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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隆冬春岁,丰和帝虽身子不爽,还硬撑着出席晚宴。
陶月安在太子身边,外头的公公嘶着嗓子说楚王到,咯噔一下,夹食物的手停了须臾。
秦楚暝进殿,给丰和帝行礼,她低头看盘子里包着肉馅的团子,耳边是小王爷好听的声音,目光想往上抬,又低下去。却又想看,犹豫再三,来来回回,还是低下去,夹带几分女儿家的羞怯。
等丰和帝寒暄几番,许他入席,陶月安终究是没忍住,偷偷朝秦楚暝的方向看。
小王爷像有所感应,柔情满满地掠过丰和帝,淡淡回看她,瞧得陶月安别过头,香腮生红,对着跟前太子苍白的面容,忽生出几分愧疚,唇畔笑意硬生生僵住。
她和秦楚暝,算不算背着太子偷情?
陶月安摇头,很快打消这念头。太子分明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娶她?
她看小王爷就甜甜的,小王爷看她也是甜甜的。他们是互相喜欢才对。陶月安没忍着,又看秦楚暝,一对上他的眼神,就小鹿乱撞般逃开。
晚宴才开始一会儿,丰和帝就有些撑不住,不停捂着前胸咳嗽,声音嘶哑。陶贵妃离得近能看清,那帕子里隐隐有些血丝,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德贞太后同是一惊。终归是亲生儿子,就算沉溺在权力斗争中,还是担心地看着他,“皇帝若是身子不爽,就尽快下去歇着。别硬撑坏了龙体。”
“宫里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子,儿子不想扫了大家伙兴致。”丰和帝面色惨白,德贞太后无法淡定地坐着。
“什么扫不扫兴。”她站起身,冲李铜使个眼神,“有什么事,能比龙体康健更重要。”
“太后娘娘,是要奴才扶陛下下去,请太医来看看吗?”李铜心领神会地上前。
“你跟哀家陪皇上回去。”德贞太后看了眼准备起身的陶贵妃,“宴会上终归得有个主持大局的,贵妃就留下。”
陶贵妃有些担心,但还识分寸,“臣妾遵旨。”
陶月安光顾着一番小心思,刚喝了杯甜腻腻的米酒,就见主位上只剩贵妃姑姑了。
她不敢看小王爷,一看就紧张。一紧张就拿桌上的米酒,半是羞怯,半是酒味香香甜甜,很是爽口,连着喝了小半壶,嫩白的面颊染上几分醉意,还是被陶贵妃叫着才勉强停下。
陶贵妃责备几句,生怕她殿内失言招来祸事,就让翠兰扶着休息。陶月安其实不醉,但依旧扶额装得醉酒微醺,任由翠兰将她挪上床,盖好被子。
裹在凉凉的被窝里,没多少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温暖。
“小醉鬼。”秦楚暝抱着醉猪,明明天天见,可一会分开了,又想得紧。陶月安两条嫩呼呼的手臂缠着他的脖子,脑袋在肩窝处蹭了蹭,低低叫了声,“小王爷。”
“恩。”秦楚暝低头,眼儿对着眼儿,鼻尖贴着鼻尖,陶月安又小鹿乱撞,害羞钻进他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小王爷甜得快溢出来,就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抱着小猪,忽然除了抱抱,偶尔揉揉耳朵,想做些坏事,又纠结着不敢做,生怕惹她生气,全没之前放肆的贼胆。
以前是他单相思,如今跟小猪两情相悦,想到这事儿,他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要是不当心弄糟了,不得后悔得断肠。
陶月安听他胸腔里传来低沉的笑声,没明白,“小王爷,你笑什么?”
秦楚暝的傻笑戛然而止,室内陷入尴尬的沼泽。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为掩饰自己的不高冷,便捉着她的脸,捏了几下转移视线,轻声呢喃道,“还没长出来?”
陶月安摸着自己脸上消下去的婴儿肥,明明吃了好多,可瘦下的肉就是一时半会儿长不回来。她苦巴巴地看着秦楚暝,真对不起他的山珍海味,愧疚道,“我也不知道。”
“一定是你那嬷嬷烦人,日日夜夜管着你,才瘦成这副模样。等你做了楚王妃,我们天天吃好的。”他要把楚王府建成一个和美的猪圈,把他的小猪和小小猪们养得肥肥美美。
想起小夏月瘦掉的肉,他就遗憾地顺着脸颊朝下滑,暗暗道,得再加把劲。
“恩。”小王爷的龌龊心思,她看不出,自顾自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软软的甜吻。激动得小王爷险些跳起来,但还告诫自己沉稳沉稳冷静冷静,强撑着一副淡定模样,继续抱着她说了会话。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困意和酒意袭来,陶月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终于撑不住时揉揉眼睛,说想睡了。
秦楚暝替她盖好被子,像对着个瓷娃娃,小心翼翼生怕碎了。
等陶月安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喊了两声没反应。才环顾四周,大胆而缓慢地低下头,又不放心扫一眼,她确实睡着。
于是在唇角落下同样轻柔的吻,才心潮澎湃地起身离开,嘴角一抹笑意着实刺眼。
孙虎默默注视秦楚暝的背影,手心缓缓握成拳儿,这事……不能再继续了。
东宫
“殿下。”近来祸不单行,丰和帝对郑棕英的管束愈发严苛,几乎是困在东宫谁都不许见,连陶贵妃都没法子私下通融。还是春节阖家团圆,陶贵妃百般劝说,才放了出来。叶中便趁着晚宴的空当,由家父带进宫,跟他私底下见一面。
“父皇逼着我抄了几个月仁义礼智信琐碎荒唐的大道理。外头发生什么,我真是一无所知。”郑棕英焦急地抓着他,“陶贵妃和陶相递不进消息,我也信不得他们。我们一起长大,就只能相信你。你如实告诉我,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江南旱灾的后续事宜是如何处理的?各地的叛军呢?郑粽岸……郑粽岸肯定不会放过我,是不是在父皇面前,有的没的全往我身上栽?还有王将军,蔡将军,今晚怎么没出席,莫非遇了不测?父皇今儿身子瞧着很不好,太医怎么说?”
“如今叛军的阵仗愈演愈烈,得亏楚王出了个主意,引得他们开始内斗,朝廷的压力稍稍缓下。但大大小小的叛军队伍加起来,总共二十多支。不少……不少都打出……”叶中犹豫道。
“打出什么?”叶中一犹豫,郑棕英就更焦急,“我们之间还用顾忌什么,你尽管直说。”
“说是储君失德,奸佞当政。”叶中斟酌着省去了一些事,郑棕英的脸色已经很糟糕,拉着他颤抖道,“那父皇……父皇怎么说?”
“朝政多是三皇子处理,陛下还在病里。兴许是过去用的药开始起作用。”叶中道,“相爷,相爷他也在努力。他派了好几个咱们旗下的大将、参军去平那帮匪寇,结果……没料想,几乎都没能回来,王将军、蔡将军……全战死沙场。”
郑棕英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中,叶中想停下,郑棕英逼着他继续往下说,叶中只好接着道,“眼下我们手底下能派上用场的武将越来越少,反倒是楚王,连着立了几个战功。三皇子、太后也像是有意无意地让他手底下几个都尉,参军到楚王那儿蹭功劳,升了不少职位。”
好一片沉默。
郑棕英垂着的头忽然抬起,狠辣道,“只要我储君的身份没变,我们就照最没办法的办法,等父皇驾崩后,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可果真如此,三皇子他们岂能善罢甘休?要是登基定是一番血战,血战就少不了士兵、将领拥护,我们眼下最缺的,正是军、队。倘若此时兵戈相见,八成讨不到好处。”
郑棕英窝着气,将桌上的书册噼里啪啦一扫而下。砚台掉在地上,“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等着郑粽岸登基,你我全沦为阶下囚吗?”
叶中无言,身边静默良久的女子缓缓跪下,“殿下,臣女有个法子,兴许能笼络楚王帮咱们,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