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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许久,眼下还是黑蒙蒙的一片,被一团沉寂的黑暗包裹着坠落,不知道尽头,最后只会自己逼疯自己。
难怪从来没人选死境,机缘不一定碰得到,却一定险象迭生。
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赌一赌了。
秦修抚了抚剑身,双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起,然后以千钧之力狠狠插下,尖锐的破空声在黑暗中极为清晰。随剑锋逼近,虚空处兀然浮出了一层暗暗流转的水波,剑风才触及便有如风行水上带出些许微澜,剑中之力被这些水波样的奇异力量卸去。
秦修见状嗤笑一声,湛棂之锋岂是这玩意就能抵御的?
主角从无名小卒到神魔都不及之人,轻钧跟了他一辈子,胆敢与这把剑对峙的剑无一不以断裂为下场。而身为与轻钧齐名的湛棂又怎会失色?原著里的湛棂唤作“云修”,为主角的后宫之主——云端绫所持有。虽然后宫之主实力强横,但终归是个女人,与这种内敛深邃的剑并不相匹,甚至可以说,湛棂被埋没了。
逼出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手腕猛一转,剑尖所抵处的水波瞬间凝住,迅速龟裂,只闻“嘭”的一声,与深渊同色的力量炸裂开来,碎片四散。
秦修满意地收起剑,弹弹剑身,语气中带一抹赞赏:“不枉爷为你倒退了三阶修为。凝气四层,得靠你罩咯。”
阵法一破,一切都正常起来。如晨曦到来,浓重的墨色褪去,四周的雾气逐渐变浅,凹凸的崖壁也隐隐变得清楚了。
耳畔风声呼啸,秦修紧握湛棂盯着身下虚空,目测到崖底的距离,时刻准备着将剑插入崖壁刹车。模糊的景象放大,黄茫茫的一片中开始能辨认出什么是什么,待能看清几棵垂首的枯树时,干脆地将剑身插入崖壁。
“叮——”
又是刺耳的一阵响,待剑稳稳停住,秦修单手拔出湛棂轻跃到地,起身拍拍满是灰的手观察四周。顺便在心底给自己两个赞,简直不能再佩服自己,不仅聪明机智学识渊博,还未雨绸缪,藏经阁那么多他还真不是白读的。
这崖底好像另一个世界,山被直着劈开,延绵的谷地不知有多少里。前方是峡口,森森冷气漫出来,收掉方才出的一身虚汗。
峡口处倒着一棵枯死的大树,连根拔起。后面是崖壁,没有另路,秦修只得向峡谷深处走。两面峭壁上草木稀少,只生生攀着几根枯藤,石头铁般生锈着。峡壁根晕死着几块巨石。
秦修走进去,脚步声在峡谷中回转,闷响成一团,左右荡上去,壁上落下些碎石。
耳朵鸣了似的,难耐得秦修忍不住干咳一两声,意料中的没回应,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接着走。
峡谷很长很深,秦修下来的时候太阳还没露脸,停停走走,天就黑了,月亮也升起来。
峡顶一线天,幽幽的月光从一侧挤进来,起先他还没注意,待月亮到了中空才觉着不对了,土路反射的光竟然是幽蓝幽蓝的。
抬头那么一看,秦修不禁楞住,那月亮竟是蓝色的。
峡谷的天很深,一轮月洒下清蓝的光辉,夜空是墨兰的,星星很少,让人朦朦胧胧地觉得很漂亮,好像被某种神异的力量牵引又束缚着,想看又不敢看久。
秦修脑中又浮现出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受过很多教训的秦修已经完全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了,所以,剧情君,这又跳到哪了?
忽然峡谷有一点异响,却不辨来源。秦修往身后寻去,只见清蓝光笼下粗布青衫的少年漫步而来,清清脆脆地喊了声,“秦师哥。”
我靠!
主角你还真是主角,想阴你一次都不成功。秦修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回身去,咬牙切齿,“你妹的!”
“师哥没遇到什么事吧?”翁白术走上来,问,“走了一日,却好像没有尽头。”
“嗯。”秦修胡乱应了声。
翁白术好像完全忘了刚才被秦修阴了的事,淡淡道:“这里不像那无底崖,没有禁制波动。”
秦修才想问你个小屁孩怎么就知道没有禁制,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只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主角、一切皆有可能。
翁白术见他这模样,更确定了心底一些事。秦修知道很多,也很了解他的事,他故意在秦修面前显露一些东西,秦修却好像不奇怪,看到了当没看到。比如生门、两把剑的认主……他在装傻、秦修也在。若说秦修也是重生过来的,那又不像……反而和大师兄给自己的感觉有点像。
秦修向来是“不屑”和主角说话的,而翁白术也在暗自思忖问题,峡谷底只有闷闷的脚步声凌乱。
良久,秦修见前途漫漫,实在无聊,于是调笑道:“诶,你沐大师兄传过来了,没看到人怎么办?是不是还在一直往下掉呢?”
话音未落,翁白术神色瞬间僵硬,脚步一顿,他从不愿他陷入险地,而今他竟然让大师兄处于那种险境里,若是出不来……
秦修略略皱眉,不对劲,虽然原著里沐子云是主角好基友,但他们什么时候建立起的友谊?
翁白术此时的神色完全不是个孩子该有的,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就往后跑。
秦修见状不对,连忙一手拽过他的手臂,“你发什么疯!”翁白术猛抬头,声音森冷得可怕,“放开。”
秦修此时看得清楚,那专属孩子幽澈的眼神变了,浓浓的化不开的黑色占据了眼瞳深处,狰狞的血色泛出来,洇染了眼底。
此时的翁白术好像一只狼,稍不注意就会被撕成碎片。
秦修想起幻境那关,那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也是这样的眼神。心底的火气越发大起来,这个主角完全没有原著里的睿智深沉,莽撞无知!掀唇就是讥讽,“自不量力。”
这四个字彻底点燃了火线,翁白术手往后猛一甩,一脚踹向秦修下腹,狠戾又干净。
秦修淬炼了精元,修为倒退到凝气四层,而且灵力早就透支,和个普通人无异,根本躲不开,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好像都挪位了。一时间捂着下腹说不出话来,冷汗涔涔,喉咙涌上一道腥味,猛地咳出半口血来。这一咳扯到内脏,更是疼痛难耐。
翁白术看也不看,转身匆匆离去。秦修很想喊住他,可惜下腹的疼痛让他喘口气都难。待翁白术的脚步声淡了,断续疾烈的喘息中才飘出微不可闻的几个字,“傻、缺……出去、才……能喊、长老救人啊……你他妈……算个、屁……”
次、奥,疼!
恢复了岑静的峡谷底,已经移走了半个的月亮的清蓝光挤进来,秦修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半个身子曝露在月光下,清蓝的月光更显得脸色惨白,人紧紧蜷成一团,努力地调节着喘息。
快消失的脚步声又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响。最后一双青靴停在了秦修面前,秦修勉力压下疼痛,笑道:“怎么回来了?”
“秦师兄,抱歉,是白术莽撞了。”翁白术弯下腰,从自己的百纳囊里取出几瓶药和几块灵玉,“白术确实自不量力。”语气轻淡得很。秦修扯扯嘴角,不再说话,任由翁白术给他上药。
秦修看不到翁白术此时的神色,只见那鸦色的发丝垂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翁白术解开秦修的衣服,那腹下的紫红脚印在光洁的身体上尤为显眼。喂了秦修一颗丹药,然后倒出一点药抹上去。
秦修觉得下腹一阵火燎一阵冰凉,所幸药性发挥的很快。
翁白术刚把手覆上去,秦修就吸了口凉气,“轻、轻点!”
“抱歉,秦师兄,忍忍就过了。”说罢便开始轻揉。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修差点没疼哭了……
翁白术一直沉默,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
或许是想起上辈子身死魂灭、一颗心被人毁得什么都不剩。
或许是知道自己力量不够救不了大师兄。
或许是知道大师兄还不会死,有足够时间出去喊人来救他。
听到大师兄陷入险境那一瞬间,整个人好像没魂了,待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被狠狠伤过一辈子也解不开。
爱?好像哪里不对。
翁白术低头望着蹙眉隐忍的秦修,冷汗浸湿的发丝黏在脸侧,眼睛盯着自己的一咎发丝,好像在出神又好像没有。大师兄受伤的时候什么样?脆弱而倔强。而秦修……不一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嚣张,连眉头皱起都偷着嚣张不可一世的味道。
脑中有画面闪过,风轻云淡,有人坐在屋里透过竹窗看被竹林遮掩的天空,手边一杯温茶,清风拂过,尺长的发轻扬,竹影簌簌,在衣衫上带出道道流动的水墨。
如果可以,他不想像上辈子一样和秦修变成仇人,希望秦修不要走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