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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赵访梅不愿呆在屋里,孔胜邦和孔文霖去了房间,唐惜猜测,他们要说的话题应该是关于她的。无外乎,她怎么回来了?有什么目的?怎么把她赶走?
“太姥姥呢?”唐惜左右无聊,这才发现太姥姥已经不在厅里。
“天寒,她老人家在佛堂。”五婶答。
在老太太房间的右边是没有住人的,通过关着的门窗看到里面亮着的昏暗灯泡。唐惜轻轻推开门,木板门吱呀往两边去,老太太年龄大却板板整整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手里握着串佛珠,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唐惜知道打扰了老人家要退出来,太姥姥却叫住她,“唐唐,你过来。”
唐惜走过去立在旁边,太姥姥轻轻地拍了拍另外一张蒲团,示意唐惜跪下来。
唐惜站着没有动,“我不信这个。”
老太太继续跪着,她轻轻地叹口气,“你们年轻人总说不信鬼神信自己,那么因果福报呢?相信吗?”
唐惜看了看太姥姥发白的头发,她屈膝跪在蒲团上,腰板挺直,一丝不苟的样子。如果能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什么都信。
太姥姥闭着眼睛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词,表情严肃虔诚。唐惜干巴巴地跪着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就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保佑我完成心愿尽快扳倒这一家人,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城市……
突然一只瘦干的手搭在唐惜的手臂上,用了点力气地抓着她,唐惜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害怕鬼神,只是害怕旁边高寿的老人家,像是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不得不说是心虚的。
太姥姥像是没有看到唐惜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费力地站起来,唠家常般的语气问她,“你求了什么事情?”
“锦绣前程和如意郎君。”唐惜心里愧疚地对佛像道歉。
太姥姥坐在凳子上,她笑呵呵地听着,“你是女孩子不必太过要强,累着自己。绍祖和绍宗都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两个都是优秀的好孩子,他们比较着,绍祖各方面更胜一筹。你与绍祖在一起,他定不会亏待你。”
唐惜有些傻眼,“您不反对我和程绍祖谈恋爱?我刚和孔绍宗分手呢。”
“你们分开定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老太太还是笑着,“你知道我求了什么事吗?”
“子贤孙孝人丁兴旺,家事亨通。”
太姥姥慢慢地摇头,“他们各自有本事能保住自己不用我日日夜夜祈祷,我祷告是人力所不能及,回天乏术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唐惜摇头,心里已经清楚。
“你妈妈葬在哪里?等天好了带去我看看。”太姥姥徐口气,别有深意地说,“你妈妈苦了一辈子,养大你不容易,如果能看到你成家定是很欣慰的。唐惜,你要记得你妈的好,知道感恩,不要辜负她的心意,好好生活才是。”
太姥姥提了叶静秋,又说了叶静秋和唐惜的母女情,无外乎是想让唐惜有所顾忌,做事情不要太狠绝留些余地。
原来最心如明镜的,还是这老人家。
“嗯,我记得。”唐惜满满地应答,心里却不为所动,甚至是颇为不屑的:您既然知道您子孙的所作所为,早些制止住不是更好吗?何必现在来劝我放手。
在孔家的独立书房内,杨仁子双手叠着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弯着腰,把接唐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添了一句,“是老太太交代的。”
“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孔文霖再次确定。
杨仁子点头,应声,“没有看到其他人。”
孔胜邦摆了摆手,杨仁子退出来,这才理解唐惜的话,她料到孔文霖父子会问。
孔胜邦背着手站在房间里,孔文霖关了门,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爸。”
“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孔胜邦不怒自威地问话。
孔文霖略一思考便接话道,“可能是唐惜年龄小不懂事,是些年轻人的感情问题。”
孔胜邦长长叹口气,“如果是这样倒还好,怕只怕……”
孔文霖顾不得礼貌,出声阻止父亲说出更多,他脸色冷峻紧张,“叶静秋一直疯疯傻傻不记得当年的事情,而且离开双城时,唐惜才十四五岁,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她若真知道哪会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更何况她一个没钱没人的年轻女孩子,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孔文霖换另一种可能解释。
“让家里人嘴巴严实些,不准提过去的事情。”孔胜邦又说,“和文莲说一下,寻着借口把她赶出去,不要她再进双城。”
孔文霖刚回到房间,赵访梅看到他就哭哭啼啼地抱怨,“你听听她叫我什么,舅妈,她这是故意膈应我们。”
“绍宗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赵访梅哽咽着说,“昨天还打电话来着,听声音心情不好,我哪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心疼儿子,对唐惜的憎恨又多了一分,直骂她祸水。
“打电话叫文莲来,说些事情。”孔文霖对妻子说。
赵访梅心情不好不愿意动,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唐惜说是在和绍祖谈恋爱,你说文莲是不是早就知道的?”
“不会,她知道肯定会告诉我们。”孔文霖笃定地说。
赵访梅却撇嘴不认同,“早上我还见到她,说话支支吾吾的,这可不是她的风格,说不定她早就知道,故意不告诉我们想让我们出丑,说不定是她撺掇她儿子……”
眼看赵访梅的话越说越离谱,孔文霖怒声训斥她,“说话你为何总是不过脑子,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嫉恨你呗,她是个女儿嫁出去就分不到一点家产,你这妹妹又不是甘愿平庸的,心里肯定是不舒坦的。”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难养的只是结了婚的中年妇女,时间太多、心眼太小、想象力又太丰富,还有一点,挑拨离间是把好手。
赵访梅是大嗓门直心肠,话说出来不过脑子也不会留在心里,可孔文霖却不一样,话听到耳朵里,心上就跟着砸出一个大坑来,这是兄妹多年的隔阂所在。
电话到底是孔文霖打过去的,孔文莲说在来的路上。
“我正要过来看看奶奶,就接到你电话。”孔文莲看哥嫂脸色,不解地问,“哥,你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什么事情?”
“绍祖和那个唐惜,在谈恋爱?”
“我不同意,把她赶走了,你怎么知道?”
孔文霖呼吸一滞,赵访梅竟然猜中了,“你竟然真的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孔文莲不以为意,“她和绍祖的事情没谱,告诉你们不是添堵,我能解决好。”
“你怎么解决的,她都住进家里来了。”孔文霖气急攻心,声音拔高,怒声训斥。已经平静这么多年,再见到与叶静秋相关的人和事,还是免不了的心惊。
孔文莲一楞,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她住在这里?哥你怎么让她住进来。”
“是奶奶带她回来的,你真是糊涂。”孔文霖心里有气,话就说的艮了些,“这么大事情,你该与我们商量,现在她已经住进来,这该怎么办。”
“哼。”孔文莲不屑地说,“她休想赖在这里,或者打算讨得奶奶的欢心,以为这样我就会让她进门,她算盘打错了。我这就把她赶出去,不准她再踏进家里一步。”
“我们可以把她赶走,她是奶奶请来的客人,又是奶奶的心头肉,要注意方式,照顾到奶奶的情绪。”如果能由孔文莲出面解决这一问题,对孔文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孔文莲不知道兄长心中所想,她转身出去,“我知道。”
太姥姥上了年龄晚上睡得早,家里人不待见唐惜,她正好有时间打电话给四十。
四十的声音懒洋洋的,“要带我出去玩?去哪里?”
“看广场舞。”
“……”
四十满心不满还是穿着厚外套出门,她缩着脑袋站在寒风冽冽的广场,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舞动的人群还有震耳的喇叭音,“真的是来看广场舞!”
“不然呢。”唐惜挑眉,她穿着纯白色的针织开衫,衣衫单薄,却像是不冷一样,她兴趣盎然地望着震耳音乐处。
“老头老太太有什么可看的。”四十嘀咕。
旁边是以《我爱垃圾分类》为旋律的广场舞,这边却是拉丁舞,跳舞的大多是四五十的中老年人,围观的比跳舞的要多,热热闹闹的。
唐惜指着一个方向问,“那个人跳得怎么样?”
“还行吧。”四十瞄一眼,老头老太太挨得挺近,配合默契着在旋转。
“程绍祖的爸爸。”
四十吃惊地看了眼唐惜,吞了吞口水,“他已经被停职了。”
“马上就会回去上班了。”唐惜脸上带着笑意,甚至裂了裂嘴角,见四十疑惑,她解释,“孔文莲看程青山得极严,怎么会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人亲亲我我,你说,收到短信,她会不会在程青山脸上挠几下。”
然后低头拿出来一支陌生的手机,低头编辑、发送出去。
“这是谁的手机?”四十探头过去看。
“喏。”唐惜轻扬了扬下巴,正有两个人朝着她们走过来。
走近了,那人情绪激动地感谢,“真是谢谢你了,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信息,还好没有丢失,不然就麻烦了。”
唐惜摇了摇头,客气几句,那人离开,仍旧满心感谢。
“他在哪里上班?”四十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好奇地问。
“孔氏。”
“……”四十忍住又要吞口水的想法,“什么职位?”
“律师。”
走了几步,四十想了想才问,“你要他离开孔氏,是有合适顶替的人吗?”
“有。”
“谁?”
“荣秦的王耘志律师。”孔胜邦祖上有德家底丰厚,后逢战乱家产散尽,孔胜邦算是白手起家的,能有现在的家底甚是看重,优点是谨慎、不相信任何人,缺点也是缺乏野心和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儿子和女儿。
可他一个上世纪的人,用老办法管理公司,怎么玩得转新世纪的游戏规则。
“程绍祖能不起疑吗?孔盛邦肯定会向程绍祖询问王律师的情况。”四十想了想程绍祖的精明样子,荣秦的律师跳槽,刚好进了孔氏,这也太巧合了。
“妻子职位调动、孩子升学机会、福利待遇……”唐惜抿了抿嘴笑,“起码暂时,程绍祖看不出来破绽。”
先送四十回酒店,唐惜突然笑着说,“程绍祖明天就回来了。”
“提前回来?”
“孔文莲今天在孔家见到我了,她怎么会坐得住。”唐惜还是笑着说,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四十,他们比我预料得要脆弱得多,也许用不了三个月,我就能让他们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