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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才被推开一条缝,江霏霏就听到里面有一挺民族唱腔的女音传出来,歌声悠扬而别致,但至于唱的是啥,她只能说,这唱的是哪国话她都分不出来。
轻手轻脚进去,换了拖鞋往客厅走。
今天的屋里是难得的昏暗,大约是主人故意将灯调节的不那么明亮,整个客厅灯气氛在歌声的承托里,有种令江霏霏不太喜欢的晦暗。
她驻足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宁甜的人,觉得有点纳闷再看了一圈,才发现沙发前好像有个手臂拿着酒杯在那摇摆,往前半步伸长头颈张望,才看到宁甜坐在沙发前的地上,身上的厚睡衣已经松垮到了地上,半个身子裸露在空气里。
“宁甜。”她出声叫了下。
宁甜整个人摇了摇,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身后有人,扭回头来看,她瞪着江霏霏,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喊出来,“霏霏姐!你怎么来了!”
江霏霏不习惯看有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半裸的样子,转过去将吃的搁在茶几上,帮她将衣服重新穿好了,才说:“我圣诞节找不到人陪着一起过,就来找你啊,可以吗?”
“霏霏姐你最好了!”宁甜一下子抱着她腿,蹭蹭,然后突然的爬起来,“腾腾腾”去墙边摸开关。
客厅的顶灯应声而开,江霏霏没能习惯这白昼般的明亮突然降临,一下子迷了眼睛,等她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宁甜已经窜回来了,脸上是酒后的红晕,衬得她的圆脸像个小苹果。
江霏霏注意到沙发边上已经有空了的红酒瓶,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我买了匹萨、烤翅、意面,吃吗?”
“吃!”宁甜应完声已然一个箭步跨到茶几旁开始拆食物的外包装袋,她有点喝高了,虽然心很迫切,但拆袋子的动作却麻利不起来,江霏霏蹲过去帮她一起,刚好耳边的音乐又一次响起,是刚才那首歌的重放,像是锯木头一样的小提琴声为配乐,听得江霏霏直皱眉。
“宁甜,这什么歌啊?”
“玫瑰人生。情歌。”宁甜闭着眼顺着那曲调唱了两句,张开眼睛看到江霏霏迷茫的神情,笑说,“两个女人听什么爱情歌!”便一下跳起来摸索到遥控,将dvd开启播放,再关掉了音乐。
dvd里在播放一套江霏霏这个年代的动漫《幽游白书》,原版的。岳宁城为她购置过几套带中文版本的dvd,但江霏霏喜欢看原版听岳先生翻译,对于这种不吃力又能吃饱豆腐的事,岳宁城自然是不会反对的,所以,后期服役的依旧是岳先生库存里的那几套dvd。
绵长、浪漫的女音唱腔一下子被动漫里人物逗比的吼叫代替,宁甜觉得脑筋一下子有点轴不过来。
江霏霏已将盒子打开,“快点来吃!冷了就不好吃啦!”
宁甜应了声凑过来,从鸡翅下口开吃。
江霏霏边吃边看,她记得之前和岳宁城是看到桑原去藏马的学校找人,日本进室内是需要脱鞋子的,但桑原一着急忘了脱鞋就冲进去了,引起四下骚动。
虽然原版dvd只能听懂个只言片语,但看到一贯淡定的藏马脑门上频频挂上一大滴汗,已然连连噗笑出声。接下去的几幕都十分逗人,她将手上拿的吃完了也不急着拿下一个,待到一集结束才去选吃什么。
这一看茶几,直接吓到!
三四人份的匹萨只剩下一半,六个鸡翅还剩一个,意面被消灭了大半,而茶几旁的宁甜还在不停的往嘴巴里塞东西。
“慢一点,慢一点!”江霏霏忙将宁甜往嘴巴里塞的东西接截下来,“你就算要吃也慢一点吃啊!”
宁甜被半途截了吃的,委屈的哼哼,“我饿。”
“饿也不用吃这么快!你吃下去难不难受!?难不难受”
宁甜茫然的眨了下眼睛,江霏霏看她目光呆滞的样子,知道这妹子是喝的真高了,叹口气,“别吃了别吃了,我给你拿纸巾你擦擦……”话音未落就听到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江霏霏听着那像是新消息提醒的震动打算等会儿再说,宁甜却像是听到号角的士兵一下子扑了出去,将自己的手机从沙发垫上抄过来,但没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呵呵了声,将手机丢开去,整个人在酒醉酒醒之间。
江霏霏拿纸巾递给她,犹豫了下从包里拿手机出来。手机上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提醒着她有未读消息的事。滑亮屏幕看下消息,是岳宁城发过来的微信,一句语音,语音是:“我知道圣诞礼物的意思了!你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语音之后,他又传了几个字过来,“圣诞节后的体检已经安排好,安心。”
“又是体检。”宁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醉眼朦胧的说着。
“是啊,又是体检。”江霏霏应了声,将手机放到旁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宁甜摇摇头,说:“霏霏姐,我看家里有很多日漫的碟子,你喜欢?”
“这些个都是你哥的。我就是蹭着看看。”
宁甜扶着头,是真的扶着的感觉,她的样子看着会让人觉得头很重,“他以前可不喜欢日漫的,是后来才喜欢的,他以前也不懂日本话,但现在也很懂。霏霏姐,你知道他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的女人很喜欢很喜欢动漫。”宁甜看着江霏霏的眼神将她话外的内容补全了。
江霏霏觉得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喉口像是被一下握住!现在的她认识岳宁城时,岳宁城已经有着不错的日文造诣,所以,岳宁城肯定不是为了现在的她去学的,但宁甜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他是为了她,所以……
她扶住宁甜要问下去,只是那小姑娘忽然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霏霏姐,我能求你件事情吗?陪我哥去墨尔本,好不好。”
江霏霏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轻轻一句,“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到时候他会去的……”想将话题带过去,却被宁甜一下打断了,“是你陪他过去吗?”
江霏霏没吭声,这件事她不是说定下来就定下来的。
宁甜抬头看着她,目光里有分明醉了的感觉,但又是清醒的。
“霏霏姐,我猜你知道我哥的腿是车祸弄得,但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医生会诊,都说一定要整条腿截肢才能保住他的命。只有一个医生敢试试只截肢一半,再看恢复情况。很幸运,截肢手术之后,我哥腿恢复的情况不错,尤其是复健完成,他走起来和普通人基本上没有不同。”
宁甜说到劫后余生的欢喜双手都比划起来,欣喜的泪光冲上眼眶,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江霏霏能感觉到她的喜悦,心情也是一样的亢奋。
但随即就听着宁甜的声音一下苍凉了——
“我们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结果三年前,很突然的,我哥的腿在天气变化的时候会痛,而且痛的很厉害。一检查,才发现他腿上肌肉组织有坏死,已经开始影响骨骼,因为是车祸留下来的问题,医生建议我们做第二次截肢手术,右腿全部截肢。我大哥,我有两个哥哥的,我大哥听完这个消息就和疯了一样去找之前医生!可是那个医生已经退休回自己的国家……根本没办法一下子联系上!可我哥的情况已经不能拖了……”宁甜讲不下去了,她爬过去把酒杯拿过来,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江霏霏没拦着她,甚至觉得自己也需要这个液体。
“……那个时候基本上是绝望的,他已经做好准备再做一次手术了……”
客厅里还有dvd的声音在不断的播放着,但江霏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她不想再听宁甜将那些特别绝望的时间,打断说:“然后你们在墨尔本找到了之前的医生?”
“是的,我们最后联系上了,可那个医生也建议……截肢,但还是肯试试只切除坏死的部分,然后我哥又一次幸运的躲过去了,那次就在墨尔本休息养了一整年。但这个之后家里真没办法放心了,然后这次……”宁甜想起来那天看到岳宁城单腿的样子,就觉得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我和他一起去墨尔本,他一回来我们立刻去墨尔本。”江霏霏说的很平静,是种她自己都在惊异的平静。
宁甜都没听见江霏霏的话,只是看到自己酒杯空了就爬去找酒瓶,然后仰头直接灌了起来,江霏霏箭步上去将酒瓶夺走,“别喝了,不要坐在地上。乖,起来!”
“恩——”宁甜挣扎两下,酒劲上来了有些作呕,挣开了江霏霏的手去洗手间一阵吐。
江霏霏打有记忆以来都是安分的好宝宝、好学生,没什么醉酒的经验,连看人醉酒的经验也就是大学时看男同学拼酒,可那会儿自有人照顾醉酒的人,也轮不上她,所以,这看着宁甜抱着马桶狂吐,真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
只好学着电视上,拍着着醉酒人的背脊,让她快些吐干净了。
等宁甜吐光了在那缓口气,就顺着她的背脊抚,让她能舒服些,再帮她将脸擦干净了。
宁甜已是完全的醉了,任由江霏霏将自己摆弄来去,也没什么气力反应,“霏霏姐你好美。”
“谢谢。”
“难怪我哥那么喜欢你,额!”宁甜打了个嗝,用脑袋在江霏霏身上蹭,像是卖萌讨好的小动物,“家里没有一个人要我,他也不要我,你还专门来陪我过圣诞。”
“说什么傻话,别人我不知道,岳宁城怎么会不要你呢?”
宁甜仰头笑了起来,却笑的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