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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平时与王显耀关系不错的黄蔓延找上门来,拜访仍然赋闲在家的老行长王显耀。
会面期间,黄蔓延谈到自己离岗在家的同时,对王显耀说:“你看,夏经理、许老太婆、徐东海,甚至连谢友和我这些人都一个不留,胡辉真的是心狠手辣!”
王显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用的人都是不行的!都得走就是了。”
黄蔓延说:“何止呢!他是在搞‘两个凡是’:凡是你赞成的,他就反对;凡是你不用的,他就重用。这龟孙子,真拿他没办法!”
王显耀又说:“他爱怎么整就怎么整。你看我,出院后也到总行协调了两次了,也想找个工作做做。好像跟当年老邓复出一样,还来个好事多磨。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晾在家里。”
黄蔓延说:“总行的个别头儿也是太缺德了,把我们银行自己培养出来的优秀行长弃而不用,倒从外面找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占着高位。”
王显耀嘘唏着。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夏天他们走后有什么消息吗?”
黄蔓延说:“听说许老太找到了高丽平,混了个工会干部当当,总算解决了一碗饭吃;徐东海不知道他干啥;夏经理则跟着我去看了一趟加盟的麦当娜,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没了下文,听说他对开饭馆感兴趣,说不定还真的开张了呢!”
王显耀说:“要是这样的话,老夏还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哪!这应了他当年对信贷处长发表的一通议论。”
黄蔓延说:“以夏经理的能力,弄两个钱花好像不难。据说,在胡辉弄古弄怪的时候,他就提出调走,胡辉好像还不放。”
王显耀问道:“现在,陈行长什么事都不管吗?”
黄蔓延说:“不知道他在忙些啥,每天到了行里便自个儿关在办公室里,好像有些自闭症还是啥的毛病。”
王显耀喃喃地说:“自闭症……”。
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市民银行副行长何人友即将退休时点评申一枫的情景:当时,何人友愤愤说道:“时下用人方面的腐败实际上才是最大的腐败!一个头儿要揽那么多权干什么?能用事必躬亲说得过去吗?我看就是贪。”
他与夏天、陈作业三人听何人友如此说,出声附和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
“现在看来,申一枫打出的组合拳的确不是什么好套路。”已经无官一身轻的王显耀十分破例地对黄蔓延说。
却说此时的胡辉,正在利用湖贝支行行长的平台,在做着与易大师的买卖:套现与洗黑钱。要说这生意对胡辉来说,真是无本买卖,就给易大师开了一个帐户,自己睁一个眼,闭一个眼,套取现金的以总额3%抽水,若是遇上明眼人一看便能确认是内地一些贪官转移灰色收入,通过地下钱庄出境——俗称洗黑钱的,胡辉针对易大师抓住当事人急于将钱尽快汇往境外的心态,也是心狠手辣宰得厉害的特点,课以总额的4%作为回佣。而且,他知道易大师作为香港人这种境外人士与大陆人打交道常常人走茶凉、拿他没办法的特性,每次都是雁过拔毛、事完钱清,两不相欠。这样每个月下来,胡辉少说也有二十几万,多则四、五十万不等的进帐。
看官!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深入发展,国人在比较了全球各路好汉之后,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认识:要讲全球最计较钱上效益比的人,当属中国的香港、台湾人莫属。这样的评价也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但有一种说法说他们最“抠”,好像说到了点子上。而身为香港人的易大师也不是傻到对胡辉乐于施舍的地步,而是要在内地找到一个安全的平台做这个钱买卖并不容易。俗话说,打生不如打熟,他跟胡辉是老交情了。
“虽然在生意场上有句老话说:‘砍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但是,在深圳要找一个敢于做砍头生意的行长并不容易。因此,对胡辉的回佣便当作日后对胡辉家人的安家费吧!”——易大师在心里这样说道。
掂量过轻重的易大师一方面为了能与胡辉靠得更紧,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他除了在南山区南油大厦保留一套房作为据点外,又在罗湖区宝安南路的大信大厦租了一套房子,权作狡兔三窟的打算。
至此,他因为胡辉调换单位而偃旗息鼓半年多的洗黑钱活动,又死灰复燃了。
而湖贝支行营业部副主任谭飞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到支行的运钞车整天都为胡辉行长的客户——周易咨询应用中心奔忙,一会儿存入大量港币、美元,一会儿又要取出数百万元的人民币现金,总是认为不像正当经营的样子。
她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行将休息的时候,与同是银行业务主管的老公交谈开了。她老公听后发表看法说:“在境内能有大额外币的人是谁?绝大多数与灰色收入有关,如果这个公司外币现钞不断存入,而人民币现钞又不断提取,那就是银行外的套汇、换汇;如果这个公司在现钞不断存入的同时,存款相对不动,过了一段时间才划往别的户头,多半是掩人耳目下的洗黑钱。一般来说,存进他户头的钱,已经通过地下钱庄在境外完成交割了。”
谭飞燕觉得老公说的有道理,侧过身子温柔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对他的老公说:“不愧是一流银行的业务主管,看问题就是不一样。”
老公说:“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懂。只是近两年我们在香港的机构分析了存款的变化和香港的资金流动的异常情况,有一个初步的看法,反馈到深圳总部,要求我们注意这个动向。我们才知道的。”
谭飞燕心服地问道:“你看现在我要怎样应对才算恰当?”
老公问道:“这家公司真的是胡行长的客户吗?”
谭飞燕娇嗔地说:“我骗你干吗!真的,是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当着这个老总的面叫我开的户。”
老公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一般的客户,无论是套现还是洗黑钱,银行都是很警惕的。但是,身为行长就不警惕吗?他愿意这样做,必然与这个客户有利益关系。而你身为营业部主任,你不说,行长以为你是棒槌,没料道;而日后出事了,你也有管理上的责任。所以,我建议你要对胡行长点到即止,看他听后是停止这些业务呢,还是继续搞?如果是继续搞,你就要躲得远一点,然后装聋作哑。日后,若出问题了,你说也说过了,也没有收取任何利益,便可以避祸。”
谭飞燕是一个雁过拔毛的高手,听到老公说的“也没有收取任何利益”而耿耿于怀。她在心里说:“我就是要向胡行长分一杯羹,哪能做两手空空瞎忙活的傻冒。”
就这样,她眨巴着两只小眼晴,在想着如何向胡辉开口,要周易咨询应用中心的现金回佣,她鼓励自己说:“不怕,不要白不要!”随后,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却说湖贝支行营业部副主任谭飞燕,利用中午休息的机会到行长室向胡辉请示工作,在貌似不经意间按照自己考虑成熟的思路向胡辉提出了对周易咨询应用中心大额提现、得不偿失的看法,并暗示要搞的话,起码也得给支行小钱柜“供点水”。
胡辉听后,顿时老大不高兴,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支行过去叫客户给单位小钱柜供过什么水吗?”
谭飞燕红着脸说:“过去没有。”
胡辉说:“连过去都没有,还在我手上开这个头,你不是陷我于不义?”
谭飞燕说:“我是说,我们这样做,无论对个人,还是对支行,并没有多大油水。……”
胡辉打断谭飞燕的讲话,不高兴地说:“你要什么油水,我给你。”
谭飞燕知趣地说:“好了,不说了!说了影响我们的关系,等于我没说。”
胡辉看到谭飞燕软了下来,打圆场道:“你也知道,我们市民银行要发展一个客户不容易,在资源上迁就一点还是要的。不管怎么说,你要的利益,我还是会给你的。”
谭飞燕适时答道:“谢谢行长提携!”
……
谭飞燕走后,胡辉独自在办公室内陷入长考:“看来谭飞燕对易大师的事情已经有一个判断,居然向我要什么油水来了。也怪我对这个老乡小妞的石榴裙有点着迷,对她话说得太多,已经把腿伸进她的裤裆里了。以至她居然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临走时还一语双关地暗示提拔的事。这钱生意若要再往下做,对谭飞燕就要有一个取舍。怎么办呢?”
在办公室踱着方步的胡辉,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对,把老实巴交的戴友宾换回来当营业部副主任,把谭飞燕换到笋岗办事处当主任,提她半级,也算是她对我所作奉献的回报。而戴友宾新来乍到,也闹不清楚周易咨询应用中心的事情,这样一来,不就把易大师套现的事情掩盖过去了吗?”
胡辉说干就干,几天后以湖贝支行名义发的一个正式文件《关于谭飞燕等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便成文了。从此,谭飞燕开着湖贝支行配给的一辆三菱吉普车到支行的笋岗办事处当她的主任去了。她这一去,还真的赶上了一趟普提官运,就像善信常常期待的佛光普照那般,人人有份。真的是:竹笋才露尖尖角——有得升!——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