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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不与你们说了,我去找沈进山了,”温情没工夫与他们闲聊,摆了摆手,就打算往沈家赶,却被沮渠叫住,“这么晚了,你这个时间去找沈进山做什么?”
俞诚安眼看着沮渠搭话,心中暗恼,光顾着偷乐,又被沮渠找着与夫人说话的机会了。
沮渠这厮,心里在想些什么,哪里能瞒过他的火眼金睛。
世子还在这呢,就想着觊觎夫人的美貌,简直不要脸!
俞诚安鄙夷地瞪了眼沮渠,上前一步,暗戳戳地挡住沮渠的目光,“是啊,夫人,你现下去找沈进山做什么?”
夜色里沮渠紫眸不动声色地掠过一抹幽光。
萧庭深腿部手术的事情暂且只有正房内的人知晓,暂且不宜太多人知晓,温情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句,“没什么,我找进山聊聊天。你们快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便跑开了。
沮渠低唤了一声,“欸——”
俞诚安却直接挡去了沮渠的道路,“欸欸欸——沮渠,你做什么?”
两个高度不相上下的男人对视,眸光在空中较量,空气里似是有浓重的硝烟味,氛围如凝滞了一般,让人觉得呼吸压抑。
沮渠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眉峰微挑,紫眸晦涩不明。
俞诚安久经沙场,当然不会惧怕这种目光,未等沮渠开口,又道:“沮队长,我知晓你心中在想什么,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起来。夫人,是世子的妻子。”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俞诚安惊奇道,“朋友妻不可欺,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只知道在我们匈奴,崇尚爱情是我的自由,再说你们那个世子,未必能给温情幸福…”
直呼夫人姓名?
还崇尚爱情?
艹——
俞诚安一张脸直接黑了个彻底,“这儿不是匈奴,这里是北凉!世子能不能给夫人幸福那是世子与夫人之间的事情,倒是你,这是想要插足?!”
沮渠暗暗咬了咬牙,“俞领军,您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您敢拍着胸脯说,您对温情没有其他想法?别用你们北凉的那一套说我,我沮渠蒙逊说喜欢便是喜欢,说爱便是爱,坦坦荡荡,不像你们,即便是喜欢即便是爱也只会藏匿于心底,羞于见人。”
他们生于匈奴的大草原,是草原上不靳的野马,他们的情怀是自由奔放的。
俞诚安胸口里一团火气在横冲直撞,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了,拳头攥得手背青筋发跳,随即狠狠一拳揍了过去,“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我俞诚安顶天立地,我对夫人从来都是尊重,可没你这些觊觎的花花心思!”
俞诚安的这一拳下了死手,沮渠的嘴角直接挂了彩,他的紫眸瞬间如夜色里孤狼眼睛散发着的幽蓝光芒,直直朝着俞诚安逼迫而来。
下一刻,拳风已贴着俞诚安的面容飞了过去。
倏地,两人拳脚相向,竟在这田埂间动起了手脚。
打得那叫一个火热,谁也不让谁。
不消片刻的功夫,俞诚安脸上也挂了彩。
两人心中都有气,浑身一副豁出去的狠劲,俞诚安心里就一个念头,必须将这厮的那些邪恶念头给扼杀在摇篮里!
而沮渠浑身一股子野劲,谁也别想压着他!
啧。
…
…
这边,温情跑到了沈江才家的院门口,便见院子里亮着火盆,沈进山正在做活。
温情凝了凝眉心,朝着院子里唤了一声,“沈进山。”
沈进山停下手中的动作,循声看了过来,见是夫人,双眸不觉一亮,几步走过来拉开院门,“咦,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温情看了眼地上的木头和木屑,“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沈进山讪讪一笑,“这不新粮仓在做收尾工作了,俞领军的意思是要在粮仓底下做一些隔板,以后若是遇上阴雨天气,底下也不易泛潮。”
“嗯,真是没想到,俞领军倒也是细心之人。”温情笑着夸赞了句,“不过,这件事情你稍稍等等,我有几样东西需要你帮我连夜赶工制作出来。”
沈进山明亮的眸子看着温情,“哦?是什么东西,夫人要得这样急?”
温情出门得急,手中什么也没带,看了眼四周,直接从地上拿起一块木疙瘩,然后没什么形象地蹲着,直接在泥地上比划起来。
首先是踝关节的康复训练。
“进山,先是要一块这般大小的木板,差不多成年男子脚那般大小,你稍稍做得大一些也无事,然后在木板下面安装可以移动的小木块,就是脚踩上去,脚趾部位可以垫高的那种,相当于模拟人走路的那种器具。”温情怕自己画得不够到位,又站起身体来以慢动作走路的样子告诉沈进山。
沈进山听得认真,大致明白温情说的东西,点头应道,“嗯,这个我可以试试看。”
温情又蹲下来,在另一边地上画起来,她还需要帮萧庭深做一个站立辅助器,萧庭深太久没有站起来了,肌肉早已猥琐,这种肌肉慢慢回归正常人的形态,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刚开始若是他直接站起来,必定会对肌肉造成压力。
若是有这个站立辅助器,那么绝对可以大大减轻萧庭深的痛楚。
另外,还有跑步机,拐杖……
这每一样东西都需要做出来。
温情在读医时,看到关于古代对骨折方面的治疗,人们对开刀这件事知道的少之又少,很多明明能够治好的骨折最终因为医疗条件太差,而最终变成了残废,还有的就算是接骨成功了,可却在康复训练之上荒废了,最终也成了残疾。
所以,萧庭深要完全变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需要顽强的意志力外,也需要她为他制定一个循序渐进的计划!
沈进山从一开始的认真,到最后与温情忘我地讨论起来,这每一样东西都是沈进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从龙骨翻车,再到这些东西……
沈进山除了惊奇就是惊奇了。
温情感受着沈进山露骨的眼神,脑袋里竭尽全力寻找着比较寻常的一些术语来告诉沈进山,可嘴里还是要时不时地蹦出些新鲜词。
就比如,跑步机上的履带的制作。
一开始温情便说可以用竹签试试,因为竹子坚韧,不易折断,后来沈进山却想到了在坚韧的竹子上面铺一层牛皮,竹签容易滑倒,而牛皮就不一样了,走在上面更稳当。
温情黑澈的眼眸不由得一亮,亮晶晶地看向沈进山。沈进山这脑子,在木匠工艺上果然颇有造诣,她只需稍稍提点一些,沈进山便会想到更多。
有跑步机必须讲一讲齿轮。
沈进山听到齿轮这东西直接入迷了,当初制作龙骨水车时也有这齿轮的运用,只不过并没有现下温情说得这种更加精巧。
齿轮与齿轮相结合,再加上人在牛皮上面行走形成的动力,牛皮便可以不断循环地转动。
这么精妙的机关术,面前的夫人究竟是怎么想到的啊?
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谈论了两个多时辰,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沈进山边听边想,一颗脑袋高速运转,明明已是深夜了,却一点想睡的欲望都没有,双眸的亮光如星辰一般耀眼。
夫人实在太聪慧了!
沈进山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要不是沈江才睡了一觉出来,怕是两人还要谈论下去。
温情这才发现时间已过亥时,看了眼地面上被画得到处都是,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抱歉地看了眼沈江才,说道:“沈匠头,是吵醒你了吧?”
沈江才没想到和小儿说话的会是夫人,脸上挂上笑颜,“没有,没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温情坦然道:“我与进山说会话。”
沈江才狐疑地扫了眼沈进山。
这已是深更半夜,两人有什么话需要在这个点说?
“哦。”
温情又看向沈进山,“进山,后边的东西你可以慢慢做,我与你说的第一样,今晚加个班,帮我做好,明日送给我。”
沈进山点头应道:“好。”
温情又与沈江才寒暄了两句,心系萧庭深,便快步回去了。
沈江才的意思是要送一送温情,却被温情制止了。
虽说黑灯瞎火,不过在坞堡内,安全问题自不必多说,沈江才便也不强求,只将人送到了院门口。
等温情一走,沈江才便抓着沈进山问道:“进山,夫人过来所为何事?”
沈进山扫了眼地面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图纸,心情激动万分,握住他爹爹的手,笑道:“爹爹,我知晓如何改造您的那柄弓了。”
沈江才虽说是匠头,可去年一年入不敷出,家中生计艰难,他便带着大儿子去了附近的林子之中打猎,可惜年纪越大,这拉弓的手劲明显小了,时常与沈进山说起这弓若是能自动放箭那该有多好。
曾经沈进山也研究过,不过总是脑袋不开窍。
刚刚听温情说了这样多,他突然便想到了一些新的点子。
沈江才被沈进山拉着半夜三更讲弓弩,脑仁疼,瞥了眼眼睛晶亮的孩子,打了个哈欠,道:“你还是先将夫人指定的那些个……玩意儿做出来再说爹爹的弓吧。”
说完,便打算进房间里睡觉去。
刚踏入门槛,又转头嘱咐了一句,“进山,别弄得太晚,做完了便赶紧休息。明早爹爹帮你将夫人要的东西送去。”
沈进山咧嘴笑起来,“欸,谢谢爹爹。”
…
走在田间小路上的温情怎么也不会想到,沈进山的脑袋竟然如此发散,她不过是说了站立辅助器以及跑步机,他竟然能将脑子再动到弓箭之上。
不过,几年后的沈进山的确是在武器机关的造诣上成名。
当然这些是后话。
…
…
温情回到正房便见岑夏站在门口张望着,见到她回来后连忙迎了过去。
“姑娘,您怎么去了这么久?”
“庭深有事?”温情心尖紧张了下。
“哦,没有,世子有嵇大夫照顾,倒是您,您看您眼底黑成什么样了啊?下边的人烧了水,我让人端进来,您赶紧泡个澡去去疲乏,好好休息一下。”岑夏满眼心疼。
萧庭深没什么事,温情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朝着岑夏摆了摆手道:“夏夏,我没事,你去帮我打盆热水,我洗个脚去床上躺一会儿了去换嵇四。”
岑夏欲言又止,最终“欸”了一声,快步走了下去。
岑夏很快便将热水端了进来,温情洗了把脸,泡了泡脚,全身又像是活了回来,躺进床铺后,嘱咐了岑夏一声,一个时辰后叫醒她,便闭上了双目。
温情那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疲惫,岑夏帮她掖了下被角,放下床幔便退了出去。
至于一个时辰后叫是不会叫的。
她知晓世子手术事关重大,可姑娘在北凉时何曾受过这么多苦,别人不心疼姑娘,她心疼姑娘。
便叫姑娘好生睡上一觉。
岑夏是这般想,可温情却非常有时间观念,就算是没人叫唤她,她也在一个时辰后清醒了过来。
这种秒睡秒醒当然是在现代时做医生时练就的本领。
一个半时辰后,床榻之上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
岑夏听到声音即刻便从门口走了进来,惊异道:“姑娘……您这么快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
岑夏望了眼天色,“刚至申时。”
温情倏地从床榻之上起身,拉开床幔,套了件衣裳到身上,清亮的双眸对上岑夏,“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岑夏目光躲闪了下,自责道:“姑娘,都怪奴婢忘了时辰。”
温情笑道:“无事,你也很累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去。我去换嵇四。”
岑夏望着温情那张瘦了一圈的小脸,心疼道:“姑娘,您也要注意着身子,之前您可是累得昏睡了整整三日,奴婢心疼您。”
温情眼角眉梢里略过温婉笑意,“放心吧,夏夏,你家姑娘可是铁打的,哪就那么容易倒下了。你也守了大半夜,赶紧去睡,我去厢房了。”
说完,便将散落的头发利落地绑在了脑后,阔步出了正房。
岑夏望着姑娘挺得笔直的背脊,幽幽一叹,目光难得的跃上迷离,也不知当初姑娘冒着假死来到这儿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