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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知府张航待人处事非常势利,但他可不敢跟眼前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拿乔,因为这两位背后那位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张航笑呵呵道:“两位乃是沈中丞尊堂,便是在下知交,更为长辈。在下刚得到消息,沈大人被朝廷委命为左都御史,挂兵部尚书衔,统调西南六省兵马平息地方叛乱!”
沈明钧夫妇怔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不太明白“左都御史”、“兵部尚书衔”意味着什么,之前“右都御史”的官职,周氏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记住,就等着有机会跟人吹嘘,结果还没过多久沈溪的官职又改了,直接从右变左,她不明白其中有何区别。
周氏问道:“是几品?”
别的周氏不懂,但官品她却明白,既然儿子又升官了,那官品一定会升,这是她最直观的想法。
这问题问得太外行,以至于张航愣住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半晌后才回道:“乃正二品!”
周氏闻言不由皱眉,嘀咕道:“以前便是正二品,现在还是正二品,这皇帝老儿怎么升官不给人加官品?那升官有啥意思?”
虽然说话声不大,但却清楚传到张航耳中。
张航哭笑不得,心想:“这位老夫人可真是不明事理,别人一辈子都想以右都御史进左都御史,加兵部尚书衔,已经算得上是死后最大的荣光,但在老夫人眼中,加兵部尚书衔不升官品还不稀罕?”
在大明,文官做到正二品基本已到顶,想受封从一品的柱国,整个大明都没几人,也就是说,沈溪在官品上已经升无可升。
张航以为周氏知道这些,也就不再提,但他依然感觉十分怪异,跟一个价值取向古怪的老太太谈论朝廷大事,有些太掉价了!
张航岔开话题,问道:“沈老夫人,不知您对这些礼物,可满意?”
周氏将目光转到大箱小箱的东西上,每个箱子都大打开,里面没有一个装着金子、银子,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应有尽有,周氏看得眼热,笑眯眯道:“自然满意,但这……不太合朝廷法度吧?”
张航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沈老夫人喜欢就好,在下跟沈老夫人出自同源,指不定祖上便是一家人,现在沈中丞官运亨通,兼领湖广、江赣两省行政军事以及统调六省兵马,实在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给沈夫人您送些薄礼,主要是为了方便您的生活起居,乃是私人情谊,并非是行贿,怎就不合法度了?”
沈明钧想说什么,却被周氏一把拉住,她好像很民主,侧头对丈夫道:“老爷,您看知府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就别推辞了,把东西留下,以后让儿子跟张知府多走动走动,您看如何?”
沈明钧原本就没多少主见,听了周氏的话,一张木讷的老脸憋得通红,最后勉强低头“嗯”了一声。
周氏笑道:“知府大人,我家老爷也赞同此事,如此便笑纳您的好意,以后我们会跟犬子说,让他跟你多联络走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周氏说话间,俨然把张航当成本家,沈明钧在旁看着犯起了糊涂,就这么跟一个外姓人认上了亲戚,还是在没跟儿子商量的情况下,他总觉得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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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张航送走,周氏赶紧让人去请谢韵儿回来,因为她得知自己儿子又升官了,可惜她不知道左都御史跟兵部尚书衔是怎么回事,家里论智慧和见识,除了沈溪外,就属谢韵儿,这一点连周氏都不得不承认。
谢韵儿过来后,只有周氏在大厅中等她。
当谢韵儿看到满屋子都是礼物时,便知道大事不好,自己的婆婆在没跟自己商量的情况下,擅自收受地方官礼物,这点她在南下途中曾一再跟周氏强调,说沈溪正处于仕途上升期,一定不能随意收受礼物,惹来御史言官攻讦。
“娘,您也是,之前我不是跟您说了吗?现在相公在朝为官,地方上想巴结他的人太多,送礼的人多不胜数,这礼物说什么都不能收。”谢韵儿有些急了。
周氏不满地道:“瞧你说的,又不是什么厚礼,只是些生活用品,你说那些当官的要送礼都是金银珠宝,就这么点儿破东西算是行贿吗?再者说了,现在已经到了江西,不是说这里已经是憨娃儿的管辖范围了?收点礼物又算得了什么?”
这下谢韵儿无语了,自家婆婆在做事上根本不考虑轻重,连自己相公都对老娘无语,她作为儿媳妇,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尽量哄着婆婆,让她在事情上稍微知道分寸便已经很难得了。
谢韵儿摇了摇头,道:“娘既然收了,那便罢了,索性礼物不是很贵重,回头回些礼到九江府衙便是。娘找儿媳来,却为何事?”
周氏这才想起找谢韵儿的目的,兴奋地道:“好儿媳,你对朝廷的事情比较了解,之前那九江知府过来,说憨娃儿又升官了,但官品没升,是咋回事?”
没头没尾的问题,谢韵儿难以回答。
关于沈溪加官进爵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毕竟沈溪被朝廷委命左都御史、兵部尚书的公文才刚过九江府,再往南的官员此时大多尚不知晓,更别说是地方百姓了,市井间根本没流传。
谢韵儿好奇地问道:“娘,您既然知道相公官品没升,怎知他升官了?升的什么官?”
周氏有些着急:“我正要问你呢,说是改了……他以前不是右都御史吗?你看这官职,我总记不住,这次好像改成……左的了?反正差不多,我仔细听了,前面没加副,说是什么左都御史,还说加什么尚书……嗯,好像是兵部尚书,你看这次升官到底咋回事,为什么只给头衔,连官品都不给升?”
谢韵儿有些哭笑不得:“娘,相公已经是正二品朝官,朝中除非是那种有名望的阁老大臣,否则没法加封一品,就连谢阁老如今都只是正二品,相公做到正二品,已经没法再升了,除非要有什么机遇……听娘这么说,相公现在挂的是兵部尚书衔,领左都御史的俸禄,多半是加军职,方便相公在西南领兵……”
周氏兴奋地说:“对对,你讲的这些跟那姓张的知府说的差不多,好像是说管六个省的兵马,当时我还好奇呢……六个省,这中间有没有福建啊?”
周氏关心的不是沈溪的官到底有多大,而是有没有管着福建,自己如果回到故乡是否有面子,这才是她的逻辑思维方式,可以用目光短浅来形容。
“娘,您没听清楚到底是哪六个省,儿媳又没处打听,如何知晓这些?”谢韵儿有些郁闷,最后道,“稍后我便让人出去打听一下,不过相公同时领六个省兵权,想来地方叛乱应该小不了,相公在那边打仗,多半会遇到一些危险,真让人担心啊……”
之前谢韵儿还为沈溪升官感到高兴,但想到沈溪是因为南方战乱升官,内心不由担着忧虑,毕竟沈溪现在领兵去了战场,就算他再英勇神武,在战场上弓箭没眼,若有个三长两短,沈家老老小小不知该怎么办。
谢韵儿最怕沈溪在南方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到头回不来,即便只是受伤,也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周氏笑道:“你这丫头,尽说丧气话,憨娃儿福大命大,我早找人给他算过了,他一辈子都大富大贵,没病没灾,能长命百岁,你只管放心跟着他就是,我们明天继续往武昌府去,他要领兵就由得他领兵,我们不管。到了他管辖的地方,咱不用太着急赶路,最好沿途多停靠几个渡头,把地方官都认识一下……”
周氏显得非常贪婪,儿子当了大官,现在自己到了儿子的地盘,当然要趁机捞一笔,否则对不起儿子头上的那顶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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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一行准备在九江府休息两日便上路,但很快,一条消息火急火燎传到九江府,让周氏西行捞钱的计划受阻。
这消息对周氏来说算是“好消息”,但对于沈家人,尤其是沈明钧来说,却好似天塌了一般。
远在汀州府宁化县的李氏病危了。
周氏听到这消息,没显得多着急,她对坐立不安的沈明钧道:“相公,你别担心,之前不也有传言,说娘不行了,让咱回去看看吗?或许这次又是骗咱回去照顾家里人呢!现在沈家一盘散沙,就等着咱回去收拾烂摊子,你那些兄长没多少本事,一家都指望憨娃儿……”
沈明钧神色悲恸:“荷儿,你不能这么说,家里不会无缘无故给咱写信说这些,娘或许真的病重,上次咱离家的时候,娘就已经认不出人了,那时娘便长期病卧在床,这次咱可不能不回去!”
周氏有些不满,刚到儿子的管辖范围,要发个小财,那边宁化县老家就好像知道他们回来了一样,找人顺着江水来通报家里的闹心事。
李氏病危这件事,在周氏看来,十有八九是沈家人搞鬼,纯属子虚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