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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此案,本和江云泰没有关联的,一切的转折点,就是石金房中那个箱子,可是如果,那个箱子里的证物是假的……”
江明月大惊,“可那两把刀仵作确认是凶器!”
“石金没有字迹留存,那上面的字,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写。如果有人知道他藏有证据,事先改掉证据上的关键内容,那一切都会随之而改变。”
江明月无法否定楚豫的观点,但她却觉得,那不是那个少年做的。
楚豫缓缓道:“月儿,我知道你相信那个人,但如果他真是你弟弟,为何他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肯递一封信给你?如果他出现,那便可让他与江云泰两人当面对质。”
江明月再次无话可说。
的确是的,楚豫说的一条一条都理有据,而自己的依据,只有感觉。
“那我再等等,也许他还会出现……等他出现,我就将他留下。”江明月说。
楚豫看着她,最后将她揽入怀中。
“月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任周围的事情如何变化,我们都不会变,永远都不会。”
“嗯……”
……
……
少年剑客一直都没出现。
江明月刻意外出,刻意让自己一个人待在某处,等待着剑客来找她,可她始终没等来剑客。
几日后的下午,小楚颖让下人去买了两大串的泥人回来,拉着江明月和他一起玩泥人。
江明月没有心思,便哄他道:“你父王也爱玩泥人呢,不如你去找他一起玩,他一定很开心。”
听到父王居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小楚颖兴奋不已,立刻就放过她去找楚豫。
江明月笑笑,心想楚豫一定很快就会过来找自己。
他那人,要打发颖颖很简单的,从来不会像自己一样多废唇舌,而是直接让他自己一边儿玩去。
但让她意外的是,楚豫却并没有来找自己,小楚颖也没有。
她也不在意,只是等天黑前去找楚豫时,居然发现他真的和小楚颖在玩泥人!
再一看,才意识到他们各玩各的,那边小楚颖把泥人的头手脚都折腾得不叫样子,而这边楚豫竟然……也将它们折腾得不叫样子。
有的泥人脑袋掉了,有的泥人躺在地上,有的泥人趴在地上……她想笑,走近了,才发现他身旁还有一本什么册子,过去一年,竟是抄录的柳氏灭门案验尸情况。
这时她才发觉,他不是在玩泥人,而是在用泥人重现当时的情形。
此时他正拿着一只竹签,对着册子上看了两眼,斜插进了一只泥人的左胸,直中心房。
“怎么了?”江明月问。
楚豫回过头来看向她,将手上的竹签举到她面前。
“我让人削了三只竹签,各代表三把武器,而这一只,是那把剑。”他看向桌上的泥人,“我将剑按仵作验尸结果上所说刺入泥人身体,发现三个站着的人,凶手都将剑斜向上插入泥人胸口。”
江明月想了半晌,试着回答:“难道是……斜向上插入泥人胸口?”
“对。”楚豫回答:“剑术,讲究快,准,稳,只会要求执剑者将剑端平,而不会斜向上去刺向目标,除非……”
这时江明月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不愿再想下去,但楚豫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话。
“除非目标比执剑者的剑要高,他不得已,只能将剑倾斜向上。”
江明月愣在原地,只觉得心好像也中了一剑一样。
楚豫拉住她的手,“月儿……”
她咬了咬唇,缓缓道:“所以,第三个凶手,比一般人都要矮,他……要么是个侏儒,要么是个孩子……”
侏儒,暂且不议,但孩子……那个少年,被江云泰认定为商人之子的少年,他当时就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所以石金留着的那副画像,也许不是要杀的目标柳横,而是要透露的,指使他杀人的真凶。但他藏的东西被少年知道了,他换上了将凶手指认为江云泰的字据,又将自己画像上加上了“柳横”的名字。
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答案。江明月只能想,至少她只是错信了人,而她的爹娘,真的不是她的杀父仇人,他们……他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月儿,你还相信那剑客的话吗?觉得你爹才是凶手?”楚豫问。
江明月摇头,“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楚豫静静看着她,“但你亲人的尸体不会说谎,杀他们的人比他们矮,还是个剑术高手。相比起来,石金房中的字更容易造假。”
江明月低着头一声不吭。
半晌,楚豫握着她的手道:“月儿,我有个提议,也许可以让那个剑客出现,分辨出真的凶手。”
江明月抬头看向他。
“不管他是谁,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江云泰,如果江云泰死亡当日,他一定会出现。”
“什么?可是……”江明月至今为止都不想杀任何人。
楚豫立刻道:“我可以弄一个假行刑,斩江云泰,行刑当日抓到前来确认的剑客,让他与江云泰见面,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定能弄清楚。”
江明月沉默了。
不管怎么想,楚豫的办法都是最好的。
如果按现在的猜测,将会有两个结果:一是江云泰是凶手;二是剑客是凶手。
当结果已定,那真相是不是就该浮出水面?
再或者,她的确想见到那个少年,当面问他所有的事情,不管他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前来复仇的仇人。
江明月同意了,随后一切,交给楚豫去办。
楚豫告诉她,他并没有告诉江云泰行刑是假的,但一直到最后被送进大牢等待问斩,江云泰都坚持称自己十三年前杀害一名商人,理该伏法,可那商人的儿子的确找回来了,交待江明月小心。
江都官府向全城公布了江云泰的罪行:于定州买凶杀人,制造一共十八口人的灭门案。
斩立决。
今后不管真相如何,声势都没有这一次大,所以无论最终查出谁是凶手,在江都人眼中,江云泰都是凶手。
江明月心里觉得难受,有可能,他真的只是自己父亲的朋友,只是待自己犹如亲生女儿的养父。尽管他曾犯案,但至少对她,他是毫无愧疚的。
她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只能等待答案。
行刑在十天后。
尽管等待最难熬,但不如此,只会让旁人怀疑,真正的行刑,十天已经算快了。
那一日,过年前一天,江都城又是大雪。
怕影响江明月,江云泰的罪状并没有一一列清。但不管怎样,但凡知道江云泰就是吴王岳父的,都对此兴趣盎然,哪怕过年前一天都要延迟了过年准备,前来观看。
那一日,江云泰身着囚衣跪在刑场,前面坐着的,是执管江家那一片区域的县令。楚豫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站在靠前的位置,而江明月身着男装,站在他身旁。
十多名精兵护卫隐藏在人群里,等待剑客的出现。
江明月也想见他,但她不敢在人群里去搜寻,怕被他发现。
如果他是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不出来见她?
如果他是她的灭门仇人,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值得相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场上迟迟没有动静。
再过一会儿,午时三刻就到了。为了让剑客相信,跪在刑场的人真是江云泰。
之前定下的方案是,如果午时三刻行刑时间已到,而剑客却没出现,刑场旁边的牌楼就会“无故”倒塌。这样的情况是十分诡异的,百姓相信天理,如果行刑时刑场牌楼倒塌,下面就会有议论,而此时再有人喊“冤案”,行刑就会暂停。
这样一来,江云泰固然不用真的死,也勉强说得过去,但吸引剑客前来的方法自然就行不通了,必须另寻他法。
午时二刻,剑客似乎仍然没来。
午时三刻,县令扔下斩令,一声喊出:“行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或睁大眼睛看着刑场犯人,或捂面侧头不敢看。
刽子手举起手上屠刀。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了骚动。
那些隐藏起来的护卫全都聚精会神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骚动一出,他们就知道是某一名护卫发现了目标,瞬间就朝那一方向扑去。
沿着骚动方向寻过去时,江明月看到了剑客的身影。
漫天飞雪中,他一身灰衣,手中长剑击退最近那一名护卫,瘦削的身影如闪电一样隐匿在雪地中。后面十多名护卫一齐追上去。
县令似乎说了什么来公布行刑暂停,而楚豫早已拉着江明月上马,共乘一骑往前奔去。
剑客是武功高手,那十多名护卫也是武功高手,他们的速度很快,哪怕他二人骑着马,但因一开始就落后,所以并没有立刻追上。
不远方的地方出现一片树林,而剑客正往那树林里逃。
前方有护卫喊道:“不要让他进树林!”
树林里,是白的雪,灰的树干,剑客的身影若是没入树林里,便不再那么容易辨出,而且这树林大,这十几名护卫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
护卫十分清楚结果,但敌不过剑客的绝快速度,还是让他冲进了树林,十几名护卫跟着冲了进去。
“抱紧我。”楚豫说着,马鞭一挥,加快速度策马进树林。
江明月紧紧抱着他的腰,风在耳边呼啸,雪在脸庞掠过。她又一次看见了剑客,这一次,他回过头来,一直望向马背上楚豫身后的她。
隔着飞舞的雪花,她隐隐看出他脸上的憔悴与愤恨,他朝她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眼看护卫就要到他身前。他不再看她,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
但刚才的回首,已经让四五名护卫追上了他,雪地里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马儿仍在前进,江明月一动不动看着远方,一双手紧紧将楚豫的衣服拽住。
就在这时,剑客一剑刺中一名护卫,鲜血洒落雪地,一片片刺目的鲜红。
江明月忍不住惊叫一声。
紧接着,又一名护卫倒地。
事到如今,似乎再不下狠手后果不堪设想。
一名护卫头领飞身而去,缠斗中将剑客手中之剑打落。
楚豫停下了马,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已是强弩之末的剑客使出轻功,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又丢下护卫一段距离往前逃去。
护卫转身便追。
然而此时,一道影子从林间横穿而过,到剑客身前,朝他道:“上马!”
那一人一骑,马上那人包裹在灰色的斗篷内,看不见他的身影。
剑客朝他伸出手时,楚豫骤然离马,以惊人的速度掠向前方。
江明月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想的、如何决定的,那只是一瞬的时间,她惊呼一声,身子往下倒去,从高大的马上一头栽下。
马下是几棵树桩,她先前并不知道,只觉得肩膀和膝盖处似乎被什么刺破了,但疼痛的感觉还未传来。
她在雪地里抬头看向前方。
那个灰袍人朝剑客伸手,将他拉上马,而他的目光,看向了她这边。
他的脸被灰袍所掩藏,几乎只露了一双眼睛,但那是一副如秋水般好看又明亮的眼睛,那眸光清澈,一动不动看着她。可能清澈的眸光里却又写满无奈与哀伤,仿佛藏了很多事,也仿佛,他们曾经这样对视过。
听见她的呼声,楚豫回过头,随后立刻折返。
她被楚豫扶起,鲜血从肩头涌出,滴到身下的树桩上,而那里早已染满她的血。
“月儿!”
她咬着牙朝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余光却瞥见剑客被灰袍人救走,扔下护卫逃向树林另一端。
楚豫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别管我,你快去追……”江明月说道。
楚豫静静看着她,摇摇头,“追不上了。是我不好,让你摔下马。”
江明月急忙摇头,“是我不小心。”
楚豫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放上马,然后搂她在怀,带她往王府方向而去。
江明月想,她再也不要继续查下去了。
就让这事过去吧。
她无法狠下心来杀自己三年的父亲,也无法相信那个少年杀了自己全家。
更何况,她再也不想骗楚豫。
楚豫为她安排了这么多,等待了这么久,可她做了什么?
她帮助那个少年逃跑了——用楚豫对自己的在意。
是的,她再也不想查下去了,不想找任何人报仇,只想一切回到最初,然后她会安安静静待在王府,做一个好王妃、好母亲,等来年,再为楚豫生一个真正有着他们血液的孩子。
回到王府,请来大夫看了伤,上好药。
肩头与膝盖都被树桩上的尖刺刺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真的很疼很疼,她几乎都要疼得哭出来。
躺在床上时,楚豫被人叫出去,待他回来,江明月问他:“是不是出去的护卫回来禀报了?”
楚豫点头。
她心头紧张着,问:“抓到了吗?”
楚豫走到床边来坐下,“没有,你不用担心,我再让人在城中搜查。”
她抬眼看他,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王爷,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为什么?”他的话问得平常,目光却一动不动看着她,那气势慑人,竟让她有些不敢逼视。她想,一定是自己为之前的事心虚吧。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坏人……王爷,我不想再追查下去了,我不想任何人死,就这样好吗?”末了,她眼中湿润,再一次确认道:“是的,就这样,就让我做一个不孝的女儿,我不想得到任何一种结果……”
楚豫看了她许久,最后将她揽入怀中,“好,那就这样。”
他的无条件听从,让她越发愧疚。
她想,她无从回报,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他一辈子的好妻子。
他却继续说:“只是,结果似乎已经出来了。他丢落的那把剑,与案件中仵作对第三把凶器的推测吻合。”
江明月没说什么,倾身将头埋入他怀中。
第二天的年夜饭,江云泰与江夫人应邀在王府中过年。
丰盛的菜肴,飘香的美酒,这一顿年夜饭后,新年到来,一切都当作没发生,爹娘仍然是爹娘。
人人都这样努力,只是连江明月自己都不知道,一切到底能回到原来的几成。
她有伤,不能饮酒,又因为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所以实在吃不了什么,很快就放下了筷子。王府特意准备了几场精致歌舞,江明月原本打算专心看歌舞,多陪陪爹娘,可昨日受伤,又染了些风寒,导致坐在那里,头总是昏昏沉沉。
楚豫看出了她的强撑,直接朝阿宛道:“带王妃回房去吧。”
江明月连忙摇头,“不,还这么早,我再坐一会儿,以往我都……”
“你身上有伤还有风寒,回去吧。”楚豫说着朝阿宛递出一个目光,阿宛立刻就过来扶她,“王妃,还是回房去吧。”
江夫人也说道:“月儿,你就回去吧,你这又是伤又是病,怎么能在这里久坐?夜里冷,这里也不比房间里暖和。”
江明月终于妥协,点头道:“那我先回房去睡了,爹,娘,你们在这里再坐一会儿。”说着又看向楚豫,低声道:“爹娘以往都不守岁,若是他们累了,你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
楚豫朝她点点头。
江明月往房间去了,酒宴上只剩下三个人。
江云泰与江夫人或低着头,或将目光投向歌舞,一声不吭,而楚豫也安静地坐着,也不怎么吃东西,唯一会做的,就是自己伸手去倒酒,然后仰头喝下。
江明月回到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没等来楚豫。
她以为因为身份与性情原因,他与爹娘一定坐不了多久便会各自回房,所以便在床上等着楚豫回来,却没想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竟迟迟不回。
难道是他们谈得投机,或是歌舞十分美妙么?
她着实累了,便不再等,睡了下去。
一个人躺着时,仍然会想起那个少年,以及那个带给她异样感觉的灰袍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少年常出现,但那灰袍人却从未出现过?
而且……她很确定灰袍人当时的确看的是自己,但为什么他会看自己?当时的情况,他要么该将注意力放在少年剑客身上,要么该将注意力放在楚豫身上。
如果不是她堕马,楚豫一定能拦住他们。
罢了,就让这一切过去吧,她对自己的过去依然一无所知,但此时却很清楚地明白,知道之后,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处。
……
睁眼时,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情况,只是看见楚豫的容颜就在她脸上方,他一动不动盯着她。
她终于想起今天是大年夜,自己先回房睡了,却一直没等来楚豫。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半夜里吧,他终于回来了吗?
当她渐渐清醒时,就闻到了楚豫身上的酒味。
“你……”
她要开口问他,却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依然盯着她,一只手,十分轻柔却又诡异地抚着她的脸庞。
“江明月……江……明……月……”
“王爷……”
“你知道你是谁吗?”他打断她的话,“你是江明月,还有,柳珂。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明月想他一定是喝醉了。
“王爷,你喝了很多酒?”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突然提高声音,吓得她一愣。
“你……”
“我是楚豫,吴王楚豫!”他说着低下头来凑近她,满身的酒气将她包围,一动不动盯着她道:“我是楚豫,我是吴王,我还是你的丈夫。”
她伸手要去推他,可手才伸出,就被他抓住,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她胳膊生疼。
“江明月,你喜欢我吗?”他坐在床边,将她胳膊按在了她枕畔,突然问。
江明月第一次见他喝成这个样子,又担心,又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王爷,你喝醉了,你……”
“说!”突来的一声吼,她心中一悸,睁睁睁看着他额上青筋暴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换了一个人。
她连忙道:“喜……喜欢,王爷你……”
“呵……”他竟然冷笑一声,“喜欢吗?那这伤是哪里来的?”他大吼一声,突然将她衣服扯破。
那不过是一件薄薄的绢衣,衣服应声而裂,勒痛了她肩头的伤,让她紧紧皱眉。
他盯着的,正是她肩头的伤。
“喜欢我?这是为了别的男人而伤的,你很在意他是不是?”
“说,你很在意他是不是?”
江明月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他发现了……
是的,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他知道他精心布置的局,是被她破坏了,她瞒着他,故意放走了那个少年。
“对不起,我,我当时……”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或者,本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再次冷笑,带着满面的凶狠与怒火,“江明月,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对不起……”她哭了出来,哽咽道:“王爷,我没想骗你,只是当时……当时……”
“你哭什么哭!”
他再次怒吼,而后一字一句咬牙道:“为那个男人哭?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没有……王爷,楚豫,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江明月,江、明、月,我是不是对你太好,让你觉得我很好骗?啊?”
在她摇头否认时,他突然扯下了她的亵衣。
他按着她的手腕,掀落被子,将她衣服都撕成了碎片。
她是他的王妃,是她的妻子,她喜欢他,爱他,可她从未经历过这些,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
他箍着她的身体,闯入时,难耐的疼痛让她咬牙。
她试图挣扎,可这意图似乎越发激怒了他,让他几乎成为一头凶猛的野兽。
肩头的伤口很疼,膝盖上的伤更疼,似乎已经撕裂了伤口。
她只好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忍着疼痛,忍着泪水,伸手将他肩背抱住。
这件事,的确是她错了。只是她不知道他如此在意,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那样做……
她瞒着他救下那个少年,而他也在她面前隐藏了他真正的情绪。
出嫁前,娘曾对她说,小夫妻,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和,时间一久,习惯了,了解了,也就好了。
她想,尽管现在他们并非心有灵犀,但未来的日子还长,一切都会好的,毕竟他们是一世相伴的夫妻。
……
……
新年第一天,天气大好。阳光照在皑皑雪地上,照得满眼都是亮堂堂的白,小楚颖穿着喜庆的福字红袄,圆滚滚地跑在雪地上滚雪球,像个红色的火球。
江明月坐在一旁屋中的窗边看他,雪色的狐裘包裹在身上,越发照得她面如桃李,而此时她手上绣着一只机灵古怪的猴子,不时又抬头看向外面,脸上浮起微笑,虽然还算初嫁,却已经像个温柔的母亲。
楚豫从屋外缓步走来,在她身后站了半晌,直到外面的小楚颖朝这边喊“父王”,江明月才惊觉身后有人,立刻回过头来。
“你醒了,吃过没有?”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每个贤良的妻子那样。
楚豫没回话,看她一眼,眉目低垂,随后拿起她一只手,将那海棠色的袖口往上拉了一些。
整个手腕几乎都是青紫的,与手背的雪白相比,十分刺眼。
她从他手中收回了手,似乎若无其事道:“我还让人炖了鸡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楚豫从她身后将她轻轻拥住,好久,才柔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再喝酒。”
“我没事……那天我……”她叹一口气,“算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不再理了,好么?”
“好。”他将她拥得更紧,然后道:“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看一下?你的伤口……”
“不用了,已经上了药,没事。”她说,一会儿,她又说:“我的风寒似乎也好了。”
楚豫不再说什么。
含兰说,半夜里,王妃起来找她帮忙上药,重新包扎。
他不知道当她替他盖好被子,又忍着疼痛包扎身上的伤口时是什么心情。
醒来,他看到自己睡着的床单上都是血迹。她的肩上和腿上都有伤,还是新伤,经不得任何的碰撞,而他……
不只如此,他还在她身上弄了其它的伤。
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她却又开口,将手上的绣圈给他看,“我想给颖颖做件春衣,他应该是属猴吧,我看他就像个猴子似的。”
楚豫终于露出一丝笑颜,“那做完,再绣个金鼠的,给下一个孩子。”
江明月低头笑,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
新年之后,这一段有关身世的调查再也没被提起。
就像没有定州之行,就像没有江家之谜,就像没有楚豫醉酒发怒的那一夜,一切都回归平常。
江明月不再光顾书铺茶楼等等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带楚颖,学厨艺,做春衣,成了一个贤能王妃的模样。
她觉得,这样才是江明月的人生该有的样子,她甚至不去找弟弟柳横,害怕如今的平静再次被打乱。
只是偶尔,她会想起那个少年剑客,想起那个救他的灰袍人,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她明明祈祷他们永不再见,却又不由自主会想起。
转眼便是三月。
江都的三月最是醉人,小楚颖吵着闹着要出去玩。江明月本不愿出去,但某一日,却从江夫人处得到消息:方芷玉与宋语萱竟然都怀孕了。
她真是想不透,为什么这两人总是走在她前面。
以前她们订的订婚,传的传情,就没她什么事。
现在自己总算赶上了,和她们一起成了亲,可如今她们都怀孕了,自己却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当小楚颖再一次吵着要出去时,她同意了,只是不是小楚颖要去的糖人街,而是清辉寺。
看大夫没用,就只有拜佛了。以前为了贪玩,她一个月好几次往清辉寺跑,跑的同时,也顺便会去拜个佛,而现在她已经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过去了。
也许是该去一下了,也顺便……偷偷去求子。
小楚颖能在春日里和娘亲一起乘马车出去,十分开心,趁江明月不注意,就要在马车里蹦蹦跳跳,掀开车帘朝外面的人做鬼脸。
江明月将他拉回来牢牢固定在怀里,认真道:“说了要听话的,你再闹就把你送回去了。”
小楚颖立刻坐好,“我没有闹。是外面有人朝我喊‘快来看快来看’我才往外看的。”
“什么快来看,我怎么没听到?”
“你听你听,又来了,快来看快来看,最后一捆甘蔗!”小楚颖说着指向外面。
江明月笑起来,“你别想了,出门前说好不买吃的。”
春风将车帘吹起,她迎风看向外面的垂柳,隐约发觉人群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立刻起身掀起车帘看向后面,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卖甘蔗的青年,卖糖水的大婶,还有来来往往出城进城的人。
刚才那个人影,是幻觉么?
仍然是那样瘦削单薄的身形,仍然是一副低头便能挡住整张脸的斗笠,他的手上,也仍然拿着剑。
行走江湖的人很多,也许……并不是他吧。
她将小楚颖扣在怀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他肩头的衣服。
清辉寺内香客如云,江明月自己进去拜佛,并在旁边教小楚颖如何礼佛。小楚颖十分愿意学习,像模像样地在蒲团上跪下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拜了一拜,默念道:“保佑我天天能出来玩,保佑我有一把天下无敌的宝剑,保佑我天天有糖人吃,保佑……”
停了一下,他似乎终于想了起来,接着道:“保佑娘给我生弟弟,双胞胎,一个给我买糖人,一个给我堆雪人。”
听到这话,江明月以及旁边拜佛的两位老夫人,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小楚颖自以为小声,可那“默念”的声音却让身边所有人都听到了。
听见笑声,他立刻睁眼看向周围,周围几人包括江明月竟都不约而同收敛神色恢复了正经,他看了看,认为是错觉,便又闭上眼睛在佛祖前拜了一拜。
这时旁边一位老夫人道:“你这孩子好服气,这娃儿真是惹人喜欢,我要有这样一个孙子就好了。”
江明月连忙笑回:“老夫人的孙子,一定要比他听话多了。”
“哪里哪里,就两个小孙女,还皮得很。”
……
老夫人又和她说了几句才离去,她接着带小楚颖去别的佛堂那里。
拜了一圈下来,小楚颖直喊累,“娘,我拜了这么久,佛祖肯定会满足我吧?我这小腰疼死了。”
江明月轻捏了一下他的腰,“我看你已经要养成小胖墩了,只有屁股没有腰。你以为你拜了两拜就能心想事成吗?不仅要对佛祖虔诚,还要自己努力去做,佛祖可不喜欢每天只会吃喝玩乐的懒人。”
“我才不懒,我昨天还背了一首诗。”
“那今天还会背吗?背来看看?”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娘我要去茅房。”小楚颖仰头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