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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没说话，眉头皱着，眸光垂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发愣。
何氏的话根本不如姜月的心意，沈琰去了一年半了，她膝下无子，日日守着也不觉着如何如何，况且，沈琰说过要对自己一辈子好的，自己也一辈子只愿意跟着他冠着他的姓的。
“阿娘。”
姜月抬头，净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若是我不愿意呢？”
何氏在讲明了这些话的时候，便是琢磨的有时候了。
其实何氏心中知道，男人死了，女人守着寡虽说日子苦了些，但是旁人却是要看得起你的，出门到了哪家，哪家都是笑着说话的。
而二嫁旁的男人还比不得面上守着寡背地里找汉子的女人好过的。
不仅仅嫁的人家看不起你，隔三差五的找你晦气，连带着自己母家还有自己的前夫家都是要嫌恶你的。
否则，自己早就领着大郎另找人了。
如今大郎死了，日子过到了现在的光景，名声脸面什么的对于何氏来说都是个屁，唯一实在的便是那握到手心里头沉沉的钱。
可惜，沈家穷，何氏又不年轻了，得钱的法子何氏想了好些时候，便是打到了姜月的身上。
起初何氏是不敢说的，但是近几日，这念头却是像猫挠似得在自己心尖痒得厉害。
自己鼓着一口气儿说了，听话儿的人却是木讷的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盯着鞋尖看，看的自己心焦气急的，好不易抬了头应了话，却是温温顺顺的顶了自己一句。
何氏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恼气起来，：“大郎是为什么死的，你心里没个数儿！若是你能生个儿子，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白叫旁人以为我是有旁的想法，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知好儿的，只想着为你说个前程！”
何氏这一番话说得激动异常，说罢便是开始轻喘，一边喘一边还去看姜月的表情。
她说的声调大，但是姜月总共就听着了一句‘大郎是为什么死的，你心里没个数儿’。
姜月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若非是为了这个，她也不会留在这儿的。
并非是想嫁给旁人，而是想回去守着阿爹，阿爹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若是自己能回去守着他，好歹让他后头日子暖和些。
“阿娘。”沉默了良久的人儿终于是缓缓长了口。
何氏盯着等话儿，心中有些打鼓。若不是深知姜月的性子，何氏也不敢这样的逼迫她。
“其实我想给沈琰守着。”
姜月心中想得多，到了嘴边儿却成了这样一句隐忍软气的话。
等了半天，得了这么个回答，何氏在心中呸了她一口，暗骂道：贱皮子，大郎都死了，你装着给谁看。
这样的话何氏往常许是会说出口的，但是她清楚的认识到沈琰的死是唯一让姜月能够心甘情愿答应二嫁的由头，便是忍着咽了进去。
叹了口气，何氏垂着头似乎心情很是沉重，声音也是低沉了下来：“月娘啊，你也别怪阿娘，若是大郎在天上看着，也是不愿让你为他守一辈子的。”
姜月脾性温良，但是却并非痴傻，好话坏话她还是辨的清楚的。
心中知道何氏是定了主意要把自己卖出去的，有那么一刻，姜月想说‘不’，但是也只是一刻，末了也没有顶着自己将那字说了出来。
长时间的沉默让何氏心烦的厉害：好歹你也给个话儿啊，傻站哪儿有什么用。
后背一会儿生了黏，何氏再也没有了耐心，扶着井壁沿儿站了起来，老黄狗趴在那里动也是不动，任由着何氏从它头上跨了过去。
走的离姜月近些何氏顿住步子。
轻咳一下，何氏抬手抓住了姜月垂在身侧的手。
这些年，两人头一次手心贴手心，姜月的眉头不觉的蹙了起来，下意识的想挣开，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轻轻捏了捏姜月的手，何氏难得柔了声音：“月娘，自打大郎去了，阿娘看得清楚，你心中是难受愧疚的，若是，这次你听了阿娘的，权当是还了大郎对你的情意，你心头也不是轻了些？”
覆在自己手上的粗糙的手黏黏糊糊的，姜月咬了咬唇角，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了便是。”
终于是等到了确切的回应，方才还温和了脸色的何氏立马放开了姜月的手，“同意就好。”心中却是同时骂了一句‘可不装了’。
只是何氏的心还没松下去呢，姜月便是又有了话儿，“阿娘，既然我应了要嫁，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何氏的脸色儿登时就沉了下来，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怒气，“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天大的委屈，若是你不愿意，也就算了！”
何氏甩了袖子，气哼哼的背身过去。
她心中只怕是姜月要趁火打劫，起了和她要钱的心思，越想越气，竟然是背着脸小声儿的咕咕哝哝的骂了起来。
两人站的原就是不远的，何氏的骂声让姜月正巧是听了个仔细。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起，指甲陷入手心儿，刺疼刺疼的。
沉寂片刻，姜月再抬头的时候面色已经温和了下来，朝前走了两步，绕过何氏停到了她的面前，“阿娘，你可别生气，原是我欠沈琰的，二嫁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姜月的声音温温蠕蠕，带着一抹哀求和讨好之意。
何氏听到心里，缓缓的抬了眼，看了看柔声讨好的姜月，想了想才皱着眉说了一句：“你心中清楚就好。”
何氏说完，姜月只是微垂着眸子温顺的点了点头，并没有顺势张口，也是没有什么旁的脸色脾气。
直盯着看姜月的反应，何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心中生了什么鬼，回神儿的时候嘴边儿的话已经问出了口：“你方才说的让阿娘答应的是什么事儿？”
话一出口，也是不能收回。
何氏又是焦躁起来，想了想自己方才的鬼使神差，尽数赖在了姜月身上。
好个贱蹄子，难怪大郎为你神魂颠倒的送了命，原是有这等妖媚本事，倒是老娘我轻瞧你了。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撕破脸，何氏最终还是忍住了话，只是拿不悦的脸色儿来等着姜月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