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长夜

养鸽子的小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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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派出六名杀手后,戴华斌便陷入复仇的快感之中。

    诚然,若单就霍雨浩对他而言,似乎并未造成什么损害,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将其视作仇敌,并动用全部力量加以清除。

    事情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成功抓住霍雨浩离开学院的时间,并提前在回归路上设伏。相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场令人心醉的杀戮正在进行吧。

    可惜杀死他的人不是我。

    任务布置下去后,戴华斌的手下曾提出过异议,目标只是大魂师与魂尊的组合,他们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干掉。即便将人工成本忽略不计,埋伏在史莱克城外本身便代表危险,人数越多,首尾越难收拾。

    五位魂王加一位魂帝压阵,对付霍雨浩与王冬,并且是有心算无心,再如何谨慎甚至磨蹭一分钟也足够解决了。这不过是开一瓶酒的时间。

    周围并无其他人存在,那些贱民已经入睡。坐在路边长椅上,戴华斌让朱露为自己倒上一杯烈酒,他并非想要灌醉自己,仅仅想要找些事做。清醒的头脑是处理突发事件所必需的,这种大事无论如何谨慎都不过分,那些家伙怎么可能会懂?

    一杯酒很快入喉见底,魂力运作之下戴华斌甚至脸都未红,但并无后续消息传来。

    他并不愿承认,但心中的不安是事实。朱露又倒了第二杯,比上一次还要多。

    公爵府的人经验丰富,现在应该在清理现场,消息来得晚些十分正常,这是戴华斌想到的理由。毕竟这种事一旦败露,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酒杯再次变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戴华斌心中的阴影更加浓郁,示意朱露这次倒满。

    这无疑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熟知大陆伟人的事迹。其中最重要的不是海神冕下,而是他们的先祖戴沐白。越重要的时刻越要冷静,这点道理戴华斌非常清楚,并深为自己的成熟与睿智感到骄傲。

    第三杯又空了,他下意识从朱露手中夺过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当酒瓶里再倒不出一滴液体时,戴华斌刻意维持的冷静终于消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要说杀两个人,杀一个班都够了!可派出去的六个人却如石沉大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的消息都没有。

    朱露已经开始瞌睡了,少年人缺不得觉。她不知道华斌今晚发生么神经,独自一人跑出来饮酒。

    但这毕竟是她的男人,所以朱露选择无条件站在他身后。

    冷汗浸湿了戴华斌的衣衫,当视线移到朱露脸上时,握着空瓶的手在剧烈颤抖。朱露也被吓了一跳,戴华斌的眼神与她熟悉的完全不同,那股令她痴迷的的霸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惶与怯懦。

    搭上戴华斌的手,朱露只觉摸到一块寒冰,这只手上没有任何温度。

    酒瓶从手中脱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恐惧已经占据戴华斌心中每一个角落,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想要逃离学院,逃回熟悉的公爵府。那样一个腐朽,无数次想要离开的地方,此刻却是无比亲切。

    他忘记了公爵府与史莱克之间的距离。逃跑根本不现实,史莱克随意拎出一位教师,都能在太阳升起前将他抓回来。

    “华斌,华斌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戴华斌突然握住朱露的手,力道之大捏得她手指生疼。尖叫声将他的魂魄拉回现实,戴华斌没有暴怒,反而开始抚摸这只纤细且美丽的手。

    “我闯祸了,大祸……”

    他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说话,下意识将女友当作倾诉对象,直到最后一刻大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你说什么?”被戴华斌的情绪感染,朱露也开始恐惧起来,她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戴钥衡!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戴华斌终于理出一条思路,那就是自己的亲生大哥。虽然心里一直看不起这所谓的兄长,认为将他踩在脚下只是时间问题,但遇到这种情况,戴华斌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

    “不管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出了事他也别想置身事外,必须帮我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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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

    尽管半夜从床上被叫醒十分不快,戴钥衡还是要给他这个弟弟面子,听戴华斌将一切和盘托出后,这位白虎魂帝却不敢相信。

    他宁可听到这种说法:“哥,你别怕,我大晚上把你叫醒是想逗你玩的。”

    但戴华斌的表情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当理智接受这一现实后,戴钥衡第一反应则是勃然大怒。成年的他已经初具邪眸白虎的威严,凶光如两柄利剑从眼中射出,一把掐住弟弟的脖子将其顶在一棵树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

    “在学院眼皮底下袭杀核心弟子,日月帝国都不敢做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事先不问问我!”

    “现在倒好,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你将公爵府置于何地?你将戴家置于何地!”

    心头最后一丝清明令他控制了音量,低沉的怒吼从戴钥衡喉间迸出,如若虎啸山林。戴华斌拼命拉扯兄长的手,他的颈骨已经在发出呻吟。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戴钥衡有掐死这个弟弟的冲动,但他终究没能下手。虎爪一松,戴华斌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脖子发出剧烈的咳嗽。

    “事情已经做下了,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现状,不如赶紧想个办法。如果我因为这件事被学院追究,你在内院也待不稳了吧……大哥?”

    在接近自暴自弃的心态下,戴华斌最后一句大哥几乎是在挑衅,戴钥衡只觉血液一股股涌入大脑,只想将他毙于掌下。

    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想到母亲,戴钥衡还是留了分香火情,一爪在眼前的树上留下四道深痕,语气比先前柔和了些,但依旧咬牙切齿。

    “想办法?你闯下这种弥天大祸居然让我想办法?就算父亲在这里最多只能保你一命!如果我是你根本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一通怒吼将心中愤懑发泄出部分,戴钥衡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戴华斌听到这句,低垂的两眼显露寒光。

    ……

    “逃是不可能的,公爵府离这有几千公里。从现在起,你绝不可以再有任何针对那个人的动作,什么都不行!如果你想有一个较好的结果,只能向家里求援,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看看父母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戴钥衡盘腿坐于树下,与弟弟迎面相对,地上被画出凌乱的线条,其中涵义只有他一人能看懂

    “如果家族愿意付出足够的补偿,学院也许会原谅你的行为,保住你现有的也未必不可能,前提是父亲同意。”

    兄长的话没有起到太多安慰作用,戴华斌将一头金发抓成鸡窝,嗓音沙哑:“家里真的能帮我吗?我要杀的霍雨浩可是被言少哲看中了,肯定已经进入海神阁的视线,父亲也不可能挑战海神阁……”

    在最为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让帝国与史莱克开战,完全忽略其中的可操作性。

    “事情还没有完全绝望……”戴钥衡一句一顿,缓缓道:“你现在要祈祷两件事情,一是那个什么霍雨浩没有死;二是派去的人没有被学院拿住活的。只要这两件事成了,你多少还有点可能。”

    带着戴华斌回到自己房间,他找出纸张,运笔如飞,很快便写好了四封信,分别给父亲、母亲、杜维伦与言少哲。写完最后的落款后,戴钥衡甚至想到向许久久甚至许家伟求助,不过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戴华斌在旁边观察兄长所写内容,内心也在逐渐下沉。他未来数年的支持几乎全部被透支,戴钥衡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即便一向宠爱他们的母亲也不可能无视这些,可最愤怒的还不会是她,而是白虎公爵戴浩。

    一想到父亲的暴怒,戴华斌不禁再次颤抖起来。

    至于给武魂系两位大能的戴钥衡没有让弟弟看到,内容十分简单,只是表示对此事的痛恨与不知情,还有对未能管教好幼弟的懊悔。顺便探询一下这位院长的口风,却没有一句替戴华斌求情的话。

    他一向本着最坏打算,如果真保不住这个弟弟,至少自己内院种子的地位不能动摇。

    至于是否相当于不打自招根本无需考虑,学院有无数种方法确认幕后主使,戴华斌这点手段在那些老妖怪面前就是笑话。

    “大哥……”戴华斌看着他将信件一一封好,面色煞白,嘴唇不自然地抖动。“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这信一旦寄到家里,父亲肯定会发怒的,之后几年也不会好过……”

    “之后几年?!”

    戴钥衡面露凶光,用极尽狰狞的眼神瞪着这个弟弟:“你得先过了眼前这关,才有资格考虑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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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院外拥有下属的不止他一人,作为公爵继承人,戴钥衡手中的力量更为强大,当然对史莱克而言毫无分别。他连夜将全部手下召集,安排到城内距学院最近的位置,甚至包括戴华斌的残余。

    除安排人将信件送出外,所有人都被下达原地待命的指示。戴华斌对此并不十分理解,却未进行任何干涉,因为他已经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力。

    戴钥衡只想传达一个态度,彻底承认失败的态度,只有将姿态降到最低,才有可能获得学院的谅解。

    一切忙完时天色已经大亮,兄弟二人怀揣各自的忐忑去往不同方向。而杜维伦却恭恭敬敬地站在穆老身后,将今早的对话完完整整复述出来。

    至于戴钥衡精心准备的信件他甚至没有拆开,因为不用想就知道写的什么。

    穆恩手边是郭晔新更的几个章节,这孩子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武魂为重剑的魂师与古墓中长大的女子,还有一只雕型魂兽的故事,竟将他吸引住了。

    直到杜维伦一五一十地说完,他都未发一言,令这位教导主任心里七上八下的。

    实际上穆恩有一半心思还沉浸在神雕侠侣的情节中,杜维伦的话只听了个大概。最后不耐烦一样地摇摇手,道:“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如果能保证从今往后不再发生,你就便宜行事吧。只要少哲不反对,随便一会怎么说。”

    ……

    戴华斌与霍雨浩在走廊碰面时,双方脸色都不太好,他们都是一夜未眠,心中都在承受不同的煎熬。

    经郭晔的劝解,王冬总算没有当场发作。当霍雨浩提出履行赌约时,戴华斌心里居然没起太多波澜。

    该愤怒的,该恐惧的已经在昨夜进行过了。

    “哟哟哟——这不是戴家‘二’少爷吗?平日里应该只有别人跪你的份,今天怎么跟下人一样给我们班长磕头啊?”

    郭晔轻佻且充满浮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内心充满屈辱与怨恨的戴华斌僵住了,一时竟忘了起身。

    “你是谁?”

    就这样直挺挺地跪着,他从牙缝间挤出一句,几乎控制不住面目的狰狞。

    这句话特地在“二”上加了重音,入了戴华斌的耳朵,就是在嘲讽他没有爵位继承权。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太好了!”郭晔用充满滑稽的口吻说笑着,无视朱露怨毒的目光,以炫耀般的姿态面向所有人。

    一班同学大多不太敢直接嘲笑戴华斌,但霍雨浩的行为确实长脸,从今往后很长时间里,二班在他们面前都要低上一头。除了曹盈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不解,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

    一边说着,郭晔缓缓俯下身去,与戴华斌的脸几乎距离不到一尺,语气甚至比他更为阴冷:

    “你的人昨天差点把我一爪子切成五段,而你他娘的居然不知道老子是谁?”

    “滚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敢做却不敢认,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白虎吗?当真是威风赫赫呢。”

    声音只有他们几个才能听见,戴华斌已经做好死不认账的打算。但郭晔的话无疑在他心上狠狠刺下一刀,恨不得立刻撕烂眼前这张可恶的脸。

    对于戴华斌这种人来说,你就算打他一顿,也没有当众人的面侮辱来得严重。因此在他心里,对郭晔的仇恨程度已经列入三甲,仅次于霍雨浩与王冬。

    即便如此,他依旧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臂。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在提醒,若是打出去事情只会更糟,而现在的自己已经禁不起任何波折了。

    这都能忍?郭晔心里泛起嘀咕,直起身子后玩味道:“怎么?二少爷还不起来?是不是要有人扶您一把?”

    尽管他的言行也称得上卑劣,也要看针对谁。如果郭晔对街边的乞丐恶声恶气,同学们只会表示蔑视,他自己都会觉得丢人。但如果对面是戴华斌,那明显就是丢戴华斌的人了。

    这好比瓷娃娃抱着泥娃娃跳水,戴华斌就是那个泥娃娃。

    直到最后一刻,戴华斌都未曾发作,一声不吭地回到教室,大大出乎郭晔的预料。原本的目的并非折辱他一番,而是激起他的怒火,最好能与自己打起来。

    胜负暂且不论,自从出了那个小房间后,郭晔发现自己又犯下一个错误,那就是面对杜维伦时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当时的杜维伦一心想将此事压下,已经可以算是方寸大乱,因此没有留意他古怪的态度。而主任总会有冷静的时候,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他说不定会因此受到不必要的关注。

    一个说出口的谎言可能要靠无数谎言来弥补,郭晔就面临着这种状况。如何才能重新伪装成少年人心性?他想到第一个办法就是和戴华斌打一架。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无论输赢,最终倒霉的都不可能是自己。

    但戴华斌却未能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