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兮七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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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娘叹道:

    “你这话,却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也觉得奇怪,平素的皇后,行事虽然多少也有些纰漏,可断然不会如此急进……

    只怕背后别有内情。

    瑞安,你这两日着意地看一看万春殿那边儿罢!

    看看有什么消息透出来。”

    “是!”

    永徽四年三月末。

    午后。

    立政殿。

    因为刚刚睡醒起身,便闻得李治又下诏书,说四月十二是个好日子,着令太常李淳风再入立政殿为腹中胎儿胎占一事,是故媚娘的脸色却是老大不耐烦的。

    “娘娘。”

    文娘看着她,忍不住劝道:

    “娘娘且由着主上罢!

    想来他也是因为人父,欢喜得过了些……”

    “他都几为人父了?

    没有二十次,总也有十次了罢?!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长进?!”

    媚娘气道:

    “你去,现在就去,传我的话儿与治郎!

    他若是再这么三天两日地占下去,小心我……我……我家女儿生下来,他碰也碰不得一下!”

    文娘失笑地看着此番孕后,一发似个小女孩儿般任**娇的媚娘,不由暗暗想道:

    却还说主上是小孩儿?

    自己又哪一点儿不像小孩子了?

    想归这般想,可到底媚娘的令是下了,这一趟太极殿是少不得跑。

    而正如她所料地,正在太极殿里丢开国事不理,只一味扒着几本厚得吓死人的古书,替那还不知长得圆扁的小公主取名号的李治闻得此言,当场便跳脚不依:

    “什么叫不叫我碰!?

    那……那可是我的女儿!

    便是她有生育之功,可我……我也是出了力的呀!

    怎么能不叫我碰?!

    不成不成,我得去找她……”

    把媚娘一时气话当了真——其实眼下这等事态,再加上媚娘那等心性,也着实难以判定她到底是不是气话——的李治急得当下便要驾行立政殿,结果被一边儿笑得直不起腰的德安与王德急忙拦下。

    “主上啊……”

    王德笑呵呵地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儿看到大的孩子道:

    “您怎么还不明白呢?

    娘娘这是在与您玩笑呢!

    您身为小公主的父皇,怎么会不叫您碰呢?”

    李治一怔,想了想倒也是,正待转身回阶上去继续替他的小公主寻个好名号,却又一想停下脚步,沉着一张脸道:

    “险些被你们给哄了去!

    别人不提,媚娘是何等脾性朕会不知!?

    她一贯是说得出必然做得到的!

    不成不成!朕得去与她讲理!

    这样可不成!”

    一边说,一边也再不让王德德安还有文娘几个笑得全身肉颤的久年忠仆有机会拦了自己,大步流星地就往立政殿奔去。

    一入立政殿,李治立时便见着媚娘正沉着一张脸,坐在榻边缝小衣裳,心下先自一软,便一步一蹭地蹭将过去,一边儿想着怎么能开口叫这不知要尊重慈父心肠的娇妻明白自己的用意。

    “既然来了,便好好儿走过来罢!

    这殿里的毯子本便旧了,治郎再这般磨下去,只怕当真就要换新的了。”

    媚娘冷声道。

    “旧了?旧了好呀!

    换呀!

    我早就看着这块毯子不顺眼了,都搁这儿多少年了……

    一点儿也不配你,还有弘儿。”

    李治涎着脸,笑着陪了几句,然后走到媚娘身边,刚欲坐下……

    “刷”地一声,便有一物丢在了他欲坐下的地方。

    李治定睛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可不正是方才还在媚娘手边,插满了缝衣针的针球儿?

    想着自己这一坐下去的后果,李治只觉得自己整个背都是凉的,又怯怯地看了媚娘一眼:

    “我……

    我……”

    “什么?”

    媚娘头也不抬,只是继续缝着她的衣裳。

    李治咽了咽口水,可总觉得自己这般站着不好,于是想了想,伸手去拿了那针球儿起来,便欲坐下。

    可他这回刚弯下身子,又是“刷”地一声……

    一把铰子(就是唐时的剪刀,因为做工比较简易,所以很容易伤到人)扔了过来,刚刚好铰子头儿就朝着上。

    李治的冷汗二度冒了出来,又咽了咽口水,不死心,伸手再去把这铰子也拿起来,预备坐下。

    这一次,又是“刷”地一下。

    李治学乖了,也不等弯腰,便看着它落定了,才去瞅:

    好家伙,居然是只镶满了金针,用来理线的金针线刷(相当于今天的金属刷子……头朝上的那一种……大家想像一下坐下去什么结果吧!)……

    李治顿觉后背一阵冰凉,抬眼看了看媚娘,却再也不敢往下坐。

    好半天,媚娘才徐徐开口:

    “怎么,治郎是嫌媚娘这立政殿里太过破旧了么?

    不止是这毯子不得治郎的心,连床榻也嫌旧了么?”

    李治看着媚娘,好半晌突然摇头苦笑:

    “罢了……我算是认了栽。

    这胎占一事是我不好……

    可便是如此,你也不必……”

    媚娘抬头,看着李治,正色道:

    “治郎既然知道此番行事不当,那媚娘自不必再多言许多。

    只是治郎……”

    媚娘的面上,露出些伤感之色,起身徐徐依偎到李治怀中,轻道:

    “媚娘知道……

    媚娘什么都知道。”

    李治心中一紧,伸手轻轻环了她在怀中:

    “你知道什么?”

    “媚娘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治郎的欢喜,治郎的张扬,全是做给自己看的,全是做给自己瞧的……

    治郎是想告诉自己……

    ……其实,真的没关系的。

    便是濮王殿下与吴王殿下都走了……

    治郎也没关系的……”

    媚娘再往李治怀中偎了一偎,忍着些泪道:

    “没关系的,不还有元舅公么?

    再不济,还有弘儿,还有媚娘,还有咱们未出世的女儿在……

    治郎不是只有一个人的……”

    李治被说中心事,眼眶一红,泪水便迅速地涌了出来。

    只是他仰起脸,不愿意叫这泪落下,落在媚娘身上,让她为自己心痛,只是点了点头,微哽了哽声道:

    “嗯。”

    ……

    永徽四年四月十二。

    太常李淳风着受唐高宗李治之诏,入宫,再为立政殿昭仪武氏腹中之子胎占。

    依然得凤胎之兆。

    ……

    是夜。

    千秋殿里。

    萧淑妃看着那伏在地面上的小侍,冷笑一声:

    “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