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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世子一摁住剑柄,不知为何,底下小兵开始默默念着,世子要做法了!
容世子是个近妖的人物,虽然他们冉大将军也是军功赫赫,但都是赤身肉搏打拼出来的,不像容恪少年成名,给人感觉就不像是凡品,他从握住剑,龙吟低啸一声起,寒光剑已出鞘时,配着那剑光,他身后的坐骑,传说里动如闪电的雪间青,扬着前蹄发出了一声嘶鸣。
一股沙尘刮傻了去牵马的副将,满嘴沾了泥,莫名其妙且惊恐地逃避开来,容恪微笑着回去,将马儿的鬃毛一瞬,那匹脾气暴躁的雪间青就安顺了。
载着主人一路疾驰,少吃少眠,风餐露宿,雪间青有了脾气,但容恪只和他说了两句耳语,雪间青乖乖地蹭了蹭容恪的肩膀,任由副将将其拴在了木桩上。
“实在对不住,我的马儿脾气有些坏。”
禁卫队的小兵们一个个瑟瑟发抖,何止脾气不好,这匹马是月满进贡的上品千里马,烈性难驯,朝中无人能驾驭,于是皇帝陛下大笔一批,将它送到了陈留,给了世子容恪。
冉秦的枪已摆好了阵势,看来是不打一场不善罢甘休的。
而上京城里来不及施展拳脚,听着容恪传奇故事长大的少年们,都在巴望着他们赶紧刀兵相接。
容恪颇觉得无奈,左手握了两天两夜的马缰,疲惫得已很难挥动剑,而岳父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上来便枪挑游龙,寒光如屑,绕着容恪肩、腰、腹处走,容恪提剑,只守不攻,一直处于下风。
养精蓄锐的岳父大人和舟车劳顿的女婿,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容恪也没想以下犯上,鉴于还未见到浓浓,他不敢和她最敬爱的父亲大人造次。
幸得容恪身法快,冉秦的枪虽来势汹汹,但始终没沾到他的皮肉,最最惊险的,是险些刺穿了容恪纤白的袖袍。
副将们惊惶失度:将军怎么下手这么狠?
这不是一家人该有的“切磋”啊。
平素将军练兵,不出三两招便能撂倒十个人,他是从百夫长、千夫长一路爬上来的,武艺超群,可如今容恪只守不攻四十余招,冉秦还是无法伤到他分毫,这就……有点儿可怕了。
容恪身法轻灵,剑如飞星,磨过百中之王的银枪,剑刃溅起一波金色的星子,又纷纷坠地。
冉秦银枪横扫,神龙摆尾,击他腰腹,又是同一招,空门极大,要是用左手剑,反掌迅若电掣……
容恪没动。
“爹爹。”
冉烟浓吓了一大跳,娇小的身子一把飞扑上来,将容恪紧紧地抱住了。
冉秦收势自如,急忙撤招。
冉烟浓顾不得冉大将军黑沉下来的嘴脸,上上下下看着容恪,除却右手广袖被枪挑破一幅,没有外伤,紧张地提着心,惴惴不安地仰起了俏丽的脸蛋,描着飞红,贴着花黄,坠着额珠,分外娇艳如花朵,眼如水杏,身若青柳,军中没有女人,一看到大将军如花似玉的女儿,少年郎个个都红了脸。
检查了一圈,冉烟浓绕到容恪身前,“你没受伤吧?”
容恪笑着摇头,“没有。”
冉烟浓送了一口气,扭头护住了容恪,“爹爹,你过分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胳膊肘往外拐……冉秦黑着脸哼了一声,冷冷道:“这小子没用全力,你怕什么?”
冉烟浓是见识过容恪杀人的,长剑抹过人的脖颈,也曾回身一击制住过草原上最矫健英武的雄鹰,扁嘴道:“左手剑伤人伤己,上回忽孛就……”
冉秦眼光一暗,冉烟浓急忙收声,怕爹爹知道她和容恪在草原上的事儿,怕是要宰了容恪才好,忙不迭回身拽住了容恪的手,脸颊气鼓鼓的:“跟我回家,咱们不理坏爹爹。”
“坏爹爹”的嗓子眼儿卡了一口老血。
近来大女儿在东宫受气,太子是储君,身份尊贵不说,武艺也不行,冉秦不想以大欺小,只好将火发到小女婿身上,一来是为了发火,二来是为了敲打容恪,要是他敢欺负浓浓,他冉秦一定扒了他一层皮!
特意不给容恪饭吃,不给水喝,揪着他就出来比划,没想到就如此也没占到便宜,那个心机深沉的容世子,到了最后一招刻意不出,骗得小姑娘同情弱者,上来泪眼汪汪地瞧他夫君有没有事,还骂他一个苦心孤诣的老父亲是“坏爹爹”。
冉秦恼火了。
但冉秦一听女儿说起“忽孛”,不由地又有几分狐疑,冉烟浓嫁给容恪几个月,鹣鲽情深自然是好,可真好到能为他豁出性命的地步?冉秦那枪法已臻至化境,他自知收放自如,可浓浓不知道,她是真的不顾安危扑上来要替容恪挡招的。
越想越气。
容恪漫语道:“浓浓,今晚不能去将军府。”
她回眸,“为什么?”
水灵的眼眸泛起了一波困惑。
容恪笑道:“不合礼法,我是外臣,虽不用朝觐,但入京来,要先上呈奏疏给皇上,他准允了,我才能去你家落脚。岳父大人考虑周全,今晚我在军营里睡也是一样的。”
可算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冉秦哼笑一声,“委屈世子了。”
原来这样啊,冉烟浓还有几分不舍,好容易才见着容恪一面,今晚还不能共枕,她找人偷偷买的锁链用不上了……军营里当着众人面,她不好和容恪说话,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垂下了脑袋,“那我等你,你早点来。”
家中两对夫妻不和,冉秦还怕容恪去了刺激大女儿和横刀,鼻子一哼,决意给皇上也报份奏疏,给容世子在京中安排行馆,不必去冉府歇脚了。
容恪是世子,爵位在身,虽是冉家的女婿,住进去也于礼不合。
容恪曲指,缓慢地抚过她雪白而饱满、肌肤温滑的额头,发丝被往上一撩,冉烟浓正要抬起头,容恪的唇便轻盈地贴住了她的额头,似温软的雪扑在脸颊上,一点儿不冷,反而暖暖的。
冉烟浓蹭地红了脸,目光小鹿似的躲闪着。
四周都是人,爹爹也在场,她羞得要命,好在容恪不过分,捏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指腹糙粝的薄茧摩挲过她白嫩的手背,她羞赧地往后缩了缩,容恪笑了起来,“只是利息而已,浓浓不是说要铐着我欺负么?铁链脚镣备好了么?”
还说。
冉烟浓脸红得像石榴,“备、备好了……”
她就是一边羞怯似水一边热情如火,一边慌乱一边镇定地撩拨他的,不管在哪儿。容恪觉得很有意思,被她制住也不是不可。
便碰了碰她的嘴唇,用只有他们能听得到的声音笑道:“明晚,我去找你。”
“……”
临别时说的那句“我等你来”,她现在只想用后悔药一灌,忘得干干净净,窘迫地想捂住他的嘴了。
他们夫妻恩爱,冉秦看着,气又莫名地消了几分,冉烟浓坐着马车来的,天色晚了,他让人用马车载着冉烟浓,自个儿骑马回城。
冉烟浓一直挑着帘,眼波盈盈地望着容恪,他长身孑立,似斫玉般,工整得一丝不苟的一个人,莫名地教人心中慌乱,又万分盼着明日的相聚来。冉烟浓悄悄红透了脸颊,在马车驶下山坡时,悄然放下了车帘。
容恪将斜没入泥里的长剑抽出,还剑入鞘。
这位如春风柳泉的容世子,方才与冉将军一战之后,脚步不见虚浮,俊脸不见改色,真令人称叹。
这世上能抗住冉秦雷霆之击的没有多少人,更遑论在正面应敌之后,手臂竟连颤抖都不颤抖的,传闻这个世子能赤手空拳揍死一头凶恶的番州花斑恶虎,这时候,他们信了。
一个弱弱的少年斗胆迎了上来,怯懦地问道:“世子,你是怎么练的功夫?”
容恪徐徐一瞥,这是个身姿瘦弱相貌华美的少年,眉眼竟透着几抹忧郁,按理说他不该出现在军营里,依照冉将军的性子,想来很不喜欢他,少年才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容恪想了想,从容优雅地将剑悬回了腰间,薄唇微扬,“扛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