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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断然拒绝了钱泰的提议,“鲁之藩的对手是本帅,若是只留下你來,怕弄巧成拙。”
“难道十三哥还想留下來做诱饵?”陆九失声问道。
“有何不可?”
“十三哥一人身系三卫军上下安危,岂可如此以身犯险?”
“糊涂,都到了这般境地,还只顾个人安危,只怕咱们也不用回关内去了…都得让人一勺子烩了…”
最终李信力排众议,令程铭九连夜率三卫军两大步战营分路南下,为了防止鲁之藩的人看出端倪來,特意先向北走然后再折回去向南。其实,这也是一场赌博,三卫军第一、第二步战营是看家的老底子,装备最好,人马最多,战斗力最强悍,两营加起來过五千人。这么多人就算分录出击,目标也定然不小,万一被发现了,便等于先漏了怯。到时候,鲁之藩肯定就会明白,所谓三卫军弹药用尽的谣言是真实的,而不会如现在一般摇摆不定,怀疑是李信的诱敌之计。
直到天色放亮,两大步战营已经走的干干净净,营中所余都是在后期招募训练的新兵,在沒有充足弹药的情形之下,遇敌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了稳住鲁之藩,李信决定故技重施,亲自会一会他,叙叙旧。
米琰再一次担下了于两军中穿梭传话的任务,经过几次历练,他的胆色和阅历都已经与在太原时那个愤世嫉俗又有几分懦弱的小书生判若两人。
陆九亲自挑选了十名精锐骑士,打着李信的征西将军旗号,一路缓缓向南而去。走的慢是米琰特意为之,所为就是让鞑子们知道,大将军李信的特使已经南下,想必以那鲁之藩之聪明当已经理解了这一番深意。
果不其然,离开中军行营不过十余里地便出了草地,向南望去已经满眼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屋脊,此时已经有斥候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紧随监视并不急于动手。米琰也只佯作不知,继续大摇大摆的南下一头扎进了大山之中。
已经回到边墙内的鲁之藩很快就接到了斥候的军报,有十余人打着明军征西将军的旗号,正大摇大摆的往边墙隘口而來,并请示是否将这伙人统统干掉。他沉吟半晌之后,还是决定让他们直接來见自己。
“勿要伤了他们,李信的特使到了岂有慢待之理?”
等那斥候离开中军帐后,鲁之藩嘴角泛起阵阵冷笑,李信啊李信你这脾气还是那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难道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既然你想示威便遂了你的心愿。正在等待的当口,忽然有图尔格的家奴前來求见,鲁之藩心中猛然一跳,肯定有大事发生,也顾不得再思考李信更深一层的用意,赶紧令人将图尔格的家奴请了进來。
“哈勒泰见过鲁先生。”这名自称哈勒泰的人见到鲁之藩后,当即单膝跪地,俯身打了个千,竟是与其他满人对待鲁之藩的傲慢无礼态度截然不同。鲁之藩心有所感,知道这都是图尔格的言传身教,往深了探究,还是睿王多尔衮礼贤下士,这在大明朝恐怕是极难想象的,整个朱明皇族已经成了风雨飘摇之朝廷最大的寄生虫,从不知奉献牺牲,只知道恶狠狠的吸血,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大明早晚得亡在这帮败家子手里。
同时,他又赶忙亲自起身将哈勒泰双手扶了起來,令人看作奉茶这才问其來意。
“哈勒泰将军,不知固山额真可好?”
哈勒泰头一次听人叫他将军,不禁有几分赧然,连忙摆手。
“鲁先生莫要抬举,哈勒泰可当不起。主子是來向鲁先生报喜的……”于是哈勒泰将镇虏卫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鲁之藩,又将图尔格决定南下袭扰李信根基之地的太原府计划和盘托出。
当听到图尔格放弃了镇虏卫时眉头顿时一皱,但当哈勒泰讲到如何兵进宁武关时,又禁不住一阵狂喜。心头暗赞,这个图尔格表面上看起來是个大剌剌的粗人,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此举虽然冒险,但却是可以收到奇功的。
一想到李信还肆无忌惮的派人与之示威迁延,鲁之藩就难掩心头笑意,他到想看看李信得知了自家老巢被捣毁后那惊骇莫名的表情。
“固山额真战果如何?”
哈勒泰到此时才面有得色的道:“主子大军所向披靡,宁武关明军不堪一击,已经在日前大破宁武关…”
这个真真是个好消息,鲁之藩快步踱到了摊开在榻上的山西地图,沿着粗糙的线条一路向南看去,过了宁武关,太原腹地就再沒有任何遮挡,以图尔格之勇武,长驱直入到太原城下当也不是问題。
但随即鲁之藩又有几分隐忧,牵住哈勒泰的手千叮万嘱道:“哈勒泰将军,固山额真的意图我已知晓,请你即刻启程动手,务必将鲁某的话带回去…”
哈勒泰几位恭敬的回应道:“请鲁先生示下,哈勒泰必然不负所托…”
“你记下了,五路如何都要告诉固山额真,不要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尤其是太原城万万打不得,只要咱们将其城外周遭的农田,厂矿……意义捣毁即可…”
说到这里的鲁之藩有一阵踌躇,最终还是将另一句话咽了回去,其实还有更绝的办法,那就是将太原城外所有百姓都如那浑源州一般,屠戮一空,如此对山西李信,对朱明王朝的打击便不是二三十年能够恢复元气的。但他毕竟亦是华夏之人,岂能忍心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建议,是以生生的将这一建议又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这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就算他不提,以图尔格之奸狡残暴,又岂能轻易就放过了山西的百姓?当鲁之藩不由自主想到了这一结局时,狠狠打了个冷颤,他似乎听到自己灵魂深处传來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直到哈勒泰已经离去多时,鲁之藩也沒能从这种恍惚中走出來,甚至连斥候的回报都听的不那么真切。
“南蛮的奸细到了…….”
南蛮的奸细?鲁之藩在脑中转了个弯子后恍然意识到,是李信的使者到了。他连忙整肃袍服,淡淡的发令:“带进來…”
片刻之后,米琰被一名汉军旗的旗丁推搡着走了进來,竟还是个嘴巴沒毛,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子,李信还真是狂妄啊。不过等米琰一张口,鲁之藩立刻意识到自己轻视了眼前的年轻人。
“久闻高阳鲁公大名,仰慕已久,如今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就是鲁公的待客之道吗?”
米琰的言语犀利刻薄,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又快又准又狠的插入了鲁之藩的心窝子里,一团抑郁之气被憋在胸口难受至极,一时间竟张口结舌。
尽管鲁之藩已经接受了现实,但高阳一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这血淋淋的伤口即便已经过了半年之久,触碰起來仍旧让他痛不欲生。米琰有意提起高阳,又称其为鲁公,还仰慕已久,无非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
鲁之藩讶然发现,一见面开始居然就被对方掌控了节奏,这可出人意料,看來李信派了这黄口小子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稳定心神之后,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題上纠缠,而是单刀直入主題。
“这位小友人敢问台甫?可是李信派你來的?”
鲁之藩既沒让座也沒虚应客套,米琰混不在意,在中军帐中近走两步,说话掷地有声。
“在下乃一籍籍无名之人不足挂齿,次來目的是奉了大将军之命,來穿一句话…”
米琰的话依旧犀利,甚至连对鲁之藩的蔑视都表现的那么明显,居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鲁之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米琰的话激怒了,但他最终还是放声大笑起來,似乎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鲁之藩觉得自己的笑声十分之虚弱,沒想到让一个黄口小儿第一次见面,就给挤兑的哑口无言,真是颜面尽失,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问。
“哦?李信有话说?”
“正是…大将军是念旧之人,得知鲁公在对面,特次遣了在下來,相请鲁公一晤,叙叙昔日旧情…”
仅仅是如此一句寒暄话,听在鲁之藩的耳朵里都充满了讥刺和嘲讽,但他又不能因此失态,而失了风度,那可真真就是输人又输阵了。
“故人相逢,理当叙旧,不知李信可定下时间地点?”
米琰拱手正色道:“地点已经定下,就在猫儿庄以南十里的干枯河道,至于时间还请鲁公示下…”
鲁之藩暗暗点头,单从这时间和地点的安排上看,李信相邀叙旧的诚意还是有的,于是击掌待:“既然如此,不如就明日此时,如何?”
米琰再次拱手道:“在下临行前大将军有言交代,会晤时间全凭鲁公决断…”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出了的中军大帐,留下鲁之藩一个人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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