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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涓溪流边,依山而筑的院落里,不同于以往的平静祥和,反而有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幽幽的从屋里散了出来。屋子里,莫愁正准备动手驱逐文少霖体中的千机蛊,离钦在一旁帮忙。
院中大树下,苏凉一个人坐在石桌边,愣愣的拄着脑袋,视线飘忽不定,耳边全是蠢一炸裂的尖叫。
“你疯了吧?!明知道今天是文少霖的死期,你还救他??他要是不死,会影响剧情的大姐!你不想活了是吧?!”
苏凉有气无力的垂头:我以为那是支线任务……
“你!”
如果不是支线任务,为什么会那么巧,所有的事情都让她碰上了呢?
“你……你就不能问一下我再说吗?”
苏凉托着下巴伸手去抠石桌上的凸起,要是等到问过你再决定,他就死了。
“……好好好,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就任由他活着然后篡改剧情?”
苏凉瞥了一眼莫愁的屋子,不是还没救醒么?
“那要是救醒了呢?”
撇了撇嘴,苏凉不禁叹了口气,没再回答。若是救醒了,两年后,青峰派的掌门必然还是文少霖,轮不到文少秋什么事……再然后,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蝴蝶效应。
夜风轻抚过枝桠,寂静的夜里,那枝叶相擦的飒飒声格外响亮。一人一系统沉默了半晌,浮在半空中的蠢一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瘫着那张惨白的脸启唇道,“苏凉。其实你根本就知道文少霖被追杀和支线任务没有丝毫关系吧?他对你那么重要,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一次死在眼前。你……只是想找个借口让自己能毫不顾忌的去救他吧。”
女童般的稚声充满了无可奈何。
“我……”闻言,苏凉下意识的张口反驳。
“何必自欺欺人?你也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蠢一突然泄了一口气,第一次从半空中坠落,屈着腿席地而坐。长至脚踝的银发包裹着她瘦小的身躯,倒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怎么会如此巧,她随手捏出的一张脸竟与那个俞林样貌重合,而且直到苏凉和文少霖相遇那一天,她才发现这一点。有了这样一个存在,便是游戏中最大的变数。
苏凉垂眼。蠢一说的的确没错。在见到文少霖那张熟悉的脸后,尽量忘记他的存在、任由他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身亡已经是苏凉能忍受的最后底线。只要他站到了她面前……一个和俞林容貌一致的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那么温暖的一双眼……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生命的阳光啊。
将那些苍白的辩解通通咽回了肚,苏凉深吸了口气,垂头瞥了一眼脚边那蜷缩的白花花一团,身心俱疲:……你又怎么了?就算影响剧情,最后死的那个也是我,你着什么急?
蠢一低着头,又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那巴掌大的小脸,正色看向苏凉,凤眸中的血色红瞳黯淡无光,“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序号是001吗?”
苏凉一愣,难道不是因为三百个系统中排行第一,最厉害么?
蠢一嗤笑出声,似讥似嘲,“那是骗你的。300个系统的排序自然是按照研发的时间,我是第一个,所以是001。”
第一个?所以这种时候她还不忘自夸么?苏凉懒懒的翻了个白眼。
蠢一拎着自己雪白的裙角扫了扫草丛中四处乱爬的虫子,“第一个就意味着后面的每一个都在你的基础上做了改良。”
?!
所以,不是最厉害的那个,而是最……弱的?
“是啊,最弱的。”蠢一叹了口气,“我已经出了很多bug,这一次你若是游戏失败了,我也要被淘汰了。”
淘汰是什么意思?
“被毁灭的意思。”
苏凉愣住了,她突然想起十几年前自己救莫愁的时候,蠢一似乎也是百般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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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钦皱着眉从屋里出来时,便瞧见自家师父一个人趴在石桌上出神。
疾步走了过去,他略有些不满的拉起了苏凉,“师父,夜深露重,你怎么还不回房?就这样……”就这样不放心屋里的那个文少霖吗?然而,纠结了许久,后半句话却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唔……”苏凉回过了神,反手抓住离钦的衣袖,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正亮着灯的屋子,“文掌门的伤势如何了?”
离钦抿了抿唇,面色不是很好,“外伤都已经包扎好了,只是那千机蛊……愁姑还需要些时日。”
“……恩。”苏凉松开了手,微微点头。那千机蛊好像是随心门的惯用之物,前几年威胁陆曲用的是这千机蛊,今日又轮到文少霖。本还担心莫愁没有办法解这蛊毒,没想到……
还需要些时日,便是说文少霖有救了。下意识的,她垂眼瞥向脚边耷拉着脑袋、银发白衣的蠢一。
“师父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看着苏凉那熬红了的眼眶,离钦的脸色又沉了沉。
想着自己坐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苏凉站起了身,一边朝主屋内走去,一边吩咐离钦,“你那屋子就让文掌门暂时住着,你……去莫愁那间,让莫愁到我这里来。”
这个山间小院总共只有三间卧房,文少霖占了离钦的那间屋子,那么她便只能和莫愁住一间了。
闻言,离钦顿了顿,微微垂眼,声音无波无澜,“何必麻烦愁姑搬出来……师父那里不是还有一张榻么?”
“……”苏凉愣怔了一会儿,这是想住到自己房里来的意思么?
也对,从前他们一起去叶城武林大会时,在客栈也住一间房。只是……扭头看了一眼离钦那窜得凶猛的身高,还有那张已然不复稚嫩的俊脸,苏凉怎么也说不出“那你便搬来和为师同住”这句话。
不是说,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么??
似乎察觉到苏凉的顾虑,离钦眸底掠过一丝异样,但下一刻却展眉,唇角扬起,“……师父可否将那软榻借我,我将它搬去柴房即可。”
原来他是要将那软榻搬去柴房睡?苏凉老脸一红,阿西吧,果然是她以猥琐之心度乖徒之腹了。只是,那柴房破旧还阴冷,基本没有不落灰的地方,怎么能睡人……
推开自己的房门,苏凉瞧了瞧那横亘在屋中央的屏风,思忖片刻,还是指了指屏风那边的软榻,轻咳了几声,“柴房不能住人……这几日,你便睡那儿。”
离钦唇边的笑容越发扩大,就连眉眼都微微弯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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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山间的清风透过窗棂,吹拂过月白的床幔,流苏随风摇曳。
横亘在屋中央的屏风另一边,是一方软榻。一面容冷峻的少年侧卧在软榻之上,墨色长发逶迤在枕上,解下了黑色金纹抹额的他,眉目间更添了一丝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视线直直落在那碍眼的屏风之上,眸底却是春意融融。
屏风那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少年一愣,突然有种要被抓包的感觉,连忙下意识的翻身闭眼。
苏凉披衣起身,隔着那遮的严严实实的屏风换好了衣裙,这才轻手轻脚的绕了出来。
“吱呀——”推开房门。
院中,莫愁一身黛色衣衫,盘着妇人发髻,正将白粥点心端上石桌,一见苏凉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姑娘……你怎么能让阿钦睡你的屋呢?他毕竟长大了,这样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苏凉支吾了一声,在石桌边坐下。“……无妨,屋里有个屏风。”
事实上,这屏风一隔断,整间屋子就像是一分为二似的。所以在她看来,与离钦同住也并不是什么太过逾矩的大事。更何况……这崽子还是自己拉扯大的。
“可,这要是传出去……”莫愁有些忧心忡忡的补充道。
“这绝情崖就我们三人,还能怎么传出去?”拾起手边的筷子,苏凉已经瞅准了美食,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莫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昨日就多了一个吗?”
“……”
一想起屋中的文少霖,苏凉突然就没了胃口,有些恹恹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抬眼看向莫愁,“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这千机蛊及其阴狠复杂,如何解,我还需要琢磨些时日。”莫愁也在石桌边坐下身,沉声说道。
苏凉颔首,“这蛊毒什么时候会发作?”
“每日黄昏,但不会一次毙命。至少会折磨七日,第七日蛊毒发作后,纵是我师父在这里,也无力回天。”
苏凉默,半晌才起身朝文少霖那屋走去,“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