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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平稳到薛府,虞湘君临走前向薛淮云郑重道了谢,不仅是为今日专程陪行,也是为之前高煜紧紧纠缠时,薛淮云主动出手相帮。
对虞湘君的道谢,薛淮云面上虽如常受了,但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说实话,对虞湘君,他现在观感很复杂。
身为黎清苒时,两人的关系其实有些恶劣。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虞湘君此人,不仅是因她与未婚夫薛淮润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因她本身不太喜欢这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
也因这些偏见,她和薛家那些娘子一起排挤虞湘君,甚至某次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薛家的娘子捉弄她,以至于她最后不小心掉入了湖中......
也因这次意外,她对虞湘君心生愧疚,渐渐不再跟着薛家娘子排挤她。
死后意外得知虞湘君在话本中的结局,他虽很同情她接下来的遭遇,但也仅仅只是同情而已......
可如今他无意撞见虞湘君为前身祭拜,且还回想起那段被他抛到脑后的记忆......
他能看得出,虞湘君是真心感谢黎清苒,甚至他还从她眼中看到一点对黎清苒的濡慕。
她濡慕黎清苒什么呢?
只因她救过她一次,她便不在意两人之前的龃龉了吗?
这个事实实在令薛淮云惊讶,以至于他现在对虞湘君的观感很复杂......
......
三日后。
苍茫天际才泛起一线青色,薛淮云便准时睁开了眼。
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得很,就算换了新身体,也依旧如以前那般。
简单洗漱完,他便换上利落的劲装去院子练拳。
这是他一直坚持的早课,从五岁开始,除非有意外发生,否则寒天酷暑一天也不会落下。
作为黎清苒时,她算是京中贵女中的另类。
她不爱精美的脂粉华裳,只爱摆弄冷冰冰的刀枪剑戟,对贵女们喜欢的刺绣书画之类的雅好也半点不感兴趣,反而更喜欢兵书和武艺。
父亲每每看到她习武的身影,都会暗叹她不是个男儿。
因她的喜好与京中贵女格格不入,所以大家都会在私下里说她的闲话。
说黎家的黎清苒恐怕是个投了女胎的男儿,不爱红装爱武装,若不是性别限制,说不定她还想去战场上打仗......
这些闲言碎语一直伴随在她耳畔,随着她年纪越大,这些声音也说得愈加难听。
不过她并不在意别人说的那些话,跟每天辛苦的习武比起来,这些话的伤害力简直为零。
就算不小心吹进了耳里,下一瞬也会从另一只耳出来,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的目标明确,并不会因他人的言语而自我放弃或退却。
这或许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薛淮云打完了拳,身上已出了一身热汗。
他接过随从递来的干净巾帕,仔细将脸上的汗珠擦去。
这一通热身已将这具新身体的经脉活络了一番,还好这些动作都深深印在脑海中,尽管换了新身体,动作使出来也不见生疏。
擦完汗后,他随手将巾帕扔给随从,然后转身进屋沐浴。
这几日他的习惯皆是如此,打完拳后再沐浴,服侍的随从也从惊讶变得习以为常。
沐浴完,薛淮云穿上一件黑纹青袍,满头乌发只用一根青色发带收拢。
他还未及冠,头发也不用梳得那么正式。
看着铜镜中貌若好女的面容,薛淮云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感觉换了个性别,反而更不像男人了,要不是身下那多出来的东西,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个身体而不是性别。
静静看了片刻,他才拍拍身上的衣服准备出发。
今日他需要去族学报到,族里的先生大概辰正时刻到,他得赶紧出门,免得第一天报到就迟到从而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薛家族学是开国时薛家家主为族里培养支撑家族的人才而开办的。
族学的费用一力从公中挪用,教学的先生请的也是身负功名的人。
族中开蒙过的子弟都可以送到族学继续学习,甚至不是薛姓子弟也可以通过特殊渠道进来。
也因此薛家族学虽是一家之学,但学堂内的人倒也不少。
薛淮云在随从的引领下,一路穿院过廊,大概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族学学堂。
刚进学堂,便见迎面走来了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领头的那个少年年纪看起来最小,但打扮也最气派,一身鹅黄衣袍,颈上还带了个金闪闪的金锁,稚嫩的眉眼含着刺人的傲气。
少年一看到薛淮云,眼中瞬间划过一丝恶意,他忽而停在薛淮云身前,直挺挺挡着他的道路,语气故作好奇道。
“咦,这是哪来的新人,有谁知道啊!”
少年还带着童音的嗓子一响起,他身后跟着的人便立马得了眼色,捏着嗓子大声道。
“九郎,这是四房的薛傻子,听说前几日他恢复了神智,已经变成正常人了......”
这人话音落下,学堂里其他原本伏案看书的人不禁都将视线落在了薛淮云身上。
他们的视线有好奇,有打量,有不怀好意,也有单纯看热闹的......种种不一而足。
但令在场人意外的是,不管别人如何打量,薛淮云都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眼神也沉静如水。
叫九郎的少年见薛淮云如此沉得住气,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气恼,但他很快压下心中的气恼。
只见他面露恍然道,“原来是六兄啊!”
接着他突然眼神愧疚地对薛淮云道。
“不好意思六兄,你之前深居简出,九弟一下没认出你,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薛淮云垂眸看向这少年,见他表面虽愧疚,但眼神深处却藏着浓浓的恶意。
薛淮云忽而觉得很烦,像少年这类人他见多了,表面虽纯良,但肚子里一肚子坏水,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这种人背刺。
不过眼下他初到学堂,在不了解情况下还是先不要惹事为好。
于是薛淮云面上仍不动声色,对少年的虚假愧疚淡淡道。
“我没有怪罪,若九弟没事,能否让个道?”
少年闻言黑黢黢的眼珠溜溜转了半圈,忽而声音幽幽道。
“六兄,我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