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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春光灿烂,鸟雀叽叽喳喳的停在枝头上啄食香果,屋里,洛瑾瑶躺在炕上歇午,好梦沉酣,脸蛋睡的粉嫩晶莹,她手心里攥着一个柳条编的花环,上头还插着些不知名的野花,花朵虽没有名品的惊艳,却也是姹紫嫣红。
钱金银坐在炕沿上,要将花环从她手里拿下来放在一边,她却攥的紧紧的,为防弄醒了她,遂由着她去。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拂过黛眉、琼鼻,最后停留在那张小小的嘟起的唇上,摩挲噌弄,目中溢满宠溺。
农家的院子,光秃秃的连个廊檐也没有,寒烟就那么跪在屋门口,双股因跪的久了而不由自已的微微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破了手心,红唇死死抿着,目光叛逆而坚定。
红薇坐在门槛内的杌子上,脸色淡淡的,碧云和秋梦袖手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寒烟,一个目露不忍,一个漠然。
还有绿萝等人,相互搀着手冷眼看着,有的同情,有的不屑。
日头往西边游移去了,内屋里传来一声轻咳,红薇站起身进去伺候,半响儿周氏被搀着走了出来,往堂前缓缓坐定,就着绿萝的手吃了口茶,这才道:“寒烟,你进来。”
寒烟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石头,碧云念在和她做了多年姐妹的份上俯身去将她搀了进来,寒烟的双腿走一步颤一步,到了周氏的跟前又“咕咚”一下子跪了下去,依旧是死死咬着口。
周氏“呵”了一声,道:“你这丫头还真硬气,若我是那等和丫头置气的,这会儿早让人打你个臭死了。”
屋里所有的丫头噤若寒蝉,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尤其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白了又白。
“我就阿瑶一个丫头,小时候怕她寂寞,就挑了你们四个服侍她,说是服侍也是把你们都当成小姐养的,一个个的十指也是不沾阳春水,我是真没有想到,总共四个我绫罗绸缎珍馐美味养出来陪阿瑶的丫头竟一下子瞎了两个。”
碧云年岁最长,自以为难逃罪责,腿儿一软就跪了下来,秋梦随之。
同为丫头,红薇绿萝等人也不敢袖手站着,纷纷匍匐跪地。
周氏又道:“你们四个啊,碧云稳重谨慎,我是最放心的,明月机灵活泼,我也喜欢,寒烟呢泼辣大胆,有什么都护在阿瑶前头,说句真心的话,我最喜寒烟你,至于秋梦,来的最晚,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心知肚明,我原还觉得最容易出幺蛾子的就是她,没想到却是你们两个家生子,你们可真是打我的脸。”
碧云低头饮泣,自责道:“都是奴婢没有教导好她们,请夫人责罚。”
周氏摇摇头,往后靠着椅背道:“哪里能怨到你身上,不过是人心易变罢了。你们的年纪一年大似一年了,又是在房里伺候的,难免生了别样的心思。秋梦我来问你,伺候姑爷是你的本分,你怎么反而让寒烟做了你要做的事儿?”
秋梦不急不缓道:“回夫人,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推辞,只是有小姐在,姑爷眼里看不见奴婢。奴婢就想着,既姑爷没有那个心,难不成还非要往姑爷跟前凑,惹得小姐伤心吗,奴婢又想,夫人您把奴婢放在小姐身边,原本就是为了笼络住姑爷,如今姑爷一心扑在小姐身上,即便没有奴婢也是一样的,遂就改了主意,只愿做个忠心的丫头服侍在小姐身边,求夫人成全。”
周氏指着秋梦对寒烟道:“你听听,这才是做丫头的本分,时时刻刻把主子放在前头,你呢?无人指使,你自己倒是会给自己找出路。丫头不想做了,想做主子了?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
周氏忽的发难,一拍桌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和个小姐似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祖宗了!”
一句话把寒烟羞的不敢抬头,匍匐在地道:“奴婢万死亦不敢有此想。奴婢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个能被随意买卖的贱物,何敢想着做什么小姐祖宗。只是奴婢再贱也是个人,是个人便有七情六欲,何况我们是小姐贴身的人,都是在房里伺候的,原不就是姑爷的人吗,是姑爷要奴婢捶腿,也是姑爷要亲近奴婢,奴婢何敢推拒。小姐是嫁了人的,我们这些丫头难道还算是国公府的人?”
周氏气笑了,“我说你是个泼辣大胆的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来了,掌嘴!”
红薇听令站起来就要上去扇寒烟的耳光,周氏厉声何止,“让她自己来。”
寒烟不敢不听话,心里也有怨气,便“啪啪”的打起自己的脸来。
足有二十几下,寒烟的脸微微的红肿,屋里跪着的丫头个个把头垂的低低的。
“行了。”周氏淡淡望着寒烟,“你说的不错,是个人便有七情六欲,姑爷除了黑了点,长得是极为潇洒俊伟,勾出了你的芳心也不足为奇,但是个人也知道何为克制,不能你想什么就有什么是不是?”
寒烟哭将出来,道:“只恨我生了一副丫头的身子罢了,只恨我没有一个疼我的有权有势的娘罢了,除此之外,我从不觉得自己差了小姐哪里。”
她此话一出,把个周氏又惊又气,指着寒烟道:“作死的混账东西,你还有个尊卑没有?!”
寒烟痛哭道:“我知道我得罪了夫人了,我敢说这些话出来,便没想有什么好结果,不过一条命罢了。”
“升米恩斗米仇,我把你们从小当小姐养着,从来待你们都宽容疼爱,没成想还真养出了你们一颗小姐的心。好好好,原我还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但你既如此执迷不悟,也就真寒了我的心了,等回去后,你就回自己家去吧,是嫁是死,与我无干。”
寒烟拜谢道:“多谢夫人宽容。”她心里清楚,但凡是一个狠心的,胡乱把她嫁给一个酒鬼赌徒,她一辈子也就毁了。
“滚去外头跪着去,我没让起你敢起来试试。”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寒烟洒泪而去。
周氏喝骂道:“你们给我听着,谁若再敢犯寒烟的错,就别怪我不念多年主仆情义。”
“奴婢们死也不敢的。”红薇叩头道。
“死也不敢。”众丫头一齐道。
周氏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和我的阿瑶相提并论,若非念及她并没动歪心眼害人,你瞧我饶不饶得了她。”
却说寒烟出去后,自忖一旦回府便没有机会再接触钱金银了,便生了个破釜沉舟的念头。
是夜,当众人睡去后,跪在院子里头的寒烟便颤巍巍站了起来,揉着麻疼的膝盖缓了缓之后,就一步步往东厢走去,站在钱金银和洛瑾瑶的门口,她扯开自己的汗巾子,将自己身上穿的茜草色比甲脱了下来,露出肩头和半个酥胸就开始轻轻的敲打门板,“姑爷,您睡了吗,开开门啊,奴婢是寒烟。”
她心里觉得钱金银也是看上了她的,正是两情相悦,若听闻她夜半来敲门,钱金银一定欣喜,会悄悄的出来和她幽会,一旦钱金银沾了她的身,以她了解的钱金银,他一定会纳了她的。
彼时月上中天,银色的晖茫洒落大地,一个脱的半裸的女子夜半敲门,发出“叩叩”的声响儿,这若是个废弃的院子,还真有点吓人,哪里来的狐妖树精。
午间睡的酣了,这会儿洛瑾瑶就睡不着了,正大睁着眼儿数手指头,钱金银倒是昏昏欲睡的,猛然听得敲门声,炕上躺着的两口都蓦地静住了,钱金银睁开眼,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哼笑道:“你听见了没有,可是你的好丫头,夜半来勾我呢,你怎么说?”
洛瑾瑶啐他道:“谁让你招惹她来着,你若真对她无意就和人家说清楚,没得让她惦记着。”
“我可记着一条呢,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你的丫头动了春|心了,和我不想干的。”说着话把灯剔亮,披上长衫下得床来道:“你这丫头真真是个胆子大的,都是被你纵容出来的。罢了,白日里已被岳母叫过去数落了一顿,再不能惊动她老人家了。”
遂将门打开,正要呵斥,却不想寒烟迎头就扑了过来,光着膀子露着胸一把抱住钱金银就道:“姑爷,奴婢心悦您,求您收留,愿为您铺床叠被。”
看着脱光了的寒烟,洛瑾瑶坐直身子,微张小嘴,想道:这寒烟真当我是个死的了啊,心里微恼,见钱金银一把将她推倒,她心里竟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听钱金银喝骂寒烟滚出去,她身子一放松,恼意便消散了。
钱金银的骂声挺大,惊动了院子里的人,碧云等歇在大通铺上的丫头都起身来瞧,灯笼高高挑起,光着膀子的寒烟暴露在月夜之下,顿时羞愤的恨不能死去。
事已至此,寒烟将计就计,抱着膀子跪在钱金银脚下哭道:“姑爷,您不能提起裤子来就不认账啊,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洛瑾瑶心里生疑,心想,莫不成他真的沾过寒烟?
生就了个男儿身,钱金银可就不怕有人赖他这个,惹了他便犹如惹了阎王,遂弯腰三两下将寒烟身上的裙子扯碎,钱金银便道:“你既说我沾过你的身子了,不如我亲自验看验看。”
弄的寒烟尖叫连连,慌张后退。
洛瑾瑶见闹的不像话,从屋里走出来,此时周氏也正披了衣裳出来,神色冷淡,“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扔外头去,她不是想光着吗,不许给她衣裳。”
寒烟怕了,“咚咚咚”的叩头:“夫人饶了我,夫人慈悲,求您饶了我。”
知道这几个主子里洛瑾瑶最心软,寒烟调转头来跪她,哭的悲伤可怜,“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您不爱姑爷,奴婢难道也不能爱吗?哪里错了,您做了对不起姑爷的事儿,竟还跋扈的不让奴婢来弥补姑爷吗?”
洛瑾瑶本就心存愧疚的,被寒烟戳了痛脚,目光便游移不定起来。
钱金银冷笑道:“像你这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敢诽谤主子的丫头就该扒光了扔山里去喂狼。”
周氏一听,心想这个女婿是个没王法的,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遂做主道:“塞了她的嘴,扒光了,扔到门外去,明儿一早处置。”
寒烟原本是信誓旦旦钱金银对她有情的,可现在一看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可惜悔之晚矣,受辱至此,何能再生,不禁把钱金银、洛瑾瑶、周氏,甚至是碧云等所有看她笑话的人都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