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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还不求饶的,要么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要么是脑子有坑的傻子,而景恒……他脑子里的坑还没那么大。
说白了,景恒除去此虚宗宗主嫡传弟子的身份,还有什么呢?在北南大会时他能够嚣张,是因为有此虚宗在身后,如今即便是脑子有坑的景恒都知道,楚南泽或是炎祈,皆不是会因为此虚宗的威胁便放弃杀他的人。
是的,炎祈闲适地趴在楚南泽脚边磨蹭,甚至不像是野性的狼,而是被驯服的家犬,但景恒依旧汗毛倒竖,不敢出声。火焰在经脉中游走,不热烫,但温和的感觉更让人毛骨悚然,只要灵火爆发,他的经脉将毁于一旦,他会变成一个废人,生不如死。宗主看重他,不单是为了血缘,更是为了他的天灵根天赋。
与其担心会不会变成废人什么的,炎祈其实压根没想过操纵谁或让谁生不如死,想要生不如死,首先要能活下来啊。当然,在弄死之前不拿到点情报,不是枉费了他活捉的功夫。
北域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比此虚宗这个北域地头蛇知道得更多了。
炎祈很有手段,兽人行事简单粗暴,但遇上族与族之间的战争,间谍卧底还是有的,其中尤以没有兽型可以辨认的非兽人居多。接受的现代教育,在同族与自己的命面前,显然苍白无力,鸡都没杀过的炎祈,能干脆利落地卸下非兽人的四肢关节,能把叛盟的苍鹫羽人的翅膀当鸡翅掰。然而景恒没让他用上那些手段。
“你……你们放了我,我去和师父替你们澄清。炎祈接受的是神兽传承,压根没有沾染魔气,通缉令……对此虚宗的通缉令马上就会撤了,远山门、碧落派、平山寺的通缉令也撤!”景恒怔愣了很久,炎祈一抬爪子,他嗷地把所有东西倒出来了。
巨狼眯了眯眼,没有魔修入魔时的红光,反而隐隐透着绿意,“通缉令?”
一匹威武矫健的巨狼,嘴里说的是高冷美人音,偏偏不算违和。哪怕是狼形,经过天劫洗礼的炎小祈也是皮毛洁白绕红纹,美丽非常。
景恒不懂得欣赏美,任谁处在他的处境下,也无法欣赏巨大的能活吞他的狼,“是,通缉令。都是方万里出的主意,长老虽然知道是魔修有阴谋,但是魔修总是在算计,又伤不了筋骨,何况自有其他宗门主动应对,而只要咬定炎祈和南泽剑仙与魔修有关,杀……之后对南域好交待。又削弱了祁连宗实力,又能抢到传承,方万里特别想要拿到传承,他一向自诩鹏程万里!宗主——我师父,是不赞同的,但拗不过几位长老,我回去,回去就和师父说……”
楚南泽冷哼一声,凤目凌厉,“继续。”
远在北域的方万里一定不知道,他糊弄得得心应手的傻子师弟,居然字字句句把他看得那样清楚,把他的野心欲/望全部摊在旁人眼前。即便景恒是为了保命胡乱泼的脏水,但是他泼的特别准→_→
此虚宗宗主是说了反对的意见,不过那是典型的面子工程,身为一宗之主,要表现得稳重宽厚些么,实际上他的心思,长老们都很懂嘛。不就是麻烦时有个高的有责任感的大和尚顶着,他们趁乱捞点小利多好。北域佛修是魔修克星,魔修动起来最先对付的总是天台寺之类的,反正不是此虚宗咯。
人心,脏恶至此。
“滚吧,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出去……”炎祈话说半截,威胁效果最好不过。
景恒瘫在地上半日,才发觉浑身压迫不适已去,急忙头也不回地离去。他不会愿意令人知晓他的狼狈,更不愿拿小命开玩笑,这注定了他在死之前守口如瓶。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没有活多久的缘故。
“还是斩草除根为好,那人十分记仇……”楚明檀只觉一晃神,曾经趾高气昂的修士瘫软在地,楚南泽和正从狼变回人的炎祈施施然往外走,他狠一狠心,到底说出口,“太过心软,不是好事。”
明知不该说,楚明檀还是没忍住。楚南泽不在乎,他是在乎祖辈的亏欠的,在他看来,楚南泽和炎祈两个人简直面冷心热得过了头。
有点为单纯得如出淤泥不染的白莲一样的老祖宗担心啊。
楚南泽:“……”
炎祈是同样认为自家南泽单纯的,不然能被他一口吃定么,但是后面的……他玉冠早在渡劫时损毁,此时头上是高马尾垂落,两缕鬓发长顺服帖,扭头时马尾差点糊了楚南泽一脸,“此虚宗也十分记仇,你让我在这里杀了他们宗主弟子?”
楚明檀面上一红,先是低声说了一句“多谢”,继而狠狠鞠了一躬,提高声音道:“两位上仙大恩,明檀谨记于心。”
百般算计也好,玲珑心思也罢,楚明檀但求一个无愧于心。
又过十余年,楚明檀登基继位,如楚南泽所言划去族谱上的名字,却留下密旨,记下少年时的轻狂行事,南和之帝,不可再负南泽,即便……那两个人大抵不会再到凡俗界来了。
因着已有黄雀几人帮忙给宗门传信,楚南泽和炎祈定下往北域一行,无端留下隐患可不是他们俩会做的事,此虚宗打的主意,需得一一破了,而寻找大鹏多年的华羽,不是也在北域么?那一句令人苦思不得的遗音,或许有解。
会到凡俗界出任务的,撑死了是个金丹期,要防住一个元婴期的楚南泽和金丹后期的炎祈,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再者其中修为最高的景恒,受了惊吓正闭门不出呢。
此虚宗的飞舟穿过传送阵,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导致飞舟不得不紧急悬停,凡俗界的新入门弟子吓得不轻,生怕掉将下去。
“是……是景师兄的屋子着火了!”
“那景师兄可有大碍?”
“应当是无……不好,师兄走火入魔了!”
说话间的功夫,原先隐隐透出窗纸的火光突地窜上一截,周围景恒布下的结界溃散,只听嘭的一声,屋子已经烧成一片火海,而待在里面的景恒自然也讨不得好。至此,算是斩草除根。且趁着船上一片混乱,楚南泽漫步而出,竟悠闲得好似在散步。
此虚宗宗主心头一动,急忙去看弟子魂灯,景恒那盏登时灭去。他身形一动,看着那悬停的飞舟,和一众慌乱的弟子,紧紧锁起了眉,走火入魔反噬己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再去找,如何能得丝毫痕迹。
楚南泽如今不穿白衣,又是修为精进,寒霄剑气内敛,颇有返璞归真的意思在,北域中人不是个个见过他,一时是认不出的,他三两步之间,已在千里之外。而出过风头又特别好认的炎祈索性变作兽型,从传承记忆里找个缩小的法门,窝在楚南泽怀里。
“你莫非没法子把自己头发变黑?”楚南泽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手下毛发软滑,不免又揉了两下。
炎祈得了大鹏鸟传承,一干秘术皆与楚南泽共享过。他懒懒地趴着,看着和未满月的狗崽子一样软萌,实际上即便以这个体型,分分钟弄死一两个金丹不是问题,偏楚南泽能伸出手指给他磨牙。
狗……狼崽子条件反射舔了两下,叹了口气,“你以为华羽师伯会愿意改变自己的毛色吗?”
其他妖修无论毛羽是什么颜色,头发都是黑的,可兽人则是毛色决定发色。而华羽极爱惜他一身五彩的羽毛,金翅大鹏鸟对自己一身耀目金羽更是满意,换个颜色?连玩笑都没人敢这么和他们开。
这话说的特别有道理,楚南泽沉默半晌,抱着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找了间酒馆歇脚。他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寒霄剑被裹在宝石装点的剑鞘里,悬挂于腰间,看上去并不像是染血的利剑,反而像个装饰,周身气息因为怀里的小东西而温和不少,这样的楚南泽,好似抹去棱角,更像温润的玉石,引人目光流连。
不过也仅是好似罢了,剑修的锋芒无论外放内敛,总是不可能被磨去的。正因为此,略显矛盾的气质竟让楚南泽更为吸引人了。
抛去南泽剑仙的威名,又没了时刻威慑他人的剑气,楚南泽的美变得更好接近了一些,招来一点桃花,一点都不奇怪不是?
炎祈:“他们都和我抢师父。”
楚南泽闷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或许身形变小徒弟的心智也小了些,又撒娇!不过他喜欢……
“没听见方才那人是夸你的么?为师也该狠吃回醋不是?”楚南泽低头亲了亲小狼的额头。
炎祈心满意足,他本来就是为了谋点福利罢了,南泽才看不上那些人,没他强壮也没他漂亮,连卖萌都没他兽型时可爱。
然而几乎立刻,楚南泽真吃醋了。之前几个女修是为了搭讪而夸的炎祈,而现在不请自来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盯着徒弟的目光,并不那么令人觉得舒服。
“我瞧这灵兽虽然年幼,却不逊于任何妖狼,定为狼中之王,不知阁下可愿割爱?”
话说的这样直白堪称莽撞,却无一人愿把这词用在那男子身上,若说华羽美得华丽,楚南泽美得锋利,那么面前这个人,虽有病色,并不柔弱,脸色苍白唇色略浅,又并不阴郁,美得恰到好处,令人观之心喜。他看着一匹幼狼,目光格外专注,竟如同对一匹孤狼的傲气寂然感同身受——他是真的想要得到这匹狼。
楚南泽眉间显出刻痕,“不愿。”
狼崽子又蹭了蹭他,扭头不瞧对面的男人。
那男子叹了口气,定定地看了炎祈良久,一字一顿道:“那便罢了。”
转身离去,无人看见的晦涩在他眼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