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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和鬼王商议完,便收回神识。想起什么,从百纳囊中摸出一株植物——雪白的羽须覆在茎上,不过看起来焉巴焉巴的,似乎失水很久了。
用指尖缠了缠那白须,这似乎是在九墉外摘的白术草,拔起来后就一直放在百纳囊里,好在百纳囊里灵气充裕,所以到现在还没枯死。
拿出个玉碗,倒入灵液,将白术草放进去。
转了转手上的玉碗,“还真不好看。”
虽是这么说,还是没把它□□,随手将其放到榻头。
“虐不了真身,拿你替代也是可以的。”
……
半月后——
秦修眼前一晕,脑袋轰一声,金星直冒,一时间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
台下的哄叫乱嘈嘈的萦绕在耳畔,半响才晃了晃脑袋找回神来。抹开浆了一脸的血,邪佞地笑着微微舔了嘴角的血,凤眼一勾,嗜血狂妄的姿态看得底下傀儡都一静,“再来!”
对面那傀儡操-着重拳上来,秦修矮身下去,贴着他的手腕滑向手臂,反手狠劲一握,再用力一提,直把人甩了个跟头。
“今天你要接受主人的传承啊!”大饼脸在一众打了鸡血的傀儡中大声喊叫着,可惜人群实在亢奋,压根没人注意到他的哀嚎。
“爷……你真是我的亲爷!”大饼脸趁秦修刚把人打趴下,蹿上擂台一把扑向人。
秦修一闪身,任他扑了个空,挑眉问:“怎么?你也想来打一架?”
“传承啊!今天!”大饼脸满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秦修支着下巴回忆了会,点点头,“对,今天。所以呢?”
“你、你要再被打趴了,还有什么精力去接受传承。”大饼脸苦笑着道,让过刚爬起来的傀儡重力一击,看都不看身后,手腕翻锢住他的单臂,肩头往后一撞,随手将来势汹汹的傀儡甩飞,“歇歇吧!”
哟,秦修挑着眉尖,看着那个傀儡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砸到人群中,“行。”
大饼脸跟扶大爷似的把人带下去了,长脸男跟在后,心中哀怨无比,主人怎么让他们两来照顾这个尽惹事的主!
秦修回屋后随意处理了下伤势,敛起心神沉入识海,一身苍衣的鬼王已然盘坐在那,见他出现,鬼王上下扫视道:“肯来了?”
“嗯。”秦修也不废话,直接在鬼王面前坐下,“该干正事了。”
那些辱,他会还回去的,以百倍。
勾魂使也好,暝殿也罢,蝼蚁未捏死,小心万蚁噬身。
当然,还有那个人。
“原来你还没忘了正事。”鬼王揶揄一句,神情倏然一正,叱道:“七魂归魄,九息服气。承!”
“轰!”秦修脑中似有万个焦雷一齐炸响,识海内翻起惊涛骇浪,金光乱舞,气浪交迸,狂涛巨浪滚滚袭来,几乎将他吞没。
狂乱中,又忽然一亮,万千幻象扑面而来,蛮荒战场、旌旗横地、尸横遍野、幽森大殿、人世街道……许多从未见过的场景、面容从眼前闪掠而过,话声、笑声交叠如排山倒海轰响,又远远甩到身后。
玄而又玄的仙法剑术、符录咒诀,蜻蜓点水般的从识海掠过,思潮涌动,茫茫识海逐渐平息下来,只是随着每一次电光火石的点拨,一浪接一浪地扑来。
秦修静坐识海中心,任尔东西南北风,心神收敛,岿然不动。
鬼王慢慢收势,端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即将成为他“容器”的人。
但愿,不会让他失望……
金光万丈,识海澎湃,一道盘坐的身影随之沉浮跌宕,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虚静的空间内,时间流逝,无知无觉。
“吱——”
有人推门而入,一只脚跨进,紧随着一个脸型略长眼睛幽绿的人从门后露出来。
“还没好。”自言自语了一句,走上前,随手整了整房间,最后看了一眼盘坐在榻的已经落灰的人形“雕像”又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隐隐有声音透过门板缝传进来,“诶诶诶,别闹!你主人还没醒,不能怪我。别喷火!我都给你去看了……”
“嗷——养不熟的大鸟!”
惨白的手掌,五指并立,穿破胸膛,血肉碎沫飞溅。妖蝶饰紫衣的男人七窍流血,大张着口,缓缓跌下,露出身后的蓝衣人来,清隽的面容冷冷淡淡,灰白的眼珠空洞漠然,收回手,看向四周的紫衣人,“他的血脏了我的手,你们说,怎么办?”
四周的紫衣人畏畏缩缩往后退,“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是内族人!”
灰白的眼低垂看着手上蜿延流淌的血水,“对啊……没关系。”
听这人言语已经松下,众人心中狂喜,纷纷附和着,“对对!没关系!我们是外族的!”
“可只要沾到一点勾魂使的血,我就忍不住呢。”面上泛起一个微笑,却凉到心坎里,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突然有人发疯似的狂吼着,挠抓自己的脖颈,血肉模糊也不停手,脸色胀紫,喉咙中浑着怪物的吼叫,脸上的肌肤犹如老化的泥雕,一片一片的剥落。
蓝衣人转身,抱起窝在一边的火红狐狸,渐行渐远。“你主人的命,算在勾魂使上了,也不枉他拐带我一场。”
炼狱窟,万恶之地。
在里面,一切都不受约束,唯有无尽的厮杀,无所不用其极的互相残杀。唯有实力,才能立足于其中。
炼狱窟被誉为只能进不能出的地狱,想要闯出来,就得杀清挡路的所有人。
黑发的青年一身布衣从雪山那头走来,若忽视那一显而隐的煞气,那端的就是一副玉树临风的外貌。
“恭喜少爷闯出炼狱窟。”雪地上一老者恭敬下跪。
青年微微斜扫了他一眼,径自向前,“这下,父亲该没什么意见了吧。”
老者诚惶诚恐地跟在后,“少爷多虑了,老爷没想阻拦你,老爷一直很担心你,这没来接你是因为……”
“行了,”青年一挥手,“既然不阻止,你就回去。”
“少爷!”老者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青年回过头来的眼神给镇住了,“慕伯,他要我做的事,我做了。告诉他,如果想反悔,尽管派人来追我,我不介意让他损失些人。”
回身继续向前走,“剑霄门,这一别已经十多年……”
“师哥,不知现在的我可否够资格……跟随你。”
山峦环合,高山险谷之中,寒风呼啸。两名身着单薄长袍的人立在冰峰之尖,如若立于宽阔之地。
“鬼界那帮不能安生的,爷非得去收拾他们一顿,你觉得呢,一凉?”
“嗯。”旁边黑袍人的话音不知被狂风卷去何处,“要闹就闹个天翻地覆。”
冷笑一声,“鬼界那帮人,让他们暗中操作那么多年,就真以为我谷中无人了,主意都打到我们身上。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敢挑衅谷主就是自作孽。现在谷主动真格了,我倒是看看,他们还怎么嘚瑟。瞒得过六界,那也瞒不过谷主,当初在鬼界,若不是那两小子斗得你死我活,我们又急着去寻……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是吧,一凉?”
“嗯。一个鬼王一个勾魂使一个暝殿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小鱼,也亏他们能闹成这局面,而且一不小心还真就让鬼王得逞了……”
“再张狂,敢同时得罪六界,那也是死的料。”赤焰般的发丝从袍中挣出,“是么,一凉?”
“谷主决定动手,他们自然就会成为众失之矢。”顿了顿,“这次的任务不就是……揭露么。”
“这一定是我第一个心甘情愿做的任务。”话音未落,人已飞空而起,“走吧,你的心上人一定也被关在那。”
“嗯,”提起身形转瞬跟上,寒风中残留淡淡的话音,“要是勾魂使或者暝殿伤了他,我会如数还回去的。”
月升、月落,月圆、月缺。
幽森的囚牢中,被锁链锢住的人仰着头,看着一尺方圆的窗口外银盘大的月亮。发丝垂落至脚踝,与锁链藤条交织在一起。
藤蔓滑动着,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昭示着它们并非死物,攀着冰冷的石壁向上,一条条交相扭搅,缠上锁链禁锢之人的腰身,然后一点一点钻入体内,在肌肤下蠕动,□□在外的皮肤如波浪一般起起伏伏。时而有藤蔓破土而出般地挣出来,沾着粘稠血的藤尖愉悦地扭动着,又渗人又恶心。
一束银辉投射在他身上,依稀辨得出他下颚完美的弧线,银白的月光洒在面庞上,黑沉不见光的双目茫然无焦距,却还是努力地看向光的方向。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月圆,身体无意识的痉挛。
病态苍白的面容上,双目无神,唇角却带上了一抹笑,意味深长。
很疼……
但这提醒他,他还活着,他还有个带给他疼痛的、该不死不休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