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诀别七十五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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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点头,面色沉如水:

    “这个自然。”

    媚娘沉默,觑了眼李治,又轻轻道:

    “可依媚娘看来,治郎并不意外,更不惊慌。”

    李治淡淡一笑:

    “若是只把一切的可能,都只押在荆王叔一人身上,那非我所为。

    前些日子李绩暗中入宫,已然向我表明,一旦有必要,他可以出面,力保三哥。”

    李治说着,看到媚娘张口欲言的不同意样子,便急道:

    “自然,这是下下之法……

    不过我想是用不上的。

    说到底,荆王叔没了指望,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能够多少得些保障的……

    所以我也多少有几分把握——

    实在不成,大不了我手书密旨一道交与荆王叔,保他子孙平安富贵,想必他为了自己的儿孙,多少也肯牺牲一点。”

    媚娘点了点头道:

    “倒也是……

    说到底,荆王叔这般的年岁,他自己也知道此番事大,无论他认不认下这番罪,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倒不若得了治郎的一道密旨,保他子孙万代荣华平安……

    对他还算更实用些。”

    李治点头,又道:

    “再加上舅舅那边儿,已然定下是要放过江夏王叔了——听李义府说,今日里他们已然开始动手,要清理之前做下的,对江夏王叔不利的东西了。

    江夏王叔一旦得保性命,那想必借此机会保下三哥,也不是什么难事。”

    媚娘又点头道:

    “倒也是……

    元舅公此番理治之时,是将江夏王叔与薛万彻绑在了一起的,若实论起来,便是吴王殿下,也是被他绑在了薛万彻身上。

    想必如此一动,加之韩王未能沾上一星半点儿。

    为了要将来彻底将韩王铲除,只怕吴王殿下也就此从元舅公手中得了生机了。”

    李治又点头,只是面色似乎依旧凝重。

    媚娘见状,不由轻轻道:

    “怎么……

    治郎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得是,舅舅之前虽则怨恨三哥,四哥的死,也的确给了他一个极好的理由……

    可眼下韩王叔毫发无伤,为了将来,舅舅多半是会留下三哥以备后用的……”

    李治咬了咬牙,却忧道:

    “只是……”

    媚娘了然,轻轻道:

    “只是濮王殿下向来布局,都周密已极……

    治郎担心,他还有什么后手,要留着必致吴王殿下于死地?”

    李治轻轻点了点头:

    “从小跟在四哥身边儿长大,他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

    如今他宁可放下四嫂,放下孩子们,放下一切,只为了与三哥同归于尽……

    只怕……

    只怕他的后手,竟是在我们无可想到之处。”

    媚娘抿了抿唇,良久才轻轻道:

    “那治郎是想……

    尽快找出濮王殿下的后手,以解之?”

    李治咬了咬牙,目光矛盾痛苦,半晌才轻轻道:

    “虽则如此一来,颇多对不起四哥一番苦心之处……

    可为了三哥,为了活着的人,还是这般做为好。”

    媚娘垂下眼:

    “那……

    治郎是要召阎姐姐回京么?”

    李治一怔,转头看着她:

    “四嫂?

    召她回京做什么?

    她难得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为何又要召她回来?”

    媚娘抬头却看着李治道:

    “可治郎当知,若论这世上还有谁知濮王殿下,还有谁能受得濮王殿下如此信任,便只有阎姐姐了……”

    “你说得不错,若是能召四嫂回京一问,必然一切了然。

    只是……”

    李治犹豫了一下,来回走了几步才道:

    “只是我实在不想……

    不想再去打扰四哥未亡人的平静生活……

    何况……”

    李治回转头来,看着媚娘道:

    “有可能知道四哥临终前的最后一步棋的,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一个我们一直都没有想到也没有注意到的人。”

    媚娘一怔,立时会意道:

    “治郎是说……

    青河?”

    李治颌首,正色道:

    “原本也是以为他必然是舅舅安排在四哥身边的眼线,可这些天细思下来,只怕却是难说……”

    李治一壁细说与媚娘听,一壁牵了她的手,徐徐走向内寝,步入纱缦之中,坐上榻来,由着文娘与瑞安等人替自己除靴更衣,躺上榻来,将媚娘搂在怀中才轻轻道:

    “你可想一想,四哥何等人物?

    便是父皇在世之时,尚且不能将什么人安排在他身边……

    便是淑母妃那样的人物,亦然不能完全将其掌握在手……

    舅舅虽有大才,可到底也得专心国事政事,诸难于身,他还如何有心有力,去这般费尽心思安插一个眼线在四哥身边?”

    媚娘想了一想,倒也点头道:

    “倒是有理……

    毕竟青河可是在濮王殿下争储失利之后才去到他身边的。

    彼时治郎已登储位,加上要往濮王殿下身边儿放一两个耳目,却非得比其他人更费上七八重的功夫不止……

    想来元舅公是不会为此费心的——

    自然,他自然是对濮王殿下诸般审慎仔细,然而到底他也是看得清楚明白,知道这往已然无力相争的濮王殿下身边儿塞耳目的利实在是远不及弊……

    那么治郎的意思,竟是这青河,却非元舅公的耳目,而是濮王殿下的……”

    李治点头,郑重道:

    “只怕……

    他却是受足了四哥之命,要做为最后一桩暗棋,只待事态发展至一定地步时,便一举发难,致四哥于死地的那枚暗棋啊!”

    媚娘想了一想,却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治郎此言,句句中肯……

    只是媚娘实在想不通,濮王殿下便是要致吴王殿下于死地……

    他也至少要笃定了自己有什么可以绝对制住了吴王殿下死穴的东西罢?

    可是……

    可是吴王殿下眼下,几乎可说除去儿女之外,再无可制之处……

    而这拿人儿女以求逼死其人这一道上,只怕濮王殿下也明白,却是最不好控制的。

    毕竟一来有违天理,二来么……

    治郎也自然会将那几个孩子看得紧……

    又怎么能得手?”

    李治点头,轻轻道:

    “是啊……

    若果然四哥是打算从此处下手,那不用说,青河必然是要设法靠近吴王府的。

    可他偏偏未曾如此,反而跑去了舅舅处……

    我才觉得,也许四哥……”

    李治若有所思道:

    “也许四哥手里……

    还有什么我们一直不知道的,能够叫三哥自求一死的东西……

    媚娘,你觉得呢?”

    媚娘不语,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