突的水沿着手指流下来。
他并未察觉,只顾困惑问她,“就是为了这个才不肯上前来?”
苏可不明所以,是不是侯爷的人和过不过去有什么关系?不过她眼尖,看见他手中茶碗的裂缝,总觉得他的手下一刻可能就要掐住她的脖子了。这一害怕,下意识就点了下头。
邵令航的回应是,直接将手中的茶碗捏得更碎,厚实的手掌将碎片一把拍在桌子上,瞳孔里翻起滚滚怒气,“你想多了,我这个人还没有将自己女人拱手送给别人的习惯。”
送?苏可揪着这个字有些别扭,决心表明立场,“我愿意成为侯爷的人。”
“你的心气儿倒是大!”邵令航将扣在桌面上的手掌用力一推,茶碗的碎片噼里啪啦甩到地上,几乎是怒吼,“你当侯爷是什么人,需要你投怀送抱。”
这般羞辱让苏可登时红了脸,一气之下,扯着脖子回问他,“我若半分能耐没有,公子还费尽心思将我送进侯府干什么?”
邵令航听她话音儿似乎还挺委屈,不由更是恼火,“是你自己不愿意跟我,我为你找份活计,为你铺设一下后面的路,我还有错了不成?是不是我现在即刻将你带回我的宅子你就乐意了?你这个女人……”他攥着拳头,半晌憋出一个词来,“冥顽不灵。”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可瞪着一双杏眼,像一个被激怒的小兽,浑身绷紧,似乎随时都能朝他扑过去。
和他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
“你……”邵令航最见不得她跟他犟,火焰瞬间覆顶,对着门外大喊:“福瑞!”
福瑞家的早听到了屋里的碎瓷声,一直守在正屋的门里窥这边的动静。邵令航一喊,她即刻便冲了过去。
“侯……舟公子有什么事吩咐?”
邵令航拍着桌子站起来,目光扫了眼门边一副死倔模样的苏可,转过头对福瑞家的放话,“去叫一顶小轿来,我连夜将可儿姑娘带回府里去。”
福瑞家的听他这抬杠的语气,就知道他气得不轻。但这大半夜接进府去,往后脸面还要不要了。
“舟公子消消气,这大晚上的从哪里叫个轿子来,就是从侯府里借,各处门房也都落了钥,到时候惊动了侯爷和老夫人就不好了。”这么说完全是意有所指,福瑞家的自觉话已经点得很明了,遂放缓了口气,“可儿是个倔脾气,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冲撞了公子,公子就担待些。”
福瑞家的认为,侯爷进了苏可的屋子后闹了起来,能也只能是苏可不从。侯爷后面又说要轿子,那估计是苏可想要名分。
女人嘛,图的也就是这些了。
她露出一脸理解的表情来,深深望着邵令航。
邵令航仍旧钻着牛角尖,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挥手道:“既这样,去打水来,我今晚宿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苏可再倔的脾气也软了。他若真宿在这里,往后她要以什么身份自处?
犹自一想,心里寒凉一片,噗通就跪了下去。
“给我起来。”邵令航的声音已经沙哑,是气到了顶点的那种怒不可遏,“出宫一年了,这种动不动就跪的臭毛病怎么还没有改掉?起来!”
他一见不得她犟,二见不得她跪。
福瑞家的从没见邵令航发过这么大的火,忙弯腰去拉苏可。这一折身,便瞧见了苏可眼眶中即将满溢的泪水,心里不由一软,“别使性子,遇事要解决,跪啊哭啊的都不是办法。快起来,听话,接你过府也是为你好,舟公子忙前忙后打点了不少……”
听得话锋偏转,邵令航忙出声喝止,“福瑞家的先出去。”
他并非是这般意思,把人叫进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全为了挫挫她那股子让人头疼的执拗劲头。
但福瑞家的有些不解,巴巴叫进来又巴巴被撵出去,脸上表情尴尬得很。但她自然不敢跟邵令航顶撞,低头看了看苏可,叹着气又关门出去了。
邵令航压着脾气重新坐下来,见苏可还跪着,也不拦了,“你想当侯爷的人?”口气有些鄙夷。
苏可望着地面,轻轻摇了摇头,“不敢了。”
“不敢?”邵令航不信她,冷哼一声,“当着我的面说不敢,谁知道一转身是不是又上赶着往侯爷身边凑。保不齐我下次来,你都已经爬上侯爷的床了。”这样尖酸刻薄不留情面,邵令航自己也不知怎么了。
况他本来就是宣平侯,这样吃起自己的醋来,也是够丢人的了。
苏可却怔了,“上……床?”
她毫无血色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烛光摇曳的光影更为之平添了几分绯色。她想明白他说的话,顿时觉得又羞又气,胡乱抹了把脸颊上的泪水便大声质问:“公子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是醉香阁出来的,可除了公子我没有接过任何客。怎生我就要爬上侯爷的床?我如今是公子的人,公子要打要骂,苏可悉听尊便。但公子不能这样羞辱我。”
邵令航为她的激动感到讶异,分明是她自己坦露的心思,这会儿怎么又据理力争起来,“是你自己刚才说,要成为侯爷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可方明白了他的曲解,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地耸了两下,强按下性子来解释,“我只是想向侯爷表达一下我的忠心和立场,若是侯爷有何需要我做的,我既凭着这些脸面进了府,自然要为侯爷分忧解难。公子为何就生出那等龌龊的心思。”
事情进展到这里,邵令航觉得很是难堪。他不认为自己是个鲁莽的人,可是在苏可身上,他真是一次次验证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分明她的话可以生出许多的猜测来,他却偏偏选了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还巴巴道出来吵闹。真是丢人。
看着她因得了理而愈发倔强起来的样子,他的牙搓搓咬着,绷着脸道:“侯爷不需要你在府里奔波,你安生干你的活计就好了,旁的不需要劳神。”
苏可挑眉看他,因目光太烈,两个人的心思撞在一起就成了暗潮汹涌。
苏可觉得他独断,他又不是侯爷,怎知侯爷安排。今日不用,不代表日后不用。她狗腿表一表忠心,不过是给侯爷递个音,别让人家觉得她进了府就安生地混日子领工钱。若要用她,她自会出力。
而邵令航觉得她激进,何苦到了哪里都要筹划。他把她放在自己府里,是为了给她一方太平,不是让她来勾心斗角的。侯府是乱,他自己会想法子料理妥当,她就老老实实坐享清闲不好么?女人不就应该生活在男人的羽翼之下吗?
他看向她,目光炽烈,“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