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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六日清晨,经过彻夜激战,哈尔滨城区的露西亚占领军伤亡近万。
松北镇方向守军在镇北军重炮轰击下损失殆尽,天亮后乘火车赶来的镇北军第二军仅用一个团就冲锋拿下了这个已几乎化为废墟的小镇。
内城区露军不足两万人,在镇北军与互助会步兵合力冲击下分割为三段,分别缩守于假日酒店至马家沟河一线。露军身后就是松花江,前面和侧面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全军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即使是最底层的露军列兵都已经知道,中国人不但占领了海参崴,哈尔滨周边数百公里内也再看不到露西亚的白蓝红三色国旗。等空中增援?别说从露国境内过来的大型运输机和固定翼战机,就连哈尔滨城里的武装直升机只要超过两百米高度就会马上迎来死亡和毁灭。
无论是镇北军还是互助会,两支部队都有处决战俘的历史。想想自己眼前渐趋清晰的结局,露军从伙夫到奥列格中将都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覆盖了整座城市,灰白色的雾霾遮盖了地上那些狰狞扭曲的尸体,将残垣断壁和车辆残骸隐匿于无形。镇北军和互助会都停止了进攻,除了某些地方偶尔响起的零星枪声,哈尔滨城里居然有了一份难得的宁静。
当然,这种宁静只是一种表面的假象。
阵地上的露军们抓紧一切时间疯狂完善防御工事,他们试图像耗子一样,把自己隐藏到更深更安全的掩蔽物中。有人一边挖散兵坑一边嚼霉饼干,有人则趴在昨夜大雨留下的泥泞里写遗书,还有人望着北面的松花江默默发呆。
奥列格中将用望远镜观察着松花江对岸,早上派过去的侦察员回来报告,沿着远东铁路赶来的镇北军第二军攻占松北镇后迅速向东推进,整个松花江以北的城外地区再次被敌人封锁。
昨晚轰击松北镇的大口径火炮此刻应该被推到距离哈尔滨更近的射击位置上,中将不明白敌方炮兵为何迟迟没有开火,但他清楚认识到,自己和手下仅存的一万六千将士,已经被合围在这座异国的城市里。
西伯利亚远征军东路军司令部所在的共青城已化作辐射废墟,无法再向哈尔滨提供任何战略或战术上的指示。奥列格中将不得不违反新保密章程,使用短波电台向莫斯科发出求援呼叫,但国防部给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露西亚陆军的荣耀属于你们!”
任何荣耀都救不了奥列格中将和城中已被切割为三个群体的一万六千名将士,当然,他也完全能体会国防部那帮人的苦衷。即使没有互助会和镇北军的夹攻,以目前整个西伯利亚区域的糜烂局势,从乌拉尔山脉以西到哈尔滨,铁路和公路都是绝对不要想了,就算有运输机能来,中间的转场加油最快也要耗费整整一天,而且这还是在没有任何危险和意外的理想情况下。
问题是,唯一能起飞大型运输机的太平机场已经被镇北军攻占。
另外,从莫斯科过来,必然面临互助会在乌拉尔山脉、西伯利亚腹地以及哈尔滨外围的三层防空火力考验。别说三层防空网,就连一层都无法通过,露军此前发动的多次弹道导弹核打击已经证明了互助会在这方面的实力。所以,没有任何露西亚空军飞行员会执行这种注定死亡的飞行任务,国防部已经放弃了哈尔滨被困的远征军。
被困的一万六千名将士,和他待在一起的只有五千人不到,其中有一半是伤员,所剩弹药连一个基数都不够。三处重炮阵地也已在昨晚交火中被互助会的那种机器人战斗群摧毁,失去油料的装甲车被堆在街道岔口充当路障和固定火力点。
奥列格中将只能把最后希望寄托于向北突围。至于跑出去后,能跑多远,能跑到哪里,他没想过,也无法想。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
停火之后,奥列格中将立刻向江北地区派遣了三支侦察分队,希望他们能带回敌方布防的详细情报。
但是,从不久前江北那边传来的激烈交火射击声来判断,这些侦察分队很可能遇上了敌人。
大雾阻挡了他的视线,奥列格中将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士气颓废的露军。这些昔日英勇善战的小伙子们,此刻脸上毫无例外地写着两个字:失败。
浓雾中突然传来某种隐隐约约的声音,中将身边的参谋们一个个僵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侧耳聆听。
如果是互助会的那种长腿战车杀上来,他们恐怕连一个小时都撑不了。
敌人会趁着这场浓雾发动最后的总攻吗?
奥列格低下身子,准备迎接自己作为军人的宿命。
樊茂才蹲在宣化街的一栋废弃写字楼楼顶上,向着北面露军控制的地段眺望着。零号机体今早潜入松花江畔后发现了正在过河的三支露军侦察队,他把这个重要消息传给薛世杰,薛世杰立刻通知了北岸的第二军作好准备。
天亮之前,仟长袁伟义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影武士部队的足肢战车无法来哈尔滨助战。因为它们正在前往堪察加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城的途中,林子风率领的机动骑兵突击队将对这座远东战略基地发动一场突袭,彻底清除那里的战略导弹发射基地以及太平洋舰队残余战船。
这次长途奔袭看上去像是攻占海参崴轰炸共青城之后的随手一笔,实际上摧毁堪察加彼得巴甫洛夫斯克战略武器设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确保盘古基地的安全。为此,辛旭不得不抽调两佰步兵外加东北地区所有可用的影武士战车,以协助林子风完成这次远征。
相比之下,针对哈尔滨的进攻反而变得不是那么重要。所以,这里的战斗只能由樊茂才指挥的互助会步兵,以及八号机体战斗群来收场了。
即使没有足肢战车和空军掩护,樊茂才也有充足信心在二十四小时内结束哈尔滨的战斗。昨天一晚上的战斗,他的步兵佰才有两人阵亡,十三人受伤,八号机体损失二十四台。根据智库对各战斗体的实时统计,交火中被步兵和八号机体打死打伤的露军超过三千人,其中大部分是“闺蜜”(八号机体)的功劳。
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弹药不足,这才是他在雾起后停止进攻的真正原因。在等待运送弹药的六足运输车赶来期间,他还可以顺便让彻夜鏖战的步兵们休息一下。
下面的人可以休息,但他却不能。所以,他选择了到第一线去亲自察看敌情。有时候,零号机体反馈回来的战场数据虽然详细,但却不够直观。枢密院参谋部一直建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各层指挥员最好能亲临火线观察敌情。樊茂才亲眼看到辛旭和袁伟义都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效仿。
有种奇怪的声音从雾霾中传来,轻灵通透,不像是武器的爆炸声。
樊茂才看了一眼身边的步兵们,发现他们的头盔正面都朝着自己,这意味着他们也在看自己。显然,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种声音。
他立刻把头盔内置的声波震颤传感器敏感度提升了两个级别。
然后,他听清了那声音。
那是有人在唱歌,一个女人的声音,用露语通过扩音器在唱。
因为距离隔得很远,歌声听起来断断续续,智库的实时转译让樊茂才大致明白了歌词的意思。
“……我的心,只为你而跳动。”
“我的心……在憧憬着幸福。”
“寒冷的冬天即将来到,我在家乡默默地等待着你。”
“漫漫长夜我辗转难眠,流淌尽是回忆。”
“我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
唱歌的女人声音非常甜美,空旷苍凉的浓雾似乎也被这声音打动,主动为她悠扬畅美的歌声腾开了空间。
樊茂才关了转译器,去掉智库大煞风景的旁白翻译后,他发现这首歌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某些纤细的神经。
他坐下来,打开头盔防护罩,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雾气,让自己淹没在那越来越清晰的歌声中。
几名步兵小心翼翼从楼顶边缘探出头去,他们看到一辆侧面装满高音喇叭的卡车沿着宣化街从西面驶了过来。车身上涂有镇北军的军徽,夹在冰和雪花中间的一枚红五星。
“你唱得真好……”充作临时指挥部的一栋破败居民楼中,薛世杰闭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仿佛在捕捉虚空中飘荡的缕缕灵气。
穿着一件大号国防军迷彩服的唐婉珍坐在麦克风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配上白嫩光滑的皮肤,看上去宛如一朵出水芙蓉,更像是一位误入红尘的仙子。
“那还有啥说的!我家小唐这嗓子,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跑不掉第二!”露着裹满绷带肩头的金必胜笑着看着唐婉珍,又看看薛世杰,一脸得意。周围包括阿合苏、乌斯满等一帮第四军军官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让他获得了极大满足。
薛世杰睁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仅用半个小时,这姑娘就能学会这首风靡露西亚的情歌,并能唱得如此声情并茂,委婉动听。这乐理上的功夫,这嗓子上的造诣,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薛军长,我唱了这首歌,毛子兵就能全部投降?”唐婉珍浅笑盈盈地看着脸带硝烟痕迹的薛世杰。
薛世杰叹了口气:“这个,全部投降倒是未必,但肯定能少死许多人,这座城市可以少受一些损失。”
第二军夺回松北镇后,镇北军把所有重炮都推到了太阳岛上,李大同多次来电建议向城内露军阵地发动霹雳轰击,几轮炮火轰击过后,第四军再发动进攻肯定能突破露军最后的防线。但薛世杰一直给予拒绝回应,他坚决反对以大口径重炮轰击内城区,因为在露军的防区内仍然大量民居建筑和老百姓。
为尽快瓦解露军的抵抗意志,他不得不效仿张良在垓下以四面楚歌对霸王项羽实施攻心战的典故,找来歌喉美妙的唐婉珍将一曲柔情哀怨通过歌声注入露军将士心中,让他们思念故乡的亲人,融化斗志和杀意。
昨晚的激战,第四军同样损失不小,他也不希望这帮跟着自己的勇士全部倒在这片黑土地上。
后勤营的上尉推开门,快步冲了进来。
“对面来了一伙打着白旗的露军,说要见薛军长,为首的是个陆军中将!”上尉激动地嚷着。
薛世杰瞪大了眼睛,此时此刻,城内露军唯一的陆军中将,只有哈尔滨卫戍部队总司令官奥列格中将!
“我们胜利了。”薛世杰强自按捺住心头的喜悦,拿起头盔跟着上尉走了出去。
“我们胜利了!”金必胜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唐婉珍。
“我们……胜利了?”阿合苏与乌斯满等人看看薛世杰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连着无线发射设备的麦克风,抓起武器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十月十六日早上十一点零六分,西伯利亚远征军东线指挥官、哈尔滨卫戍部队总司令,露西亚露军中将奥列格率部向镇北军第四军投降,第四军军长薛世杰承诺保证一万六千名露军将士投降后的人身安全。
十六日中午十二时,参与攻城的互助会部队闻讯后立刻撤离,不知所踪。
十六日下午三点半,马家沟河附近,最后一个露军连队在奥列格中将通过高音喇叭的呼吁下丢弃武器,高举双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列队走出了防御阵地。
十月十七日,哈尔滨临时市政府宣告成立,薛世杰出任市长。
十月十七日晚,马仁杰统领的镇北军第一军攻克长春,随后赶到的炎黄军两个团在长春城外驻留三小时后悻悻撤离。
十月十八日,薛世杰以及新组建的市政府班子走上哈尔滨街头,张贴公告清扫尸骸废墟,呼吁城内百姓加入战后重建工作,与镇北军携手共建一个全新家园。
十月十九日,长春城外的炎黄军去而复返,以两个师兵力向马仁杰所部发动突然袭击。长春外城区先后三次被突破,第一军将士在马仁杰指挥下苦战良久方才击退炎黄军。
眼见长春形势岌岌可危,李大同留下第二军驻守松北镇协助哈尔滨防务,同时自己亲率镇北军第三军南下增援。两军在公主岭地区展开了持续数日的激战,炎黄军高昂的士气和奋不顾身的自杀冲锋令镇北军士兵倍感错愕。李大同最终借助优势兵力以钳击战术将炎黄军逐退,并乘胜追击拿下四平城。
考虑到前面已是互助会的奉天垦荒区的地界,镇北军停止了追击行动。兵败之后的炎黄军也没有进入奉天垦荒区,这支部队兵分两路,一路沿彰武、阜新一线退回锦州大本营,另一路折向西北进入内蒙古科尔沁附近,显然仍有图谋长春之意。
十月下旬的时候,驻守长春的马仁杰派出一个团兵力,在武装直升机和装甲车掩护下向驻守科尔沁的炎黄军发动进攻。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战斗竟然以镇北军的大败而收场。公主岭大战后,徐庆邦联系了内蒙地区活动的多支地方武装,许以厚利结为盟友。这些蒙汉混编的民间武装熟悉地形,打起仗来也有一股子狠劲,三下五除二就把镇北军的那个团打得稀里哗啦。
在薛世杰的建议下,返回哈尔滨的李大同以奥列格等露西亚降将为核心组建了参谋顾问团,并将这些高级军官派往长春协助马仁杰对抗炎黄军。李大同还考虑过征用露西亚降兵参与对炎黄军的军事行动,但被马仁杰和胡潜等心腹将领劝止。
哈尔滨之战中投降的一万六千名露西亚士卒,最终被划拨给薛世杰,新任的哈尔滨市市长给这批战俘在城东找了片地,让他们开荒垦田自谋生路,偶尔也参与城中某些急需壮劳力的大型工程项目。
十一月份第一场雪过后的某个深夜,两名浑身是血的国防军军官驾车逃到四平,向驻守当地的镇北军哨兵求救。
根据两名当事人陈述,他们是从救国委员会新军总指挥部行辕派往锦州的五名特使之二。救国委员会原本打算以东北战区特派员的名位招揽徐庆邦,以此抗衡和制约镇北军在关外的发展。这本来算是一招借力打力的妙棋,只可惜所用非人,派往锦州的特使领队为人贪婪,真把自己当成了送富贵上门的财神爷,见到徐庆邦后屡屡索要金银好处,还对负责接待的炎黄军女兵动手动脚。
徐庆邦也没含糊,当场就把三位特使抓起来,剁了脑袋送到祭天台上。正在彰武考察军务的另外两名特使通过互助表得知消息后吓得屁滚尿流,当即抢了一辆吉普车冒着弹雨向北冲逃。也算他们运气好,车身连中数十枪后居然还能撑着开到四平。
李大同闻知此事后抚掌大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在薛世杰的建议下,李大同最终还是将这两名大难不死的救国委员会特使礼送出境。
两名特使返回广州后,救国委员会迅速通电全国,公开谴责徐庆邦及其叛国集团悍然杀害中央特使,走向全国人民对立面的罪恶行径。
十二月初,另一支救国委员会特使团从海路借道丹东抵达长春。领队的正是上次侥幸从彰武逃得性命的两位国防军军官,他们给李大同带来了救国委员会的一份新任命书,授予李大同东北战区总指挥的新职务,同时提升他为国防军中将,原先北方战区总指挥一职转由新一军军长苗文彬中将出任。
这是自105师师部之变后,救国委员会首次向李大同伸出示好的橄榄枝。
李大同出人意料地接了这份任命书,同时提出一份长达十五页的清单,毫不见外地讨要军饷、武器、弹药、被服、药品、汽车、飞机等物资,其中军饷一项居然是从他到任q市之后算起,而且还是以当时的q市驻军人数为基础核算。
“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广州总得给个说法吧?”李大同阴着脸,看着对面唯唯诺诺的几个特使。
“好说,好说。”为首的特使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我们来的时候,完颜委员长交待过,李指挥有需要尽可以提,都可以协商解决。李指挥为了国家都能把个人恩怨放到一旁,我们当然也该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对不对?”
“什么时候能拿到这些东西?”李大同的手指划过那叠清单,他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大包大揽地一口应下。
“这些物资数额巨大,从南方运入东北,走海路风险太大,走陆路必然要经过锦州,可现在那里是炎黄军的控制地域……”特使皱着眉头,犹豫着道。
“那就是说,我不解决掉徐庆邦,这些东西就不会送上门来。是这么个意思吧?”李大同笑呵呵地看着那位少将军衔的特使。
特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可能会导致冲突甚至危及自身安全的陷阱问题,有上次在锦州发生的前车之鉴,他的外交水准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随着露西亚人的节节败退,国防军夺回华北地区的控制权指日可待。这之后,西北和东北都将重新回到祖国人民的怀抱中,徐庆邦和他的爪牙们注定不会猖狂太久。李指挥深谋远虑,论眼力论魄力都是当世第一的英雄,您应该不难看出来,这些跳梁小丑,怎么可能抗衡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军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特使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指点着东北三省。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不仅敲击着锦州那片区域,也偶尔落在长春和哈尔滨之间。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李大同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非常风趣的事情。
坐在下首的马仁杰与胡潜等人,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刚才特使所做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