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展翅,却遇寒雨九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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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浅浅一笑,替她撩去颊边几丝睡得烦乱的青丝,柔声道:

    “今日确是事务众多,是以也只不过得片刻空隙,来看一看你……想不到你还没睡,嘴里还在念着我……

    唉……难怪我坐在太极殿里,都觉得心跳如雷,耳中发痒……

    原来是你念得。”

    媚娘当真是被臊得耳根通红,便立时羞恼道:

    “你们商量好了的是不是?惠儿刚臊气我一排子,你现下来却也来……

    嫌我念得耳朵痒,那下次我再不念了便是……”

    她言未尽,便被李治堵了口——自然,李治是不会用手的。

    ……

    片刻温存之后,李治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月中将过,许多文书政事,还需得他来亲自批阅。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表情,媚娘当真是心疼不已,只恨不得以身代之。

    李治见她如此,已然是心感甚慰,于是又一阵好言相慰:

    “不过是这几日忙一些,过了这几日,便又是空下来好一段日子。”

    媚娘何尝不知?

    然而知道归知道,心疼还是会有。于是默默点头,依依不舍地送李治直出殿外,又吩咐着等候在殿外的德安好生照顾着些儿,这才依门而立,目送李治离开。

    怅然一声长叹,媚娘只觉自己竟如深闺怨妇一般,不忧隐隐烦忧:

    眼下自己便已然对李治如此依赖,日后若果为其妃,那三五日方才得见一面的痛苦,她哪里忍受得了?

    瑞安立在一侧,见她面露烦恼,便轻轻问道:

    “武姐姐,你在烦些什么?”

    媚娘与瑞安名为主仆,实则有姐弟情份,于是便轻轻一叹道:

    “我只是想到,眼下我……我便已是这般舍他不得,那日后……

    又该是如何?”

    瑞安立时会意,便道:

    “武姐姐是多虑了,日后主上必然是以武姐姐为要的。姐姐也当知道,那些个人对主上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媚娘却不语,良久才轻轻叹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瑞安啊!知道归知道,能够接受这般事态与否,却是另外一回事……”

    瑞安不解:

    “武姐姐?”

    媚娘摇头,半晌才道:

    “瑞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原来我对付那太子妃,却不是为了惠儿报仇那么简单,也不只是因为当初,她母族曾几次欲置我于死地之故……

    原来……”

    媚娘苦苦一笑:

    “原来我最怨恨好的,却是她拥有我最渴望的东西——

    治郎的正妻之位,长伴治郎身侧……

    原来我是在嫉妒她。”

    瑞安想了一想,却不以为然道:

    “武姐姐嫉妒怨恨,这瑞安不知当与不当。

    可是姐姐说她拥有姐姐最渴望的东西……

    这句话,瑞安却以为不当从姐姐口中说出。”

    媚娘看着瑞安。

    瑞安缓缓道:

    “当年她是如何入宫为主上之元妃的,咱们都清楚。

    武姐姐,你可曾想过,不是她拥有你最渴望的东西,所以你怨恨她……

    根本便是她占了原本就当是你的东西,你才会怨恨她呢?”

    媚娘一时结舌不能言语,意念似有动摇。

    不过她究竟还是清楚是非黑白的,于是淡淡道:

    “瑞安,我知道你待我极好。不过这一事上,孰是孰非,我却也清楚——

    无论前事如何,自治郎答应娶她那一日起,我若有意于治郎正妻之位,那便是我的妄想,却非她的不是。”

    瑞安闻言,以为她又要退缩,于是急道:

    “难道武姐姐还要……”

    “瑞安,正因为我明白这是妄想,我才会清楚自己若想将这妄想变为现实,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与后果。

    日后,我又会如何于心不安……”

    媚娘轻轻一笑,神采奕奕:

    “我知道,瑞安。我知道一旦我有了这样的妄想,一旦我有了这般打算,那周遭人等知晓,会如何看我。我自己又会如何的良心不安。

    我也明白,若是咱们扭转言论,将王氏说成是借势逼婚的世家女子,那日后一旦得伴于治郎身侧时,对我,这会是多么的有利。

    可瑞安,若我当真依着这般心事去行事,自己便必然先觉内有亏于良知。

    我可以任天下人辱骂,却不愿亏于自己良知——

    所以,以后你切莫再这般说。

    我若能得治郎独宠,那便是我的本事。若我不能得治郎独宠,那便是我的无能。

    她这正妻之位,我若能得,便是天下人说我是狐媚妖妇也无妨。

    若我不能得,那天下人笑我不自量力也可以……

    只要我们二人自己心里明白究竟是如何便好——”

    瑞安不解又不满:

    “武姐姐这却是为何?”

    媚娘妩媚一笑:

    “因为若要最终赢得一个人,那你便必须要让她自觉有愧于你。这样一来,她便永远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她一旦为你的气势所压,那她便是有万种本势千般智计,也是终究会输在你手里。

    人最难过的,始终是自己那一关。”

    瑞安听得哑口无言:

    因为想让别人永远低自己一头,而甘愿放弃原本于自己有利的言论之势?

    这般心思,也只有媚娘才能做得出。

    不知为何,原本瑞安应当笑劝媚娘这般却是犯傻的……

    可此刻,他却只觉得自己面前,立着一座巍巍高山。

    良久,他才轻轻道:

    “那……武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媚娘想了一想,摇头道:

    “眼下还没想出来……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瑞安想了想,也是点头:

    “可不是?我这也是问得傻了。

    以东宫那些人的性儿,哪里还能这般轻易便安生?

    咱们只要等着看她们出岔子,到时一并发作便是了。”

    媚娘默默点头,长叹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无言,自转回殿内休息去了。

    ……

    贞观二十三年九月十九日夜。

    太极宫。

    东宫。

    宜春宫。

    今日却是萧良娣芳誔,于是便早早着人去请了李治前来欲行大庆一番。

    然而正在殿中喜气洋洋地张罗着操办的萧良娣不多时,便看到玉凤面有苦色地走了进来,于是心中一沉:

    “陛下呢?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