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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里动荡依然不止,头盔被掀卸掉,直到胳膊再被耸了一把,苟二根才彻底清醒过来。头晕目眩的民工赶紧挪动身体,可惜右脚刚起跨,没把持好的重心落到屁股后面,痛得他差点跌倒,整个人都扑在龙振飞后背上,顿时烧红了脸,苟二根尴尬凄凉地小声喃求:“您能拐进去些行么?”
“OK。”早就从苟二根的走路姿势中看出缘故,龙振飞随即往晒岗南巷滑过去……深夜,这条小街的入口还剩着一家烧烤摊,几个踏人字拖的蓬头黄毛小伙,几个穿劣质雪纺的廉价香水妹,窝在掉了一半皮的桌上喝酒吃肉,沿途,亮灯的两三铺子都在打牌赌博……酷炫机车突然降临,引发大阵骚动,瞬间冲出稀散看热闹的闲杂游民,彩票店老板兴奋地吹口哨:“那个不是苟二根啊?”
菜市场的腥臭呛得龙振飞眉头一皱,恒版实业三少爷虽然放荡不羁,无论豪门贵户或是边缘歪道,各界领域沾染,但他显然难得置身于破旧老城区,今回更是首次接触下层劳务人员。十字路上,波浪般微扬的嘴唇却又逐渐露出狡猾讪笑,龙三少的狭长凤眼闪过轻易察觉的浮动:“往哪走?”
蝉叫得很厉害,看到周围一切熟悉环境,苟二根从头到脚,早都开始愈发温暖,本以为逃脱是多不容易的事啊?他大喜过望,喘着粗气:“先生,就在这停罢,我太谢谢您了……”正当民工牟足劲准备下车时,龙振飞已经迅速先跳到地上,张开双臂,故作温柔地郑重指示道:“我抱你。”
出乎意料,苟二根忐忑却毫无防备和顾及地伸出自己的手掌,撑住眼前英俊男人的胳膊,等民工终于站立,龙振飞立刻搂住了这个落魄男人:“欧腾让你受伤了?”又暧昧命令:“我送你。”
欧腾……是谁?疲惫令迟钝的苟二根没法深入去思考,虽然肌肤碰靠让他感觉很不适,但虚弱的身子,加上龙振飞给与的“安全感”导致民工刚想拒绝的话居然咽了回去。往右转个弯,走十几米,那条窄得仅能一人通过的巷子,两个男人竟同螃蟹一样横着挪进去,苟二根的心跳猛烈……
停住脚步龙振飞顿时礼貌地放开民工,终于回家的苟二根只剩感激不尽:“先生真是好人,我太麻烦您了。”摸到墙缝的备份钥匙,民工推开残破的木门:“请问您贵姓?要不进来坐坐罢?”
然而,拉开灯的当下,苟二根轰然间傻住,吓得连钥匙也抓不稳“呯”地掉了,房对面的床上躺着个姑娘,听到动静的这时候,倏地坐起身来,女人的头顶中分笔直线,发梢长到胸部下,穿一套粉色睡衣,上衣严实地扎进裤子里,民工久久难以缓解复杂情绪:“秀儿,你怎敢跑进城?”
“根哥……根哥……”日思夜盼,终于见到她男人的赵秀玉激动得眼目湿润:“赵框每次喝醉就在家里打架,我都逃出来两天了……你到底去哪里干活?没法儿联系可别提我有多担心……”
“你哥再敢动你,我回去就废掉他。”苟二根从正面紧紧抱了抱赵秀玉,让女人坐回床,他的意识刹那变得清醒,完全重新过回属于自己原本的生活,民工忍着屁股的痛,拖出唯有的一把靠背木椅,推给随即走进来的龙振飞,恭敬地介绍:“先生,她是我老婆,这两天才刚从村里进城。”
“准备长期发展?”龙三少竟真坐下那残留灰尘的木椅,环顾狭小不超过二十平方米的简陋房间,发了黑霉的水泥墙壁,错落无序地钉着十几根生满锈的铁条,胡乱弯曲成钩,两面墙上的钩子牵连一条粗麻绳,挂些杂物,两件换洗晾干的广告汗衫,龙振飞诧异确认:“你在下沙建筑工作?”
“265工队,我是木工,做水泥也可以。”苟二根双手撑着桌子转头命令:“秀儿,快给这位先生倒杯水。”民工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却又生出些恐惧,担心那种恶心变态的遭遇不会曝光罢……
显然,赵秀玉却被突如其来的绝帅男人震惊得呆愣了又呆愣,常年蜗居乡下的村姑除了幻想意淫更没可能如此近距离亲眼目睹这般英俊美伦的先生。其实今晚,只随便套了件白色背心黑色短裤,但再普通的款式搭配在龙家三少爷身上,顿时质感翻数倍,连这间老旧破房间都仿佛蓬荜生辉。
“不渴。”龙振飞淡笑,接过赵秀玉端捧过来的水,礼貌放在糊着几层报纸的烂茶几上。
颤抖的视线仅仅望一眼那魅力无限的绝帅笑颜,姑娘的双颊都顿时酥麻,满脸一片涨红又一片涨红,深夜剩余睡意全无,这男人难道……是根哥的朋友?赵秀玉内心翻腾起伏,油生崇拜。
“兴阳帝宝所有修建工程一直跟下沙建筑公司合作,近期才被欧腾强制替换成宏基,领导更变,未支付大额违约金,你们竟毫无怨言?”龙三少郑重向苟二根承诺:“我会支持你们游行讨偿。”
面对龙振飞,恐怕苟二根是用最认真的态度,难得听懂了部分涵义:“您是指去要钱么?”
“对,宏基是区安地产旗下的工程承包公司,你现在知道谁欠下沙的钱么?区安集团。”过分漂亮精致的凤眼微微眯起,龙三少狡猾讽刺:“是欧腾欠着你的钱,连本带利,想不想去要?”
“欧腾……是谁?”苟二根憨实的眸珠溜转,琢磨着“区安集团”是近年新上市的那个大企业么,但仅凭民工浅薄的社会见识无法理解透彻,他小心翼翼表示:“领导的安排哪敢不听啊……”
根据从头到尾观察,简单随意分析试探,龙振飞的目光倏然浓重,有点意思了,这个看起来完全没任何背景,没任何财产,连姿色都谈不上一点的底层粗俗男人,甚至连欧腾是谁都不认识?若敢伪装必须彻底打破,龙振飞抽出手机,立刻划开网页大图,竖在苟二根面前:“他就是欧腾。”
前些年财经报道的独家正面照,阴冷的黑色西装,神情泰然却遮不住锋利五官,屏幕中凶煞面相刺激到民工撑在桌上的手一滑,碰倒几个铁牙罐“砰”声掉落,苟二根本就痉挛的双腿软了,整个人一屁股摔坐地,顿时痛得嗷叫,仿佛恐怖笼罩头顶,慌乱的民工猛推开前来扶他的赵秀玉。
“你闭嘴……他是畜生。”脸颈子一阵青一阵白,双眼迸射着复杂厌恨,苟二根刚怒吼完,便抬掌重重拍掉龙振飞的手机,导致悲惨遭遇的罪魁祸首,为什么又要提醒他,还是在自己老婆跟前,民工恼愤,却羞愧忧虑得身膀子抽搐:“不认识……老子和那禽兽没有关系……我不认识……”
“根哥,你怎么了啊?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啊?”赵秀玉从没见她男人这般剧烈反应过,吓得连续抚顺着苟二根的胸膛和后背:“到底怎么了啊?根哥,你怎么能突然摔先生的东西啊?”
生理现象是绝对无法伪装,青筋暴起,连血管都像在颤栗……每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明显可看出是苟二根由心底产生的天然憎恶,确认这民工的确不认识欧腾,仇恨占满,简直太有意思。
“没错,欧腾就是个畜生。”龙振飞无所谓地捡起手机,拿出小叠卡片,把其中包装着皮套的工作证挂上民工的脖子,再将其余物件递给苟二根:“请考虑跟我合作,每次任务底薪一万起。”
“帮您干活么?”即使民工还未冷静下来,对金钱利益却向来敏感:“我能做就没问题。”
“后天傍晚七点整,带好这些通行证,准时到下沙建筑中心前台登记,不要迟到……跟我合作,福利丰厚,前途无量……”龙振飞把苟二根从地上扶起来:“已经深夜了,你们好好休息。”
目送英俊男人随即转身,迅速离开,民工和村姑呆怔良久,周围很快恢复寂静,如果没有手里接到的那叠东西,这深夜发生的一切根本就如同梦境般虚幻,赵秀玉抽过一张磁卡,身份证大小,印有龙振飞的头像以及“高级权限”等汉字和密集英文字母码:“那位先生是根哥的老板罢?”
望着苟二根滞愣地摇了摇头,赵秀玉摸住男人的脖颈:“你怎么又受这么多伤?皮都磨破掉,还在流血啊……”姑娘心疼不已地靠近民工脸庞轻吹气:“我带了很多药,快坐下帮你涂……”
赵秀玉连忙蹲腿,艰难拎出一个老旧的大红色行李袋,包面的卡通图案原是个兔子,如今也龟裂得残破看不清,姑娘捧着酒精碘液等大堆瓶子:“看,还有你爸特制的蜂胶软膏……”赵秀玉和蔼娇柔的嗓音甜得像蜜:“根哥,你洗澡不?或者我打盆水去,先帮你检查检查身上的淤青……”
这小房间的隔音极烂,突然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机车轰鸣,虽然遥遥距离绝没有乘坐当时的那种刺激震撼,但苟二根僵硬的躯体却倏地兴奋起来,屁股挨在床其实仍旧能勾起悲惨回忆,但看见眼前年轻端正,朴素干净的,自己的女人,想到赵秀玉来趟城,要先走好几里路,坐好几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再走好几里路,苟二根的心脏便绞痛得相当难受,他拉过女人的手,下一秒,立刻将那柔软的身膀子牵搂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秀儿,我对不起你。”民工喘着粗气,眼眶炙热湿润。
自己怎会那么愚蠢?苟二根攥起拳头,发白的指甲都要陷入肉里,刹那间,脑袋回荡着英俊男人承诺的底薪一万起,突然觉察反应“下沙建筑中心”不就是公司的总部么?民工心潮澎湃起来,还真把龙振飞当作了希望……苟二根笃定决心奋发图强,为以后的家庭,也再不能受任何欺负。
夜已经深到凌晨三点半多,偏远地段街道的车辆行人逐渐稀松,才刚开启公务手机的龙振飞恐怕心潮澎湃得更汹涌,意料中无数邮件信息和越洋电话,新加坡,马来西亚,日本,加拿大,美国……
哼,尽是来要债,恒版实业因严重缺少融资渠道而欠下的巨额高利贷,龙振飞胸口猛一凉。
“香港东区的场子全部失守。”晋叔的语音留言:“警方在雾谷缴获大量海洛因、冰、麻……整个娱乐场都被查封,截至今日凌晨二点,承泰众兄弟进去十七人,基仔和阿德均携家属潜逃……”
该死的向武,泰洪门终归选择彻底趁火打劫么?即使因为石英浩昨天的受伤躲藏,就早有预感,可如此迅速的节奏,精心策划的行动模式,必定令聪明睿智的龙振飞心生怀疑,幕后绝对有鬼。
十几分钟,机车疾驰数十公里,一条宽阔却隐秘幽森的公路,两侧的灌木树丛迅速往后倒退,刷通行磁卡,权限认证成功,铁栅栏开启,再穿过前部百米,大片肃穆建筑群乍现眼前,这是家贵族私人医院,价格高昂,条件顶级。于地下储备库停完车,龙振飞还没跨入中央大厅,竟望见一群操着傢伙的男人接续横堵在阶梯旁,领头的踩灭根烟:“久等三少爷,出门都不带几个保镖么?”
难怪从开始就有些诡异,漆黑的夜里,灯竟关闭一半,平常情况下,这医院的警卫没可能又少,又不管事,看到手持的电棍、粗厚铁链条、钢管……哪怕龙振飞再临危不惧,也有些胆栗。
清楚寡不敌众,正转身拐弯欲逃跑,却马上目睹左右两侧,背后,纷纷上来些或高大肥胖,或肌肉魁梧的男人,他妈的都是打手,他妈的居然没一个认识:“想绑架么?别太幼稚……”龙振飞无奈协商道:“你们是混哪个盘的?想要什么,直接说。”遗憾下一刻三少爷的双臂就被扣压住。
“敢让老子的亲哥哥当替罪羊?”领头的冲过来几脚踢到龙振飞肚子上:“他被捅死了。”
“谁?”龙振飞被踹得大股晕眩:“我他妈从没辜负过兄弟,把话说清楚,别干错对象……”
“还狡辩?港口渔旺仓库的那几批货,是别人的命懂么,恒版实业就只给混承泰的活路?”几个男人随即冲过来,对龙振飞狠狠挥打了几拳:“你他妈还泡走了我们老大干儿子的女人,陆谨航交代,这回定要让三少爷断子绝孙。”陆谨航是谁?某个暴发户的后代么,龙振飞茫然没印象。
瞬间,双腿被电棍击中,剧烈灼烧感,浑身无力,麻木得龙振飞直接跪倒在地,伏数不高却并未昏厥,领头的紧掐住龙振飞脖子怒吼:“三少爷,老子先废了你的手,还是废了你的脚,说!”
“放开他。”当下,一声浑厚苍劲的喝斥命令轰然间爆发,龙振飞望见中央大厅方向,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的这位面目刚毅的男人,距离已经很近,动荡模糊的意识中,三少爷顿时认出了他。
“哪个不识相的傻逼敢管老子这摊子?”领头的冲着想插手的男人舞动链条和钢管。
四种武器,十三人,很久没锻炼的安子烈冷笑着步步逼近,轻蔑重复道:“放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朋友提出苟二根太愚蠢了,我同意也理解。本篇小说并不是现实向,含架空成分,我承认塑造时存在戏剧冲突,文字中的“民工”指二根个人,不能代表整个行业。为体现出“逐渐转变”的效果,前期阶段把二根的“粗俗”深度刻画,甚至过分罢,抱歉。但二根的确不争气,很窝囊,比如换做李板、王嘉兵之类遇到欧腾,恐怕就是另翻表现。二根的智商无缺陷,因为他非常直,更不懂同性,被逼迫行为恶心,却又害怕强大势力,二根说的话虽然非常少,但都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否则对那种变态,苟二根毫无交流理会的兴趣,更不想思考。我相信用文字展现出的故事效果,在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感触,谢谢各位的建议,如果我有犯严重错误,请继续指出,会接受批评,并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