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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首先尖叫起来的是听众。
尽管公屏上只能用文字,但是那些排山倒海的感叹号仿佛让人可以亲耳听见,还是一百分贝以上的那种。
听众1:(/≥▽≤/)(/≥▽≤/)(/≥▽≤/)长弓老师!!!!长弓老师啊啊啊啊!!!!
听众2:(/≥▽≤/)(/≥▽≤/)(/≥▽≤/)居然可以听到长弓老师的现场,死也瞑目了!!!!
听众3:o(*////▽//////▽////*)q 咳咳,楼上要冷静!这明明是正常向作品!而且他们是兄弟!【其实……其实我也想听←喂】
听众5:哈哈哈哈……喜闻乐见!非常之喜闻乐见!【不问归期同学简直是因祸得福!】
听众6:救……想到长弓老师要和不问归期配对手戏就超级期待!!第一次见到评委下来当替补,太期待了嘤嘤嘤嘤!!
……
……
齐誩还处于震惊状态久久没回过神来,长弓ID前面那个小小的指示灯已经闪了一下:“晚上好。”
接着对方似乎思索了片刻,轻轻笑道:“决赛里面没有选手编号,不能以号码代称,那么可以直接叫你归期吗?”
在业界内号称“如沐春风”的声音,果然名不虚传。
不用看都知道公屏上面肯定一片咿咿呀呀的花痴状。
“可以……”齐誩硬着头皮笑了笑。他现在只祈祷一件事:第二天在论坛上不要出现什么“长期”CP楼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要、出、现。
袁老师……您这么胡来,我血压都上升了您知道吗?
袁争鸣当然知道。
而且他还十分满意这样的处理方法:“因为决赛采用的是组合形式,说不定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一旦有人无法出场就很麻烦,所以我提前计划好了补救措施——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安排别的选手,也不公平,所以就由评委自己上了。”
说得有理有据,其实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你的恶趣味吧。齐誩在下面暗暗腹诽。
长弓本人却没有任何异议:“是,一切听老师的安排。”
齐誩无话可说。
如此流氓作风的老师究竟是怎么教出如此温顺的乖乖仔学生,实在令人深思……反观,明明“老二”的气质更适合当袁争鸣的学生嘛……
“老二”在场外不明所以地打了一个喷嚏。
“归期。”
“……到!”齐誩猛地听见长弓叫他,本能地作出反应,而且还是以前学生时代被军训教官点名的那种反应。
说完自己先囧囧有神了。
听众们哄堂大笑。长弓也跟着笑,笑起来真有一种春风拂面的味道:“你很紧张吗?”
“是有一点……”齐誩讪讪地扯开一记笑容。
听众1:╰(*°▽°*)╯ 噗,不问归期的声音在抖耶!!
听众2:╰(*°▽°*)╯ 噗,好像真的在抖耶……
听众3:╰(*°▽°*)╯ 噗,刚刚对着大神还一副很拽很狂妄的样子,现在立刻蔫下来的感觉好萌好萌~
听众4:╰(*°▽°*)╯ 噗,归期大大你在长弓巨巨面前好有忘记写作业怕被老师骂的学生的即视感!!
听众5:╰(*°▽°*)╯ 噗,我不说话,我就排个队。
听众6:╰(*°▽°*)╯ 噗,同上,我保持队形。【话说长弓老师的声音真好听,捧脸转圈圈】
……
……
齐誩默默看了一眼公屏,眼神濒死——不要在这种地方拆我的台啊,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包容呢?
从特质上讲,长弓这个类型的声线跟沈雁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不过长弓听起来出身于上流社会,有种名门世家的气质在内,沈雁则比较朴实、沉淀感足——总之两者都是保养耳朵的好选择就对了。
可,对方毕竟是商配,是前辈中的前辈。
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怯场的心态也接踵而来,面对铜雀台时还无所畏惧的自己……居然怕了。
“不用怕,把我当成普通选手就可以了。”似乎体会到了齐誩的踌躇,长弓微微笑着开口给他打气。齐誩正在心里默默想到底怎样才能给自己洗脑,把评委之一洗脑成普通选手,长弓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况且,和我组合其实对你不利。”
齐誩和所有人一样都愣了一愣。
长弓继续坦然说下去:“因为我本人是专业配音员,同时也担任评委,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保证公平,我会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你,由你来主导角色的情绪走向。除了第一句台词必须由我开头以外,我的表演将完全取决于你的表演,你的‘昌帝’将决定我的‘顺阳侯’配成什么样子。”
最后才是重点。
“换句话说——假如你在表演上出现任何失误,我也不会纠正你,只会将错就错下去。”
啊……明白了。
齐誩突然恍悟。
长弓说的“不利”其实和蒲玉枝以前说的“以合为贵”是有关联的——两个选手对戏期间,如果一方出现理解偏差,另一方如果有那个能力,可以通过语气语调上的变化慢慢把搭档拉回正轨。
这样,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就是初赛里没有,决赛里才会见到的“互补”效应。
而现在长弓这么说,无非是在告诉他他这一场完全靠自己,失去了“互补”的机会。不仅如此,还要做引导方。
偏偏他的弱点就是容易被对手戏的CV牵着跑,属于相对被动型的CV。这回反过来要他带动长弓这个比他资深许多的前辈……他,能办到么?
齐誩的喉结微微一动,感觉那里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又硬又刺,说话都有些说不上来。
想当年他在镜头前找不到感觉、频频被CUT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
不行。
不行,要理清思路——“顺阳侯”在原作里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虽然后来听过全场比赛的录音,但是……沈雁那个颠覆原作的“顺阳侯”给他的冲击太大,深深刻在脑海中,无法忘却。别人符合原作走向的“顺阳侯”反而中规中矩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这叫作先入为主吗。
齐誩苦笑。有点不妙啊……
看着官选台词,情节是选在逼宫那一段,是后期渐渐走向阴暗的“顺阳侯”,和面前说话斯斯文文如春风般和煦的长弓完全联系不起来。目前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合适的计划。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长弓问。
“是……”只好让对方先行一步,自己后进。不过还是心存忐忑。
像长弓老师那么温柔的人,要怎么把他当成一个把亲哥哥逼上绝路的冷酷的武将?
像长弓老师那么温柔的——
“陛下。”
两个字,就生生把刚才的犹豫斩断了。
齐誩感到自己的听觉神经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似的,身板不由自主绷直,仿佛有一把又冷又湿的刷子从他后背刷了过去。
“这里只有臣一个,”耳机里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徐徐而出,“别无他人。”
如果一个人的语调可以用水面形容,那么这两句话连一丝涟漪都看不见。
可齐誩却觉得眼前有一面墙正朝自己压过来。
厉害——
听说专业的商业配音都经过大量的严格训练,长弓一开口,以他声音为中心所形成的气场立刻不同了,声音微微向鼻腔后半部分靠了靠,完成了由清到浊的一个小小的过渡,“顺阳侯”角色要求里面的稳重感与浑厚感一下子提了起来。
而且,声音明显有非常强的后座力在支持,就像真正会武术的人下盘都非常稳一样,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站着,却怎么推都推不动。长弓在语气上淡淡的,实质上一个个字重量都很足,向四周散发出慑人的压迫力。
这种扎实的基本功……非一般网配CV可以相比。
齐誩微微一凛,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压住了。加上本来和长弓对戏的压力就大,开口时居然有点干涩。
“你——……”
到这个地方,人还是半个“齐誩”,还不完全是“昌帝”。
可能是在惧怕心态的表达上双方有一定程度上的重合,所以这个地方还没有入戏的状况被稍稍掩盖过去了,不过,袁争鸣和蒲玉枝这种导师级别的人应该听得出吧?
齐誩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进入状态的时间比长弓长了一倍不止。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实力派CV如“老二”、沈雁、长弓等等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入戏迅速。
初赛的时候因为只有一个人,入不入戏全凭选手自己酝酿情绪,对此没有太大体会。一到决赛这样需要双方交替讲话的表演方式,谁快谁慢就分明了。
越意识到差距……越怕。
眼前仿佛就出现了《诛天令》原著里面对于这段情节的描述,“昌帝”跌坐在地,看着已经大胜在握的“顺阳侯”缓缓合上密室的门,一步一步走过来。
齐誩狠狠一个激灵,收紧拳头,眉头锁起。
不对——
不能只表现出单纯的“害怕”之情。
即使再怎么害怕,再怎么狼狈也好,“昌帝”骨子里是一个帝王,而他打心底蔑视出身民间的弟弟。怕是怕,但是在怕的过程中都要拼命把自己当初高高在上的君王姿态拿出来,特别是作为“正统嫡子”的骄傲拿出来。
他,首先必须忘记面前这个人是他所敬重的长弓老师,忘记对方比自己资历深,经验多,技术好。
他,必须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用倨傲的态度去讽刺,去贬低。
他,要有身为天子的尊严——
想到这里,嘴角居然自己条件反射似地做出了动作,轻轻向上一勾。
“呵呵。”
大概因为牙齿刚刚还有些打颤,这会儿一分开,咽喉里发出的那一声笑听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毛骨悚然的味道,仿佛是一个人惧怕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了的笑声,说不出是清醒了还是彻底成了疯子。
听众们一时间忘了打字,全都专注于听了。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两声,这时候忽然拔高,有如一个人从低头到抬头那瞬间的姿态变化,明明皇帝才是跌坐在地上的那一个,却有了一种正在俯视对方的轻狂:“既自称为‘臣’,在朕面前竟敢不跪?”
听众1:……哦……
听众2:哦哦哦……开始带感起来了!
听众3:这样的归期期好萌!特别萌他这种疯癫角色~【喂】(≧≦)
“陛下……受惊了。”
长弓此时声音一收,连带之前的气场也微微收拾起来,正如一把刀的刀尖碰上一面坚硬的石板,知道硬碰硬只会损了刀刃,于是选择慢慢从石板表面划过去。
刀放下之后,尖锐的感觉也慢慢弱化了。
长弓语调似乎回到了“顺阳侯”的忠臣时期,哑着声音轻轻劝道:“臣,无意伤害陛下。只要陛下交出传国玉玺,臣……”
齐誩突然厉声打断他。
“怎么?口口声声喊‘陛下’,却不知君臣有高低贵贱之别?”凭什么谋反,凭什么由这个男人来说交出玉玺这种话。被自己曾经信赖的一条狗给咬了,不是单纯的愤怒,更多的是被欺骗后的悲愤,怒极反笑,笑声里却有一丝酸楚,“你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臣,有何资格要朕交出玉玺?”
长弓的退让,确实是在顺着他的表演来表演。
想到这一点,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被激励了,声音越抬越高,到了这种疯疯癫癫的台词更是忍不住放开声音去骂。局面一下子逆转过来,这回轮到“昌帝”的存在感占上风了。
“呵,呵呵呵,莫非是因为你已经把自己当成王爷了?”齐誩阴阳怪气地笑了几下,不是正常人的笑法,而是神经病的笑法,还利用自己的声线特征在句末挑出一个小尾音,让这句问话多了几分讥讽味道。
其实他对配情绪强烈、性格扭曲的角色很感兴趣,可因为“声音听起来太气质”的关系,平时接到的都是什么彬彬有礼的贵公子之类的,难得遇上这种类型的台词,也出乎意料地容易投入。
嘲笑完毕,他气息一顿,恶狠狠地咬牙笑道:“即使只论长幼尊卑,你也一样……低、我、一、等!”
即使不以君臣论,只以兄弟论,放弃“朕”字以“我”字自称,也一样瞧不起对方。
虽然和长弓背景不同,但是身为电视台记者的他也受过正统的发音训练,侧重点有所差别,主要体现在“吐字快、准、亮”以及对新闻事件的渲染力上。这几样东西……刚刚好都可以在这里用上。
听众1:┭┮﹏┭┮好!帅!啊!果然神经兮兮大放嘲讽技能点的皇帝我喜欢!!【喂】
听众2:┭┮﹏┭┮ 啊啊啊……不问归期大人的疯子比他的公子还帅!!【呃,我这句话真的是褒义,褒义……】
听众3:长弓老师居然气势上被压下去了……
听众4:长弓老师接得真好,后面不问归期的反扑让人打了鸡血一样啊啊啊啊!!皇帝哥哥不愧是重要反派,感觉很S!!
听众5:还S呢,原本他声音微微带抖感觉好M【噗】,害我捏了一把冷汗……现在看来应该可以顺利对戏到底了~
听众6:(*≧▽≦*)归期期加油,就是这种气势!!保持下去!!
……
……
听众反响好,信心也一点点涨起来了。
而且对戏正酣,自己“昌帝”的气势越来越盛,“顺阳侯”在这里又恰好有比较长的语言空白,适合自己继续飚演技。
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应该就能——
齐誩张开口,准备让下一句台词也借着这股冲劲叫喊出来,却倏地怔住了。
【你不过是先帝在外面留下的一个野种,没名没分,还妄想夺走这片江山……当初你就不该生在这世上!】
……对了……皇帝在原作中本来就是这么骂的,而且这是折辱侯爷的重点,他当然会提到,而且还会变本加厉地猖狂。
……可是……
记忆中沈雁微微沙哑的声音忽然防不及防占据了大脑,一字字子弹一样打进来。
【我明明……心底非常憎恨你。可是,你却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誩张开的口中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定格一般。
故事里面,先帝英年早逝,而“昌帝”的生母虽然贵为皇后却出身卑微,未生太子时常常为后宫嫔妃冷嘲热讽,病故时只留下他孤伶伶一个儿子,没有别的兄弟叔伯可以倚仗。所以对于“昌帝”而言,“顺阳侯”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皇帝一个人在深宫里苦苦撑过这些年登上皇位,想必也经历了不少勾心斗角,身边却没有可信任的人。
一定……曾经渴望有这样的“亲人”存在吧。
尽管知道沈雁的表演不符合原作,可道理上是通的。
在“顺阳侯”这边通,在“昌帝”这边也应该——
“……唔……”
齐誩微微一颤,眼前仿佛出现了剧情里面的画面,看得到站在自己前方的那个男人的脸。
对戏,不仅仅需要揣测对方的声,还要揣测对方的无声。无声即肢体反应、面部表情等等。
现在齐誩觉得自己看到了“顺阳侯”表情。
在皇帝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对方一言不发,眼睛默默垂下去的麻木神情——那是心底的伤被挖出来的神情。而且,他还是用沈雁的脸来进行这样的联想,也忽然意识到沈雁正在现场听。
——沈雁在听。
他动了动嘴唇,语气不自觉地在这样的神情的牵动下改变了方向。
“你不过是先帝在外面留下的一个……”声音到此停顿了,之前越砌越高的高墙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开始摇摇欲坠。后面两字的动摇感特别明显,几乎有种不想伤到对方的意思,“……野种。”
完了。齐誩这一刻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在重复。
完了,完了……
这是无法掩盖过去的严重失误。
作者有话要说:二言被猫爸爸先入为主了,魔障了……(可怜的,《陷阱》也是如此配不下去的,擦鳄鱼泪←咦)
比赛这种剧情老实说进行到决赛阶段就越来越不好构思了,但是又不想在这个方面草草敷衍,所以花了一点时间去查资料,去想(虽然我一直说比赛不是这篇文的重点,但是既然写了还是希望写好)。而且这段时间自己和家里的三次元都出了点状况,如果更新速度虐了还请谅解……
PS:其实我也有点萌“长期”←我也是“期限”党呢(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