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籍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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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元是孜罗国南边赫赫有名的“花”城,此花指的是花楼,而金缕巷更是出名的花楼一条街,从北至南靠东贯穿整座城,巷内女子的胭脂香味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白日里略有些安静,一到了下午临近黄昏的时间就开始人来人往,夜夜笙歌一副繁华彻城的景象。

    而整条金缕巷加之里边的花楼,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四楼里被称为求凰楼的红楼,别说单单苏元,连着苏元周边的城镇,直到划分了孜罗国南北的南别岭以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青楼全在红楼名下,南别岭以北的红楼名下青楼约占了北边青楼的百分之七十五,相对来说较为疏散一些。

    从闻铃殿给出的消息来看,南北红楼的两名管事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一人常年蛰居苏元的金缕巷,而另一人就呆在京师,两人之间关于要事的商谈基本都是派出下属或直接飞鸽传书,已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闻潮斜斜靠在桌边,身旁是两名妆容艳丽的女子,衣裙有些刻意地敞开着,半露香肩眼神迷离,大多数男人看到这副样子估计眼睛都直了,但兴致缺缺的闻潮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他身边的两名红倌甚至旁边倒酒的小婢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毕竟这位近日常来的贵客,光是长相而言,比金缕巷里最美艳的花魁还要出色几分,看不上她们也算正常。

    闻潮落座的矮桌与主位之间隔着一层轻薄但层层叠叠的幕帘,隐约可以看见后边慵懒的身影,那女子看不清相貌,但身形可见姣好姿态更是透着一股子媚意,轻饮了杯中的美酒,女子缓缓将手中的玉杯搁到矮桌上,就算隔着那层帷幕,闻潮都还是能感受到她尖锐的视线直勾勾停在自己的身上,好一会儿后,对方才轻笑了一声,如玉珠落盘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不管看多少次,闻公子的相貌还是让奴家又嫉妒又心动啊……”

    闻言闻潮额头上倏地蹦出一根青筋,猛地收了一下的手指堪堪停住,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捏碎手中的玉杯,对自己默念几句要忍耐,他缓慢地勾起一抹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抬眸对上帘幕后那双明亮的凤眼:“不知寄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一片沉默。

    女子轻轻抬了抬手,闻潮身边依靠着的两名红倌见到后立即站起身,对两人盈盈一拜退了下去,等伺候的小婢也跟着退下后,她才慢悠悠叹了口气,声音在安静的室内轻荡了一圈就散了开来:“闻公子可是要奴家背叛自己的主子,堪堪几天的考虑时间,让奴家这么快做出答复也太难了一些。”

    闻潮挑了下眉:“闻某还以为,相对于这处处受人掣肘的处境,寄姑娘会比较希望要自己当主子。”

    寄九榆收回停在他身上的视线,撑着脸颊手指卷着头发,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闻公子可不能胡说,湘娘一手养大了奴家和奴家那贱骨子的姐姐,养育之恩不可忘,即便我与她相互看不顺眼老早就想要翻脸,先不提作为红楼楼主的职责,闻公子作为五殿的殿主,可不会不知道我们背后那位是谁吧?”

    “奴家可担心,我这厢刚说了要带着南边的红楼脱离四楼,第二日就会有黑楼的人来取我项上人头呢——”

    虽说语气轻佻了一些,闻潮却明显从她紧绷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无法掩藏的忌惮,抬眸看了眼层层叠叠的丝帐后那抹身影,闻潮勾唇笑了笑:

    “养育之恩报答前楼主湘娘便好,恰好她就隐居在离此处不远的五柳镇,接过来就是,何必拘泥于形式。至于黑楼……”闻潮顿了顿,语气更是意味深长,“再过几日,你们主子可就顾不上红楼了。”

    寄九榆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目光透过帷幕紧紧盯着那个男人,总算是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惊讶。

    闻潮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她甚至连装作听不懂都不行,五殿这是……准备对付那一位了?

    寄九榆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准还真是个极好的契机,虽说并无法确定那位会不会秋后算账,但只要黑楼不会派人来找自己的麻烦……谅他们也对付不了自己。

    得到了满意的反应后闻潮站起身,也没管寄九榆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样子,干脆地告辞:“在下还会在苏元逗留两三天,回京前随时恭候大驾,寄姑娘可以慢慢考虑,总归知道去哪里找我罢?”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转身离去。

    寄九榆咬牙切齿地目送着闻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扬言唤了一声,等贴身的丫鬟垂着头进来,她在丫鬟的伺候下穿上外衣扶好发髻,才开了口:“让追云她们注意着打点一下,我今晚得去五柳镇一趟,别人问起我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客。”

    “是。”

    闻潮出了门后面无表情跟着引道的奴仆穿过幽静的花园和揽客的花娘,走出了这栋金缕巷里最幽静的阁楼。大门处站着一对双手交握的男子,站在一片脂粉香内表情冷淡不为所动,个子稍矮的那位先前见到凑上来的女人甚至眼底饱含凶光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一来二去他们周围空出了半米,几乎没有人敢踏进去。

    见到一袭红衣从暧昧的橘色灯光里走出来的闻潮后两人周遭生人勿进的气息一缓,主动迎了上去:“殿主。”

    闻潮淡淡瞥了他们的手一眼,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走吧。”

    深乱点头,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剑递了上去,闻潮接过后别在腰间,迈开脚步后两人自觉跟在了他的身后,长相出众的三人立即就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当看清为首红衣男子的面容后,大多数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金缕巷里一掷千金才能见个面摸个小手的花魁的姿态,都不见得能比得上这红衣人的一个回眸啊!

    已经连着几天见闻潮在花街出入却还是看呆了的勾栏女子们:“…………”

    接下来……就要发生那件事了吧?

    没过几秒,拥挤的人群被个带着家仆的男人推开,那透着一股子暴发户气息的中年男人看到闻潮后双眼一亮,对着身边的一群家丁挥了挥手,在勾栏女子们毫不意外的视线中气势十足地大喊:“把他给我抓到我的床上去!!!”

    四周安静了一秒。

    接下来,整个金缕巷一片混乱,尖叫声呼救声不平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不少人准备挤进去英雄救美,花楼里的女人们捂着脸简直不想看到这一幕,前几日有幸见过这个场景的人还算镇定,快速找了个能够看到红衣人的美貌又能看到好戏的位置,才刚站定,就见红衣美人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子,只那么几个抬手,地上就倒了一整片。

    一场闹剧不到一分钟就被迫结束。

    站在倒了满地的人中,闻潮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是冷淡了几分,垂眸看了地上捂着下|身低低呼痛的中年男子,缓缓抽|出剑鞘内的剑锋,抵住了他的喉头:“在下平生最恨有三。”

    “不自量力。”

    “见色起意。”

    “扰我清净。”

    每说上一句,他就在那人的脸上划上一刀,说完三点之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在那人脸上刻下一个龙飞凤舞的“醜”,才微微勾起了嘴角,冷讽一笑:“再有人不长眼撞上来,别怪在下在他全族人的脸上通通刻下丑字,有谁想要试试,尽管来找惊鸿殿闻惊澜。”

    说完也不顾对方几乎要疼的昏过去的惊恐表情,闻潮将手中的剑朝深乱怀里一丢,足尖轻点翻身就这么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目送那一袭红衣在满目流光中离去,大多数人都不禁感叹了一下,深乱与絮乱对视一眼,将闻潮丢在一边的剑鞘捡起,追随着跟了上去。

    回到下榻的客栈后,深乱揉揉絮乱的脑袋让他先行回房,带着那柄剑来到了闻潮的房外,他的房内并没有点灯,昏暗一片甚至像是根本没人,深乱屏息了一会儿,上前敲了敲门:“殿主。”

    没有任何回应。

    要是换做别人,要么认为房里没人直接离开,要么就径直推门进去了,深乱知道对方就在房内,就再次敲了敲门:“殿主,劳烦开个门。”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深乱索性就不再敲门,就这么默默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门内传来了几乎要听不见的缓慢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从里边打了开来。

    闻潮披着他那件红的几乎在廊上昏暗的灯笼下都毫不暗淡的外衣,靠在门边用一种饶有深意的表情看着面前垂着头将自己丢下的那柄剑呈上的深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常人看到房里没灯大多都会离开明早再来,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深乱看他一眼,语气和往常一样冷冷淡淡:“若殿主不想让深乱知道您在屋里,还会故意让属下察觉您的存在吗?”

    闻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有事?”

    深乱将剑往前递了递。

    闻潮垂眸看了那把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剑一眼,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伸手接一下的念头。

    深乱保持着上呈的动作,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似乎谁都不准备先动一下,直到闻潮门口那灯笼里原本就不多的灯芯都被烧灭,门前突然陷入一片昏暗后,深乱才用一种听起来像是压抑着什么的语气开了口:“殿主今日……为什么突然负气做出此种不合身份的事?”

    直至今日之前,无论是遇到挑衅的还是调戏的,只要闻潮身边带着人,除了平常高手无法胜过的,其余全由手下教训了,此次闻潮突然出手教训没什么武艺境界的寻常人,还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不得不提高警惕的深乱只想从他口里听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闻潮只嗤笑了一声,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语气漫不经心:“只是想教训,便教训了。”

    “…………”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想和自己多说什么的深乱决定换个话题,“那寄九榆,她会如何?”

    提到这个闻潮更无所谓了:“那女人一直以来都想要脱离朝廷的掌控,将红楼从四楼里独立出来,你说她会如何?”

    ……行吧,他又问了个白痴问题。

    维持着一个动作几乎没有变过的深乱向前小半步,将手中越发沉重的宝剑向上抬了抬:“殿主,您的剑。”

    闻潮缓缓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那把熟悉的几乎每一个纹路都了然无比的剑鞘上,深乱等着闻潮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从自己的手中接过上任惊鸿殿主留下的佩剑,可这次直到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凝固,闻潮依旧没有接过这把剑。

    空气中传来幽幽的叹气声。

    深乱抬起头,看到的是闻潮丝毫不在意的侧脸,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不远处挂着的明月,口气冷淡:“丢都丢了,还捡起来作甚。”

    深乱呼吸一窒!

    捧着剑的手略微晃动了一下,深乱有些艰难地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过了头:“殿主这是……准备换一把剑了?”

    闻潮对他僵硬的表情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作甚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这把剑你就先拿着,剑使了十多年早腻了,我只是想换个武器试一试,待我什么时候又想使剑了,找你要便是了。”

    深乱沉默了许久,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最终还是垂下了头:“是。”

    这一天……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