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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世子哥哥,我说你就算是残了,你也没必要妄自菲薄,沈姐姐对你一往情深,你根本不必被温情那只母老虎给震住了,世子哥哥直接休了她即可,沈姐姐与我也有通信往来,她很快就能来到漠北,??到时候……”
苏薇一张嘴喋喋不休,一肚子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萧庭深厉声喝止,“闭嘴。”
苏薇倏地怔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萧庭深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冷意,激得她心尖猛地一颤,喉间像是堵了块石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萧庭深明明是坐在了轮椅里,可那双漆黑的眸底像是看一只蝼蚁一般,他薄唇轻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发妻岂容你在此诋毁?”
语毕,愠怒的双眸扫了眼立在一旁的辛岳,“去,吩咐绣坊,取消苏家定制饰品成衣的资格。另外,同俞领军说一声,罚俸一月以示惩戒,免得下次又将这等阿猫阿狗放进坞堡里乱吠,扰了夫人清净。”
苏薇一口气直接吊到了喉咙口,双眸里满满都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嘴里囔囔叫道:“世子哥哥…”
“滚——”
苏薇愣愣地对上萧庭深那双凛冽的如同萧瑟深秋般的寒凉目光,??心里明明吓得要死,可偏偏从小被娇宠得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作祟,气得脸色通红地大叫道:“世子哥哥,我是为你好啊,她温情算什么东西?啊呀……你們干什么?喂喂——”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苏薇就被突然出现的铁血亲卫架了出去。
这群铁血亲卫平日隐在暗处,这突然走进厢房处置苏薇的亲卫速度之快以至于站在厢房外边偷听墙角的温情都没来得及躲藏起来。
温情眼睁睁地看着苏薇被狼狈地拖了出来。
苏薇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也不知是因为哭闹还是气愤,瞥见温情时,差点没朝着温情扑上去,“就是你!就是你个坏女人,你看看你把世子哥哥吓成了什么样?”
躺着也被乱刀砸死的温情……
苏薇的尖叫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越拖越远……
直到什么都听不到。
厢房内外一片宁静。
温情眨眨黑亮的双眸,转眸看了眼岑夏,“我……平日里很凶吗?”
岑夏……
姑娘,你的注意点只有母老虎?你心怎么那么大?
那什么沈姑娘的事情才是重点啊!
…
车轮子压着地砖自厢房里出来,萧庭深晦涩难辨的眸光落在被夕阳余晖笼罩下的女人,俊朗的眉眼里透着郁色。
丫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都听到了些什么?
两人对视着的氛围莫名透着些许的微妙。
温情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心底里涌上说不出的烦躁,“我…我看你没在前厅,所以过来找你。”
打死她都不会说自己是听到苏薇哭才会过来偷听的,??然后还听到了些原书上没有的内容。
想想也是啊,萧庭深若是没有断了双腿,那可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的倾慕?
苏薇嘴里的沈姐姐会是谁呢?
该不会是之前和顾淑琴提到的昌松沈家?
沈清丽?
萧庭深点点头,俊眸坦然,朝她招了招手,“情情,你过来一些。”
温情没动。
萧庭深微微叹息一声,自己滑动轮椅往她身边靠了靠,“我之前好像一直没与你说过。”
“……什么?”
萧庭深仰起脸,以温情的角度看过来,她能看到他好看的鼻翼,菲薄有型的棱唇,再往下便是坚毅的下颚线,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我父亲,一生一世只爱了我母亲一人,母亲去世后这些年,便一直孤身一人。”
温情还以为萧庭深会和她说说那个……沈姑娘,却没想到他提起了公爹。
“都说什么样的父母养育的子女便是什么样的,我恰恰与父亲一样,认定了一个人,便只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情,你明白了么?”萧庭深宽大的掌心握住了温情的手,眸光缱绻,瞳孔漆黑,里面装满了温情的身影,仿佛再也放不下其他。
温情呼吸一滞,那些莫名的烦躁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了,只觉得此刻的内心状态就像是佳节里绽放的烟火,璀璨夺目的烟花升至半空中,爆裂开来,散或漫着炫丽的星火。
这是一个古旧的朝代,三妻四妾实属常事,特别像萧庭深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他能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来实在叫温情震惊。
她从穿进这本书开始就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在这样朝不保夕的乱世里能苟着活下来才是硬道理,她撺掇着萧庭深来到漠北,远离朝堂血雨腥风,宗旨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保命。
一开始的想法是等稳住了脚跟再考虑离开萧庭深,到如今她与这坞堡产生了千丝万缕的情感,以及和萧庭深日益增进的感情…
这每一件都动摇了她最初的想法。
萧庭深的主动她不是看不到,有时候甚至有些逃避,她极力压抑着某些情绪,就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壳子,在不知未来究竟如何时,不愿回应太多。
说她自私也罢,她怕自己给予得越多,失望便越多。
不过,现下萧庭深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她自不必压抑。
温情注视着那漆黑的目光,心口剧烈跳动,小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倒是正巧,我就是看着我父亲三妻四妾,我娘亲过得那般辛苦,所以我发誓我喜欢的男人必须心里眼里都只能是我,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庭深深邃的眉眼如沐春风。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久久交缠在一起,里面情愫不言而喻。
站在一旁的岑夏小步地朝后挪动了步子。
啧啧——
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该私下说呀,他们这些下人还在呢。
氛围透着些许甜蜜的羞涩。
两人凝视得久了,各自移开了视线,扬起的唇角怎么压也压不住。
温情看着自己的脚尖,没话找话道:“我们去前厅吃饭吧,忙了一下午,肚子都饿了。”
萧庭深点头应道:“嗯,好。”
那样炙热的目光,温情是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先一步往前厅走去,走了几步又返身朝着他看过来,笑容灿烂,“深深,快点。”
马尾在空中甩起一道弧度,夕阳之下泛着迷人的光泽,连头发丝都无比好看的女人,是他的心上人。
萧庭深望着她的背影,真想下一刻能从轮椅上走下来,牵住她的手,一起并行…
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久远,到时候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
…
日子在天气越来越炎热里缓缓流逝,很快便是六月底。
今年天公依旧不作美,到处都在闹旱灾。
边境的战乱就没停歇过,萧鹤尧带着军队与匈奴打起了拉锯战,今天这儿打一场,明天那儿又来一场,最苦的便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了。
朝野形势已到了无比严峻的时候了,老皇帝眼看着不行了,那肚腹高得犹如几个月孕妇一般了,却硬生生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怕最焦急的便是皇子了。
这新帝究竟立谁,老皇帝就是不吐口,这是要把遗诏带棺材里去了?
…
此时的温情亦是忙得焦头烂额,整个坞堡一眼望去都是黄灿灿的,抢收就这般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公鸡还未打鸣,坞堡上所有的农户亲卫都下了地。
俞诚安找人从沈进山那儿把新制的农车全数分派下去,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人力。只不过原先的粮仓烧毁,后来再重新建造修葺时,粮仓被建在了离田地更远一些的空地上,从田地到粮仓,就是有农车也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程,这般下来大大缩减了速度和效率。
温情头上戴着顶草帽,双目望着地里忙碌的人们,心中越发郁结,要按照这样的速度,就是分两班轮番上阵,这夏收就是结束了,下一季的水稻也不定来得及入土!
但是她一个现代人是真没种过地,倒是看到过不少机械化农车,就是原理不大清楚,要叫她改造或者创造农具,还真是难为她了。
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再给她一次穿书的机会,她绝逼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特别是把这田给种活了!
啧。
在地里忙碌的沮渠老远就看到了立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温情,跟着他一块割稻的蒙小裕见他弯着腰不动,顺着他的视线往田埂边望了眼,“大哥?”
沮渠几步便来到了田埂边,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一张俊颜也被晒黑了不少,“六姑娘,日头这样烈,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温情心中还想着农具的事情,的确是站得时间有些长,动了动身子说道:“我看看你们。”
沮渠淡声一笑,“怎么,怕我们不尽心尽力?”
温情轻嗤一声,“怎么会,这儿可是还有你那三成的股咧,你就是不帮我干也得帮你自己干啊。”
沮渠深吸一口气,望着一望无垠的黄色谷物,唇角勾起笑容,“是啊,我这是在帮我自己做呢。”
温情呵呵笑起来,“高兴吧?”
沮渠看着忙得连喝水都没工夫的族人,心境也从一开始来到这儿慢慢发生了转变,前几日他的族人喊他去吃了喜酒,娶的是坞堡上一农户家的女儿。
他瞧见了新娘子,长得说不上漂亮,但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人,是能过日子的。
他族人说,照这样的趋势打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他喜欢坞堡上的日子,想在这儿安家,媳妇儿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一大美事。
这其实只是其中一个与他比较要好的族人,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在这儿成了亲,有的甚至肚子里都已经怀了孩子。
他们刚来时的衣着还有着异域风情,如今也慢慢地同化了。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变化渗透着,而这种变化与渗透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也正因为如此,沮渠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
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立着,沮渠突然转眸认真地看向温情,抵了抵后牙槽,说道:“温情。”
温情微微一愣,朝着突然喊她名字的沮渠看过去,“……”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沮渠斟酌了下开口,“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温情正为农具烦恼,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你待在坞堡上开心吗?”
温情对上他认真的神色,“干嘛?挺开心的啊。”视线又移向忙碌的人们,“怎么问这个,沮渠,你在这里不开心?”
沮渠怔了怔,“没有。”
隔了会,又道:“我从未想过会一直待在坞堡。”
沮渠说完这话双目便紧紧地盯着温情了,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温情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嗯。”
沮渠又是一怔,张口便道:“你…你就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
“嗯?”
温情这才真正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向沮渠火冒三丈完全被气到了的模样,说道:“也会舍不得,任何人相处了都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你对我们坞堡也是有深厚情感的。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水胡族人,你身上流着你们族人的血液,你或许背负着你的责任,你要离开完成你的使命,我绝不阻拦,你也放心,我答应你的那三成股份也会说到做到。”
温情的眼睛干净明亮,像是身后一尘不染的蓝天,不参杂任何杂质,可却让沮渠莫名不喜,他不罢休地追问:“那么,除此之外呢?我占山为王,愿意跟你来到坞堡,愿意帮着你,你……难道就看不出点什么?”
温情来自现代,对感情再迟钝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眸微动,“你难道不是为了你的族人?”
“不止是。”
“沮渠,我不明白你的这种情愫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我要说的是,我对你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今天没有,以后也没有。”不论沮渠怎么想,温情对感情还是喜欢干净利落,她心有所属,怎可能还装下他人?
“你虽为异族,或许有各自的利益,但我们都是人。我们族类不同,种类相同。我从一开始将你带来坞堡是觉得各族与各族之间完全可以融合,可以和平发展,你也看到了,你的族人与坞堡上的农户成立了小家,他们的幸福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外边的打仗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是为了抢占土地,扩张版图,瓜分资源,谁说资源一定要瓜分才能强大?真正的强大是自身。所以我鄙视踩着百姓尸体走上去的强大,那样的强大也终将不会长久。
我只希望有一天各族不论如何变化迁徙…”
温情说到迁徙一词时,蓦然停止了下来,后边的话声音也越来越小,脑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一双眼睛更为明亮起来,整张脸也越发鲜活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怎么缩短效率和速度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