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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郑军门特使,你,你不能这么粗暴的对待我!”
尽管那特使再三的分辨,挣扎,但还是被李信的亲兵拖了下去。
“传令下去,打二十军棍,撵出浙江,顺便让他传讯给郑芝龙,如果真有和谈诚意,就派个正儿八经,弄个混血倭寇算什么事?”
这一番变故将李信身旁的高振辅吓的目瞪口呆,他本是闻讯赶来打算替和谈出上一把力,毕竟他也自诩对福建官场多有了解,可哪了得到屁股还没坐稳就闹了这么一出戏。
“镇虏侯,此举怕是不妥吧,万一激怒了郑芝龙那厮,咱们岂非弄巧成拙?”
在座位上坐的腿脚僵硬,李信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来到高振辅所坐的太师椅后面,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三卫军主动求和,肯定会让郑芝龙觉得咱们外强中干,所以本帅偏偏就不能按照常理出牌,给那倭寇串子一个下马威,等于告诉郑芝龙,咱们未必非要求和不可!”
被人近距离接触,让高振辅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拍自己肩膀的还是让自己一直战战兢兢代之的镇虏侯。但是,让他心惊肉跳的却是李信的言语。
“难道,难道镇虏侯又,又改变主意了?”
如果镇虏侯改变主意,今日羞辱郑芝龙特使的举动,一定会使之震怒异常,看来双方一战在所难免了。一旦战火在浙江蔓延开来,多少年未经战火积累的财富,将付诸东流,随之而来的则是逃离浙江的流民大潮。
总之,这一仗在浙江打起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自己根基所限,除了对镇虏侯俯首帖耳以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而李信立即就猜出了高振辅心中的忐忑,笑着道:“高提举咱们可以赌一把,就赌郑芝龙在得知那倭寇被赶回去以后,会不会翻脸发怒。”
此时不论李信如何闲庭信步的态度,高振辅都忐忑不已,在他看来,郑芝龙不翻脸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此人,不管是不是倭寇,毕竟,毕竟是特使……”
李信骤然冷笑,“特使?郑芝龙不过是区区一介总兵,派来个送信的走卒,就敢自称特使?好大的口气。”
看到李信的口气转冷,高振辅不再坚持,闭口不言,但心底里还是不以为然。随着外面阵阵隐约惨叫,身子也不断的发抖着。
郑芝龙听说自己派出去的特使被李信打了一通板子后撵了回来不由得勃然大怒,但召见一干北上随员了解情况后,态度却又变得审慎起来。难道自己此前的猜测有错?李信那厮敢于如此叫嚣,难道并非是外强中干,而是另有所图?可究竟图谋什么,郑芝龙思来想去半晌也没找到头绪。良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果此时此刻郑森在就好了,以他的才智或许可觑得此中因由一二。
不过,郑芝龙又立即想起了侄子郑采,此人思维虽不及长子郑森活跃,却也是难得的足智多谋了。可郑采在听了郑芝龙的描述后,却不答反问:“大帅心意究竟是战是和?”说完此话,郑采一双眸子炯炯望着郑芝龙,随后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问题的关键是大帅想不想要那一百万石粮食,说到底,这就是一次豪赌。”
的确,郑采一句话戳中了郑芝龙要害处,他实在太想要那一百万石粮食,此前自己说李信是外强中,现在的郑家又何尝不是外强中干呢?如果脱离南京的控制,仅凭福建一省之力又怎么能养活得了郑家水陆师众多人马呢?
别看现在福州的文官们都睁眼闭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但只要风向稍有不对,这些人定然会对自己群起而攻之。
“以你之见,这场豪赌,咱们有几分胜算?”
郑采闻言后,略一思索便道:“我郑家形势不容乐观,李信的三卫军同样捉襟见肘,由于摊子铺的太大,兵力已经难以为继,现在所对赌的,不过是谁能沉得住气而已。”
对此,郑芝龙大加赞赏,不过郑采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世事五绝对,也不排除李信那厮一反常理而行事,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大帅不可不防啊。”这让郑芝龙一阵气苦,郑采前拉后拽的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建议,各种可能性都罗列出来,还不是要自己来决断。
患得患失之下,一向果决的郑芝龙也踟躇起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取舍。
正在左右为难时,郑采忽然又阴恻恻道:“大帅,其实我郑家还有另一条路可选,与其坐等别人将粮食送上门来,不如自己亲自去取来实在稳当的多。”
郑芝龙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说,明里和谈,暗中备战?”
“大帅所言不错,正是如此,只等机会成熟,便愤然一击,到那时就算李信再英雄了得,一样要乖乖就范。而浙江仓储粮食又何止百万石?我郑家对此则予取予求,不必仰人鼻息。”
这种可能郑芝龙不是没想过,而是他为此还要担负着巨大的压力,和名声上的风险。毕竟他官方的身份还是福建总兵,贸然攻略同僚,很容易招致群起而攻之。
最终郑芝龙也没能立即下决断,毕竟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头脑发热之下就做出了并非明智的选择。事实证明,郑芝龙的沉吟不决并非优柔寡断,而是十分明智之举。因为久在当晚,又有密使来求见他。只不过这一回,密使是来自一个叫热兰遮的地方。
当郑芝龙听说有来自热兰遮的人求见时,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去年那场大战,郑家水师烧毁荷兰人的战船,杀死了数千荷兰人雇佣军,双方可以说已经是结下了血海深仇。那么,在这个敏感时刻,荷兰人与自己接触究竟所为何事呢?
郑芝龙敏感的意识到,荷兰人此番来意一定与李信脱不开关系。
“立即带他来后堂见我。”
以往郑芝龙从来只在前厅接待访客,只有极为机密重要的人才会在后堂接见,此时他如此安排,用意自然不言自明。很快,热兰遮城所谓的密使便被家丁一路引到了后堂。而这个密使竟然是一名汉人。
郑芝龙虽然厌恶这些西洋人,但更加憎恶那些投靠了西洋人的汉人,如果不是此次情况特殊,他早就下令家丁将此人拖出去斩首示众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冷漠与憎恶。
“说吧,你的西洋主子派你来,有什么打算。”
郑芝龙既不问此人名姓,也不问此人身份,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其中诚然表示了自己于对方的蔑视,但也从另一方面减少了两个人互相寒暄所带来的尴尬。
那密使似乎也乐得如此,竟然连名姓都不通报,就提及自己西洋主子的意图。
“总督让小人给军门捎个话,听闻军门现在与明朝镇虏侯李信多有龃龉,如果军门有心,总督可以助军门一臂之力。”
郑芝龙翻了翻眼皮,“红毛番想助我一臂之力?他忘了去年被郑家水师打的屁滚尿流的时候了?拿什么来助我?”一连几个发问,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而那密使似乎也逆来顺受惯了,被郑芝龙冷言冷语挤兑揶揄甚至是当众羞辱都有着唾面自干的觉悟。
“军门,军门言重了,虽然总督与军门去岁是敌人,但敌我关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起因皆由利害而来,去年之所以打的势同水火,那是因为军门与总督之间有着利害冲突,而今年却不同,军门与总督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明朝镇虏侯李信!”
郑芝龙眉毛轻挑,但也承认这厮说的甚有道理。
台州外海,华莱士满脸凝重的注视着海面。从早上开始乌云就以压城欲摧之势滚滚而来,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舰队必须进港躲避,否则也不知道能否躲过这即将肆虐的滂沱大雨。
“通事何,你这张乌鸦嘴,咱们从杭州离港时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一切行动都要推迟了。”
华莱士心情郁闷之下又叫起了何斌以往在热兰遮时的职务,何斌知道华莱士局促的性格,也不当真与之计较,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咱们无法按时行进,他们不也要被这贼老天困住了吗?”
华莱士正想反唇相讥,忽觉脑门一片冰凉,伸手抹去满脸的湿漉漉,竟是一大滴雨点打了下来。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再与何斌斗嘴,因为他知道,暴雨已经近在眼前。
“快,快,赶紧加速,靠岸进港。大雨来了,大风来了,再慢点咱们谁都跑不了。”
自从上次在钱塘江口经历了那次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后,华莱士曾阻止麾下水兵们进行了数次专门应对暴风雨的训练,所以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出现各种意外状况。
平蕃舰队在海面上飞速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