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如故

养鸽子的小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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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睺的指尖在向下滴血,鲜血落在石板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第二天这些血就会干涸,之后即便清洗也会留下铁锈色的痕迹,擂台上这种痕迹有不少,都是往年的学员们留下的。这个地方见证过无数人的荣耀与悲伤,他们在这里互相拼斗,全力殴打那些不认识的人。

    今年上面又会增加新的颜色。

    至少郭晔不知道,在考核区另一边的梦之队,是如何做到双方几乎不流一滴血的,这种事很难想象。

    伤口在左肩,是一个不大的洞,最多可以伸进半根食指。

    类似的地方在身上还有两处,一在小腿,一在侧腹,其他的划伤还要更多。

    疼痛他早已习惯,失血也不算什么,罗睺可以短时间封住伤口附近的血脉。真正麻烦的是攻击附带的电流,现在他还能维持,再过一会可能站稳都困难。

    赵昊辰在一旁焦急但无可奈何,他也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若非顾及罗睺的魂技,小胖子早被打下台了。

    罗睺的气息悠长,依旧保持着沉稳,下一刻突然侧身,反握鸿鸣戳向自己身后。出刀之后赵昊辰才看见,楼燕在罗睺身后一闪而过,他刺穿的只不过是道残影,同时背部又多出一条血痕。

    琦殷在数米之外再次出现,郭晔刚好从她身旁不远处狂奔而过,身周是来自曹盈的箭雨,但她没有理会。

    除不想卷入同伴的攻击外,她对于战胜眼前这人也有很深的执念。一般人在承受如此多次攻击后早倒下了,即便身体承受得住,徒劳的还击也会让人崩溃。

    但罗睺不同,流出的血仿佛不是他的。他反击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每一刀依旧强而有力,让她心中的危机感久久不散。

    这家伙究竟还是不是人?

    琦殷疑惑了,比赛进行到现在,以她的体力都感到一丝疲惫,而罗睺除身上凄惨一些,神态胜似闲庭信步。每一次攻击都能获得成果,不过她也是在刀尖上跳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手。

    她担心自己会成为先支持不住的那个。

    为了对得起心中的那份骄傲,琦殷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次战斗持续下去,她有种预感,若能战胜这个人,自己会得到突破。

    借助罗睺的动作与鸿鸣的位置,才能隐约找到针尾楼燕的影子,闪出,消失;再闪,再消失。罗睺身上增添了新的伤口,台面上的红点逐渐密集。

    他突然开始眨眼,用远超常人的速度。

    新的一刀终于触碰到目标,两根白羽缓缓飘落,落在红色的血点中间,甚是醒目。

    这甚至算不上伤害,但落在琦殷眼中却有如雷击,这代表她为之自傲的速度被破解了。

    一次发泄式的尖叫,楼燕再次发起扑击。奋翅则能凌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景,刀光下洁白的羽翼飞扬,如同一场双人舞蹈。

    就像相机按动快门,罗睺每次眨动双眼都能隐约捕捉到那个身影。又是几根羽毛脱离,断口平滑如镜。

    这不可能!琦殷在心里喊着,这代表她所坚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崩塌。但现实骗不了人,罗睺似乎已经抓住了她的规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规律。

    台下的老师在犹豫。他明白这个新生的战术,利用受伤来进行反击,无论琦殷的速度有多快,在接触身体那一刻都会暴露动作。但这种方式通常用于以性命为赌注的战斗,出现在新生考核未免过于残酷。

    短暂的思考后选择放弃,罗睺没有违反任何规则,即便不允许伤残对手这条,现在也没有发生。但他的呼吸频率不自觉加快了,双眼一刻不眨,将注意放在两人身上。

    和罗睺的状态形成极佳对比。

    琦殷进行了平生最快一次攻击,双翼划过空气带起音波。糜贞的增益与她的速度同时达到顶峰,这一刻她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利刃刺穿罗睺挡在前胸的手掌时,声音还没传进他的耳朵。

    一击即中后她想将腿收回,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定睛看去,罗睺鲜血淋漓的左手握紧成拳,将她的脚掌牢牢抓住,神经与筋络因电击而震颤,反倒握得更加紧实。

    他将自己的拳头当成刀来使用,即使被前后贯穿,也视若无物。

    尖端从手背冒出,罗睺依然面不改色,发力将楼燕向自己扯动。琦殷大骇之下竟忘记反抗,当罗睺举起刀时才惊叫出声。

    她看到的不是人,而是自地狱归来的罗刹。

    “不——”

    刀停在琦殷的双眼之间,罗睺回头与监考老师对视一眼,老师明白他的意思,将几近瘫软的琦殷接到台下。

    当他重新将视线转回台上时,心中不禁思索起来,罗睺的实力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眼神居然会让自己下意识想要躲避,更奇怪的是他没觉得有何不妥。

    那种眼睛……

    他只有十一岁啊……

    看了眼坐在一旁啜泣的琦殷,他怜悯地摇摇头。遇到这种对手是这孩子的不幸,如果不能自己走出失败的阴影,将来的成长恐怕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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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人意料的,曹盈只是将箭虚搭在弓上,斟酌几秒后朱唇轻启,道:

    “我这一箭自己也不好把控,你确定要继续吗?”

    不继续代表什么郭晔也清楚,轻松地对她笑笑,正组织语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曹盈只是静待他的回答,没有任何动作。

    两秒后郭晔回过头来,笑容失去了之前的轻松。横跨一步让出后场的罗睺,虽遍体鳞伤却依旧挺立。

    “你看,”郭晔的表情有些苦涩,指着身后的同伴道:“这家伙和我住一个寝室,连他都这么拼命,我要是就这样放弃,说不过去吧。”

    “既然都说要有个结果,当然是打过才算数啊。”

    曹盈点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指间的长箭愈发凝实,这是魂力灌输的表现。

    “我明白了。”

    两枚魂环同时闪烁,月光从漆黑色的长弓表面泛出,她的双臂也亮起同样的光芒。曹盈拉弓,抬臂,瞄准,犹如拾起一轮皎月。

    郭晔看着自己的双刀,这种战斗方式与他七岁那年设想的完全不同。在幼小的郭晔心中,控制系是不需要像战士那般冲到第一线的,但自己还是逐渐走上了这种风格。

    甚至觉得还不错。

    弧形刀再次在手中变型,他在思索究竟何种样式的武器最合适,而最后的成品依旧是根长棍,碗口粗细。

    三米长的棍子能占据两人之间五分之一距离。郭晔仆步下式,长棍与上身呈横平之势,不急不躁。

    “当初爷爷画出的那个圆,真的很美。”

    现在他自己也想试试。

    眼前这个人虽然动作不紧不慢,看上去浑身都是破绽,但总能给曹盈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势,只能用浑然天成形容。

    但她没有时间犹豫。

    这是最强的巨灵之羽,曹盈除过施加追踪效果外,还引动了落月弓自身带有的力量,这样的一箭她每月只能射出一次,直到月圆才会恢复。

    弓弦擦过前臂内侧,刮出几道血痕,她已经毫无保留。

    糜贞不顾掌间的灼热,拼命将力量施加在箭上,琦殷的结果她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就在曹盈身上。

    长箭不再黯淡。湛蓝的雷光在其表面游走,形成一条咆哮的雷龙,将威压带给世人。

    “真漂亮……”

    面对两名大魂师的联手攻击,他竟闭上了眼睛。

    箭镞撞上长棍顶端,竟豪无阻塞地没入其中。郭晔依旧闭着双眼,将长棍以弧形横扫,雷龙的方向被改变了。

    长棍划出一个圆,圆的边缘是月光和雷,他画出了月全食的景象。

    汹涌而来的雷龙突然被震慑住了,失去了它该有的威能,空气中传来连续的爆炸声,那是成千上万根纤维在同一时间崩溃。郭晔站在圆的中心,面对狂潮巍然不动,他牵引巨灵之羽,仿佛手握连接纸鸢的棉线,极具威仪。

    旋转两周后,羽箭在郭晔的带动下朝来时方向飞回。曹盈在原地站立着,不闪不避,看着它自耳边掠过。跳动的马尾被一箭击散,长发飞扬。

    监考老师叹息一声,内心吐槽工作不易,再次以高速移到赛场另一侧,凌空取下了那支箭。

    在它消散之前,表面都丝毫无损。

    “好厉害。”曹盈发出由衷的赞叹。

    “谢谢,你也是。”郭晔微笑着回应,长棍点在台面,站姿极为随意。

    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魂力,所以他准备用仅剩的体力迎战。没想到曹盈竟直接向后走去,将郭晔和糜贞都弄得一愣。

    “盈盈,你这是?”

    经过身边时,糜贞问了这样一句。

    “我已经没有下一箭的力量了。”她跳下擂台,同时从兜中掏出根绳子,随手将发丝束在脑后。

    的确,就算她还有一战之力,也赢不了旁观的罗睺。不知为何,罗睺只是在一边看着,看郭晔化解那最后一箭。

    糜贞点点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快步追上她的脚步。

    “喂!”就在郭晔转过身时,曹盈好像想起些什么,对他喊道:“这次是我输了,下次有时间,再比一次。”

    这让郭晔想起昨日和罗睺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回答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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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墙头上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就这样待在那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直看到郭晔走下擂台,他才轻轻点头,沿墙面缓缓走下。

    “啧啧啧,咱们现在这样子可真够惨的。”

    郭晔上下打量罗睺一番,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的赵昊辰说道。小胖子不擅长打架,被一通胖揍后头发都电得根根直立,幸好以他的发型影响不大。

    自己就更别提了,下台后将武魂收起,现在上身只剩一件破烂不堪的衬衣。幸亏有这么一件,不然非得被当成流氓不可。

    “哇,你们这样子也太惨了吧!”

    刚出十一区就和梦之队打了照面,王冬一点都没有隐藏想法的意思,直接说了出来。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被吸引过来,然后都转移到郭晔三人身上,让他有一头在这破孩子身上撞死的冲动。

    “我说王冬啊,你怎么那么喜欢重复别人的话呢?”郭晔扶额弱弱地问。

    “我有吗?”王冬看向旁边的霍雨浩,而他也是同样的迷惑。

    “好了好了别争了,”这时萧萧出来打了圆场。“我们要去吃班长的烤鱼,你们去吗?”

    这多半只是客气一下,她对郭晔不像浩冬二人比较熟悉,并且他现在的形象也导致印象分大减。

    “可能不行了,”虽然很怀念霍氏烤鱼的滋味,但今天显然不是时候。“我们得先去一下校医院。”

    这是很明智的选择。郭晔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三人趴在病房里等着上药时,霍雨浩和王冬正在寝室首次接触浩冬之力。而在宿舍楼下等了半天的萧萧则毫无意外被放了鸽子。

    后天就是淘汰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