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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李信已经得知了三卫军于宣府大败蒙古军的消息,只是张石头斩首万余级的这个事实让他也十分震惊。他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本意并不是斩杀掉所有入寇的蒙古人,相反,他的目的只是将之俘虏,然后迁往太原府,远离边墙,然后将他们作为一支可以无偿使用的廉价劳动力。尤其是铁轨的项目即将上马,有了这样一支不用发工钱的建筑队伍 ,将为商社节省一大笔开支。
张石头自杀妻案以后似乎变的有些偏激,这在所难免,可陆九如何也与之一同胡闹?很快,他在接下來的军报中找到了答案,宣府城破,形势危急,据此判断,他们的处置方式似乎也不为过,但是斩杀万余人蒙古鞑子,这其中很难说沒有杀降的行为存在。想來这万余首级也一定会成为朝廷大佬们手中烫手的山芋,如何赏功便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头等难題。
这种事就让他们烦恼去吧,李信不屑于搀和,他真正觉得惋惜的是宣府城中那几十万石的粮食居然被李凤翔一把火烧了。可以说,正是由于这把火,将一场本來是大胜的战役,烧成了大败。
沒错,是大败…满清虽然沒得到粮食,可他们毕竟沒有损失什么,而大明则不同,几十万石粮食那得要多少顷良田才能打出來如许多的粮食。一夜之间付之一炬,使他此战的最终目标化为泡影。
所以,李信不但沒有因为军事上的胜利而高兴,反而还有几分郁闷。郭师爷就在这个时候登门了,“大将军,大将军,好消息,好消息…”
看着郭师爷眉飞色舞的样子,李信一阵厌烦,他不认为还能有甚好消息,值得如此失态。
郭师爷见李信不以为然,也不解释,而是直接将一筒铜管放在他的案头。
“大将军自看,这则消息定能为大将军解忧…”
这是商社内部才用的联系方式,李信将信将疑旋开铜管,从中抽出了密信,才看了几眼,眉头不禁一阵狂跳。
“消息确实?”
李信问出了这句话以后自己都笑了,这等铜管传讯是商社中的秘密联络方式,其中讯息都是涉及到商社核心的机密,自然不可能有假。慢着,李信随即醒悟过來,为何要用商社的方式來传讯?
“说吧,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批粮食…”
郭师爷笑道:“朝廷只知道李凤翔烧光了粮食,多少热有目共睹。其实,那火药制造的阵仗虽大,其实真正被烧毁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也就十之二三的样子。此事张石头和陆九都不宜经手,已经责成黄胜秘密处置,未來一个月将化整为零悉数秘密运抵太原…”
李信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只要粮食还在大明的境内,在谁的手中又有甚区别?恐怕在商社的手里,要比在朝廷手里还要强上许多呢,毕竟联合商社不会有人敢上下其手将粮食层层盘剥。
“还有事?”看到郭师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信就知道他还有话未说。
“还真有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郭师爷话到一半,田复珍手中拿着一叠报纸,风风火火的來了。听闻郭师爷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与他谦让了一番,说自己的事都是琐事,先说后说都无妨。
最终还是郭师爷先说了。
“最近太原府,尤其是太原成里,好像一夜之间就多了不少家商社,专营盐铁,与咱们联合商社竞争的厉害,甚至隐隐还有压咱们一头的意思…小人觉得,咱们可以适当的动用一下官府的权威,敲打他们一下,得让他们知道知道上下尊卑…”
听说太原城中有商社居然隐隐后來居上,李信來了兴趣,让郭师爷继续详细的说说,但他却说不出子午寅卯來了。田复珍则在一旁插道:“此事,田某也多有耳闻…”
“那就劳烦田府尊细说一番…”
“太原这一个多月以來,的确多了不少商户,不过其中只有三家值得称道,分别是周姓,王姓和卢姓。这三家原本就世代居于山西,只因为年初突然爆发了瘟疫,便举家前往山东避难,岂知竟因此躲过了流贼大祸。直到今日,听闻局势稳定之后,这才又举家迁了回來…”
原來如此,并不是这几家商户能够后來居上,而是他们本就在此根深蒂固啊…
郭师爷频频点头,“如此更要打压了他们的气焰,必须让他们知道现在谁才是太原城的龙头…”
李信瞪了他一眼,“馊主意…商家竞争是好事,岂不闻铺多旺市一说?我巴不得咱们山西的商人生意做便天下,咱们不但不能打压他们,还要扶植他们,让他们壮大……”
李信的一些说法将郭师爷说的愣愣怔怔,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腹诽着,大将军是不是缺心眼,将钱拱手让外热赚去…
“是否将他们也吸收进商社,让这些人也入上一股?”田复珍对此事也另有看法,觉得打压不如拉拢。李信又否定了田复珍的意见,“他们留在外面要更合适一些。”却沒说原因。
“不如这样,发行的债券可找他们也入些股?”田复珍还是希望能从这些人身上刨出一些可以看得到的利益。
“不必,任他们自行发展,阳关道独木桥,谁都不干涉谁…”
田复珍却道:“只怕他们未必就是独木桥…”
“何以见得?”
“这几家以贩盐为主业,却从未见他们往九边运送过粮食,手中却盐引不断,难道不奇怪吗?”
有何奇怪的,李信并不觉得有问題。田复珍耐心的解释,大明朝自中叶以后“开中法”逐渐成为盐业的主流,即是商人运送一定数额的粮食到九边,然后以此换取朝廷出具的盐引,通过盐引來合法的贩盐,谋取差价…听着似乎繁琐而利润低下,但实际上其中的暴力确实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联合商社亦贩盐,到现在为止,由盐上取得的利润,仍旧是商社的支柱收益。
李信立即就明白了田复珍的意思,但也不觉得奇怪到哪里去,中国情便是如此,商人依靠官府总能更好的谋取暴利,当属于见怪不怪。
“税卡的重税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应该针对这些人再提一提税额。”郭师爷不死心,仍旧希望李信能动用官府的权力打压他们。
“我看你是昏了头,怕咱们树敌不多吗?田府尊,回头他们若是申请山西境内的免税通行证,可以适当的照顾一下…”
李信希望由这些商人能够带动起山西的整个商业氛围,只有商业蓬勃发展起來,他的货币计划才能尽最大可能的实现。虽然山西目前仅仅是搞债券,搞粮票,这种变相的货币,但 终究是在为正式出台货币而做的信用准备。
“哎?田府尊,你不也也有事要说吗?”
田复珍这才一拍脑袋,“可不是,看我这记性,大将军看看这报纸。”
李信接过他手中的《太原午报》,上下看了几遍,沒发现什么问題,便问道:“可有问題?”
“问題大了…大将军且看这几片针砭时弊的评论的署名,可都是生面孔。”
“有问題吗?”
“这些署名都來自民间,田某怕有些必有用心之人……”他说此话时,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早就意识到,报纸这东西是柄双刃剑,能帮人也能伤人。
李信不以为然,“还道甚事,也无妨,发就发,让百姓监督官府执法,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这发稿的底线可以宽一宽,只要不直言谋反,颠覆朝廷,都可以发嘛。”此事他清楚,当初负责报社的黄胜也曾请示过。
太原城东,迎宾客栈,小伙计不耐烦的催着一名看样子年不满三十的后生。
“我说黄公子,您这店一住就是小半年,欠的房钱也该结一结了,要不您就给咱这店里打打杂也算还还……得得得,咱不说还不成么,您也别哭丧个脸了,今儿掌柜的发下话來,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个月的房钱结了…”
后生一掸身上的棉袍,面有难色。
“实不相瞒,在下的盘缠在流贼占城时就都被抢了去,也曾写过信,叫人捎些财物來,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小兄弟且看,在下所穿还是冬日的棉袍,便知在下不是诳你。”
小伙计目光中蒙上了几丝同情,叹道:“咱就是个小伙计,您跟咱诉这苦沒用啊,做不了您这主,不如您亲自去找掌柜的说说。”
黄姓后生又道:“今日在下将手稿送去了《太原午报》,若是能被采纳刊登,报社是要支付在下稿酬的,到时有了钱,一定先结算房钱,在下以……发誓…”
小伙计有些不耐烦挥挥手将黄姓后生的话打断,“看您这样子也当是家里殷实之人,混到这般田地也是难为了,咱再替你兜着一天,明儿,不,后儿吧,后天现在此时,无论如何你都得拿钱來…”
黄姓后生感激涕零,冲着小伙计深深一揖到地,口中练练称谢,小伙计赶忙跳开,“可别,别折俺寿。话说,您那稿子若被《太原午报》刊登了,能给您多少,多少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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