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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大尉站上路旁的一个土包,端起望远镜往前看,果然,镜头里飘动着一条长长鲜红,明晃晃的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嘀咕,八路怎么敢深入到这里来?一定是巧合,也许是什么游击队之流,也许是不靠谱的守卫治安军被策反,也许桥头堡里根本没有了人。
并没有急于命令队伍离开道路向前展开,而是下达原地休息的命令,然后命令治安军派人向前确认情况,如果碉堡里真的有人,直接打过去,十五分钟够用了,然后全队休息结束继续开进。
最前头的一个伪军连受命向前,这个连距离石桥南头只有百米多远,加上河宽,距离北头的碉堡不超过一百五十米,地形空旷开阔,碉堡里如果有人早该看到这一切了,到现在没动静没枪响,确实不像有人。
伪军连长命令队伍向道路两侧的荒地里展开,机枪架好子弹上膛,随后命令一个排顺路向前。
排长带着他的兵顺着道路两侧猥琐散开距离,缩脖猫腰端着枪,小心翼翼蹚雪往前走,一个个紧张得直喘。
到达桥边,什么都没发生,对岸桥西侧的碉堡射击孔黑黝黝的看不清,寒风在吹,已经可以听到那高高飘扬的长长旗帜在风中烈烈响,字也认出来了。
伪军排长松了一口气,抬手推了下他的歪帽檐,朝前喊:“过去一个!”
在治安军里,干这种活的都是最不受待见的人,绝对不是最勇敢的人,因为治安军里几乎没有勇敢的人。
某个班长听到排长命令,抬脚便将他身边的一个兵往前踹:“缩什么脖子,你过桥去看看。”
所有人都像看短命鬼一样看着被踹向前的倒霉鬼,如此紧张的场合下竟然还有人笑出了声。
这伪军几乎把他的腰猫成了九十度,真是一步一哆嗦地往桥上走,十米,二十米,到桥中间了,他猛然停了,眼神惊恐地盯着碉堡上的一个射击孔,清晰地看到一挺捷克式机枪枪口出现,他的腿再也不听使唤,迈不动了。
身后传来催促大喊:“你特么走啊?停中间干屁!”
这催促不但没能使那停在桥中间的伪军继续向前,反而眼看着他突然抱着脑袋一头趴桥上了,紧跟着便是碉堡射击孔里猛然闪现机枪火舌。
……
桥头堡内,弹壳噼里啪啦地落地,捷克式机枪的射击吼叫震荡在促狭空间里,疯狂震荡的机枪枪托后,是那张麻木脸上的细狭眼,在碉堡内昏暗的光线里随着机枪的震颤而震颤。
随着弹壳一股股迸出枪机的硝烟开始充斥有限空间,两个战士坐在机枪位一侧的地上,守着一堆刚刚倒出在地的子弹,一个空弹夹被甩下,一个战士捡起便开始装填,那脏黑的手发微微着抖,导致他装填得并不快,不时有子弹从他颤抖的指尖掉落下来。
第三个战士在机枪位旁边的另一个观察孔上架了步枪,一枪一枪陪着机枪朝外打,第五颗子弹打出之后,那战士还在拼命拽枪栓,紧张得忘记了他早已打空了弹仓,一遍又一遍地拽推,以为是卡壳,以为他的步枪坏了。
第四个战士在碉堡里拎着步枪手足无措地来回走,他被连长定为观察哨,战斗一开场,他便紧张得不知该往哪看了,现在敌人都在对岸,他还是来回走,不停换着观察孔,看东面,看西面,甚至连不需要看的北面都看。
最后一个战士抱着步枪坐靠在碉堡出入口边,他被连长定为守门人,也是用来替换支援的预备队。他也紧张,他们这些二连新兵虽然都是大牢出来的,虽然不缺胆量,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身处真正的战场,近在咫尺听机枪在耳畔狂躁,这让他们不知所措。
看门这战士努力想让他自己表现得如正在操作机枪射击的连长那样淡定,于是朝蹲在角落那个唯一幸存的伪军俘虏喊:“你完啦!你让俺没了面子,糗大了!俺饶不了你!俺正琢磨着把你大卸八块!你等着……”他得喊着说话,因为碉堡内的射击声太噪,他为掉手榴弹的事耿耿于怀,用恐吓那俘虏来显示他镇定自若,掩盖紧张。
胡义并没有向桥上那个趴下的伪军射击,也没有朝桥南头那最近的一个排伪军射击,开场弹道直扑南岸百米距离外那个伪军连的两个机枪位。
三点射,三点射,三点射,衔接紧密得像是在扫射,在他的机枪一响起来之后伪军们就已经懵了。以为是打打游击队的土炮鸟枪,哪料到开场便是捷克式机枪响,两个机枪位跟步兵线随意停在空旷雪里,遭了灭顶之灾。
呼啸,雪溅,子弹穿透躯体制造的痛苦喊叫中,伪军机枪手只能拼命往雪里拱,可惜雪不是土沙,碉堡里的机枪手像是长了透视眼,那机枪弹道随之压得再低,开始划雪,破空的呼啸声变为沉闷的穿透声,划起雪花无数,传来疾速物体撞击机枪枪体的跳弹声,然后是快速浸染的大片殷红。
伪军的两组机枪手一组开场便送了,另一组只向桥头堡还击了半梭子,随即哑火,两个机枪手也变成了趴在雪中的尸体。桥头堡里的机枪弹道转而开始沿步兵掩蔽线的一侧向另一侧横移,一蓬蓬的雪花扬起来,连绵着跳成一条线,掠过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躲避者,虽然杀伤寥寥,但那感觉让伪军们头皮发炸,那弹道像是一条狂妄的游蛇,肆意嘲讽着它经过的一切,无限嚣张!
最后才轮到了南桥头那一个排伪军,他们是距离桥头堡最近的靶子,看得最清,瞄得最容易。最初,他们一听机枪响便傻了,根本没有勇气冲过眼前的奈何桥,以为机枪打的定是他们,趴坑,钻雪堆,甚至有人慌乱中滑下了脚边的冷河。渡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才发现那机枪在打他们身后的步兵线,他们又慌乱地试图转移,寻找更不易挨打的地方,或者掉头往后爬,拉大死亡的距离,那弹道之蛇却开始掉头返回了,不是从桥上往南打,而是从南边向桥头回拉,由远到近归来。对步兵线的猖狂扫射到这里变成了体贴的点射,让一个又一个爬在空旷处的目标哭嚎。
有人觉得死亡时间是漫长的,有人觉得死亡时间是停滞的,谁都无法正确判断那挺桥头堡里的机枪肆虐了多久,也许只有三五分钟,也可能是七八分钟,它才停了。桥头堡再次变得寂静,只有那面鲜红旗帜呼啦啦仍然飘,现在看起来飘得好嚣张,仿佛它代表了凛冽寒风,与嗜血。
两组机枪手五个人,全没了,伪军连长躲在个雪坑里大声命令着,要机枪附近的步兵重新去接替操作两挺机枪,相互推诿之后,有伪军去扯了机枪,胆战心惊地爬走,现在知道战场是严肃的了,必须重新找个能缩脖子的地方,趴在空旷里打就是送命!
道路两旁的步兵线伤亡了五六个,位置太平太空旷,只能靠压低身体用雪掩藏身形,是被扫射蒙到的,情况不错,只是很多被吓破了胆,老老实实在雪里趴着,任谁喊也不动。前边南桥头那一个排……惨了!虽然最后挨打,但他们距离最近,靶子!凡是没找到稳妥掩蔽位置的,要么成为了尸体,要么流着血在呻吟,生生没了大半个排,包括排长,因为他也胆怯地选择了往后爬,没料到那不是人的机枪非要从远往近了打。
最倒霉的事情,也可能是最幸运的事情,至少现在是。距离桥头堡最近的人是那个被踢上桥的伪军尖兵,他就趴在桥当间,平平坦坦孤零零,一动不动,死了一样,或者说他不得不假装他已经死了,在心中惊恐地忏悔着他所做过的一切,祈盼他自己能变成桥面上的一块青石而被所有人遗忘。
胡义看到了桥上那具唯一尸体,以为他被身边用步枪的战士解决了,正在碉堡里更换机枪枪管,同时提醒观察哨注意情况。然而那个紧张的二排新战士并没朝桥上的尸体补枪,他以为连长的机枪照顾过了,他的位置那么显眼,怎么可能被漏掉呢。
……
情况明显不对,鬼子大尉离开了后头的鬼子队伍,向前走,碰巧伪军营长也在向后跑来,支支吾吾汇报情况。
听明白了,再端起望远镜观察了桥头堡一遍:“现在知道……你很废物么?”
伪军营长慌不迭点头,本以为得挨一巴掌呢,岂能不知足:“是废物,我的手下也是废物。可那机枪……”
“碉堡里有机枪,你没有?你地安排了?”
本想跟鬼子大尉强调那机枪打得不一般,结果被大尉这样问,便汗颜无语了。
“压制地不会?你地没有子弹?嗯?集合你的机枪……两轮交替,压制,步兵地接近,冲锋,很难?”
伪军营长注意到鬼子大尉的脸色越来越差劲,赶紧一挺胸膛:“太君,我懂了,我懂了。您再给我十分钟,我这就去安排。”然后掉头向前去重新组织进攻。
大尉没有回去后面鬼子队伍里,而是停在这,再次端起望远镜朝前看,纳闷道:“写了字?”随即命令身边的人:“到前面去问,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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