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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几句对话之后,凌老爷子对柳若涵态度和悦,似乎并不排斥她与凌踏雪结交,反而言谈之间颇有些欣赏之意。
便是一旁凌踏雪的父母叔婶小姨也是一脸笑容,偶尔插嘴也是极有分寸,虽看不出这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表面上和乐气氛一直维持得不错,对小辈们的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十分到位,让作为寿星的凌老爷子十分开怀。
通过凌踏雪的介绍,柳若涵也明白了众人的身份。
凌星源感情深厚的妻子三年前过世,留有二子一女,三兄妹感情和睦。
长子凌子清,目前乃衡山书院附属大学文学系教授,便是凌踏雪的父亲,娶同校的音乐系教授云岚为妻,育有长女凌踏星,次女凌踏雪,幺子凌书恒。
次子凌子河,目前为燕州州政府要员,官职未知,娶j市名门张家旁系嫡女为妻,育有长子凌书怡,次女凌踏雁,幺子凌书恪。
幺女凌子湄,年近三十尚未成亲,一心扑在事业上,如今是知名讼师,外表明艳张扬,性格精明强干,即便面上带笑,依然气场强大得令人不敢小觑。
凌家人正说说笑笑地调侃凌踏雪,忽闻一个活泼甜美的女声插/进话来,娇嗔道:“人家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如今踏雪可是一心扑在若涵这个新欢身上,把我们这些旧爱都抛到一边去了,凌老爷子,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凌家人诧异回望,便见站在一旁的朱灵犀一脸古灵精怪的讨喜表情,故作不平地瞪着柳若涵。
她今日挽着秀雅清新的双螺髻,一身嫩粉色襦裙衬得整个人娇俏甜美,左手挽着一袭浅堇色深衣、优雅贞静的张雅云,二人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凌老爷子闻言也笑着凑趣,一面假意批评了凌踏雪“喜新厌旧”的坏习惯,教导她要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一面又安抚“愤愤不平”的朱灵犀,让她不要因此生疏见外,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关系向来不错的青梅。
柳若涵正隔岸观火听得乐呵,不妨火忽然引到自己身上——朱灵犀不肯罢休,提出要展示寿礼,看看谁更用心,谁的寿礼更得人意。
之前只是展示了下凌家人的寿礼而已,其余人的寿礼均未展示,也不曾报出,即便在场有不少上流社会的名门贵族,有在娱乐圈鼎鼎盛名的明星,有白手起家、如今大权在握的同辈人……
他们送的寿礼也有不少名贵的、风雅的、奢华的、独一无二的物件,然而此次的寿宴并未准备展示寿礼这一环节,因此凌大家此次收到了什么寿礼,也只有稍后寿宴结束、凌家人看了礼簿与实物才知道。
柳若涵本来看过不少古装电视剧,其中寿宴的情节一般都会涉及到献礼一事,且基本上寿礼交给侍者时,便会有专人登记和唱喏,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然而今日柳若涵进入怡和庄园时,却并未听到唱喏之声,便以为后面不会出现此事。谁知一时放松之下,却引火上身,被朱灵犀半娇半嗔地提议了展示寿礼一事。
柳若涵心中有些怪异,对于朱灵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莫名有些恶感。
然而不等柳若涵出声答应,朱灵犀已转头吩咐侍者将自己的寿礼取来,一面说着讨喜的祝寿词,一面躬身奉上。
凌星源不易觉察地微微皱眉,随即恢复微笑,伸手去接那紫檀木质的云纹匣。
凌踏雪也忙凑上去帮忙打开,掀起杏黄色的绸布,取出一卷轴,小心地展开给凌星源及周围凌家人看。
柳若涵虽站在一侧,只能瞥到零星半点,却能感觉到那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字迹中蕴含的一份心意。
“居然是百寿图?看这墨迹,还是新近写的,灵犀果然费了一番心思,实在难得的很。”凌踏雪看得意动,下意识地看了朱灵犀一眼,开口赞道。
凌星源看到了百寿图的正面,这一看不由轻“咦”了一声,面现赞叹之意。
整幅百寿图的主体呈太极八卦的圆形,那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各种形体的“寿”字,如太阳光辐射开来、光辉四溢的形状,正中心以太极图为底,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从里向外分成三层,层层展开,组成了一幅“太极八卦百寿释源图”。
这一百个“寿”字虽字体不同却透着刚劲,不似女子所写,应该并非朱灵犀亲手所书。
不过这墨迹尚新,想必是新近书写的,只是不知写出这一幅“百寿图”的是哪位书法家。
当代十大著名书法大家的字迹凌星源都见过,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略知一二,这一幅百寿图的字迹却并非其中一人,然下笔遒劲有力却藏锋不露,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特殊的气势,实非凡品。
所谓“字如其人”,想必下笔之人也非同一般。
不过即便非朱灵犀亲手所书,她应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因此凌星源很是夸赞了一番,连带着对柳若涵的也多了几分担忧。
毕竟少年人年轻气盛,若是被当众下脸,只怕……
对于凌大家的担忧,柳若涵先是蹙眉,随即恢复如常,百寿图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创意,但是她相信《滕王阁序》能流传千年、为人称道,自有其无法言喻的魅力。
面对人人称赞的百寿图与朱灵犀似笑非笑、仿佛挑衅的目光,以及凌踏雪的微笑安抚,柳若涵只收敛情绪,将侍者帮忙取来的黄花梨长木匣捧好,一面另寻了些有新意的祝寿词道出,一面微笑着躬身将寿礼奉上。
凌星源接过黄花梨长木匣,凌踏雪微一蹙眉随即舒展,有些担忧地瞧了柳若涵一眼,见她面无异色从容镇定,一时也放下心来,便去帮忙取出字画,小心翼翼的舒展开来。
除了凌大家之外,其余凌家人皆看在眼中,神情由一开始的不在意逐渐变为惊叹不已。
凌踏雪之父凌子清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幅《滕王阁序》,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抑扬顿挫、饱含感情地念完了整篇《滕王阁序》,最后一句音落,凌家人都忍不住震惊地看向柳若涵。
“这篇《滕王阁序》简直绝唱!此篇一出,天下再无咏滕王阁之篇章!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水共长天一色……柳小姐可否告知,这《滕王阁序》究竟为何人所写?”
凌子清双眼泛光、神情十分激动,一面细细咀嚼一面情不自禁地急切询问,若非尚记得乃寿宴之中,只怕要失态于大庭广众之下。
柳若涵吓了一跳,倒没想到凌踏雪的父亲竟这般喜形于色,一反之前温文尔雅的姿态,几乎叫人无法招架。
思及对方文学系教授的身份,一时也明白过来,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到底是比较纯粹的文化分子,或者说读书人,见着好文章便忍不住情绪外露、拍案叫绝。
这般想着,柳若涵面上笑容更甚:“凌伯父无需如此客气,直呼若涵名字即可。《滕王阁序》乃若涵从一古代游记残篇中得来,只见得上面写了‘王勃’之名,却并不知出处来历。那游记我已忘记抛在何处,若凌伯父非要追根究底,只怕不能如愿。”后半句却带了几分歉意。
眼角余光瞥到朱灵犀的蹙眉不悦却强自压抑的表情,柳若涵暗自警惕,怎么感觉朱灵犀是在故意找茬?
明明二人并未交恶,之前也没感觉朱灵犀心怀恶意,如今为何……
柳若涵尚且没弄明白朱灵犀这番挑衅为何而来,更没想过当着凌踏雪的面非逼着对方认输,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且她与朱灵犀之间,还没到这般深仇大怨、非要对方当众丢脸的地步。
凌星源自然也看得出这篇《滕王阁序》的出色,然朱灵犀自幼与凌踏雪一同长大,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素来惹人喜欢,如今却不好落了她的面子,否则女儿家家的……
不妨朱灵犀微一噘嘴,瞪了柳若涵一眼,随即嗔道:“这篇《滕王阁序》确实精彩,论立意却是我输了。如此,我便承认你还是有些资本的,难怪踏雪如此看重,不过日后,你还是得表现出更多的资本才行,我可不希望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比我更得踏雪喜欢。”
语气虽有些别扭,却掷地有声,倒是愿赌服输,敢作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