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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剑川,绝崖之上,一树蔽天桃花正开得菲烈如火,树上拇指大小的桃猴儿成群结队,四处收集桃露酿酒,所过之处花瓣纷飞。树下一名少女执剑而立,轻纱飘动,似与清雾融为一体,薄雾飘过眉间,少女星目带霜,陡然起剑,在雾气之中划出一条游龙,漫天桃花随剑而动,聚散合离,犹如水墨。少女起势聚气,崖间晨雾渐渐凝于剑尖,露出光滑如镜的崖壁,漫川秀色尽映其间。
青锋愈舞愈烈,桃花绕身,雾气尽凝,少女一声娇喝,寒光闪动,剑气裹挟着千瓣桃花轰向崖道。
崖道之上,白衣老翁正信步走来,陡遇剑气突袭却毫不忙乱,只见老翁掌中竹杖从容点地,顷刻之间素袍鼓起,一阵气劲散开,少女的千芳飒气在老翁身前顿时柔若春风。
少女见老翁上崖,眸中寒气顿散,笑盈盈地脆声叫道:“师傅。”手中长剑一抛,化作流光飞入腰间碎玉之中,一袭轻纱推开薄雾奔向老翁。
老翁见少女奔来,故作疲态,佝身掸了掸袖间的桃花瓣,装作气虚模样:“沁儿的剑气实在厉害,都快将我这把老骨头打散了。”
沁儿心知师傅故意调笑,扮了个鬼脸,将一瓣桃花从师傅的白须上摘下,而后目露狡黠,悄悄从碎玉之中取出一瓶桃花酿递到老翁眼前道:“师傅清早上崖是为了这个吧!”
酒香袭鼻,老翁立刻疲态一扫,顽童一般将手中竹杖对准酒坛一顶,而后飞身跃起,将桃花酿揽入怀中,开怀大笑:“知我者,沁儿也。”
佳酿入手,老翁开坛便饮,顿时芳香四溢,一众桃猴结队爬上道边枝头,排成一排,嗅着酒香纷纷醉倒,栽下树来,落入满地桃花之中。
老翁边饮边走,竹杖指向悬崖:“一剑川最绝之处便是满川桃花,十六年前剑痴醉斩桃花妖,一剑破山断水,直袭千里,剑意自成沟壑,才有了这千里一剑川,桃花妖血撒满川造就了漫川绯烈。如此桃花酿,饮来尽是剑意纵横,快哉快哉!“
沁儿跟在师傅身后,俯身掬起一捧桃花撒向崖中,望着渐渐飘远的花瓣,转身看向老翁:“师傅,我如今剑气已有小成,我想同剑痴一样出川历练,除恶证道。“
老翁慈笑道:“眨眼十载,当年入川,你比这竹杖还要矮上三分,如今已是亭亭美人矣。”沁儿闻言羞赧不已,不停拨弄碎玉,口中娇嗔:“师傅!”葱指不断划过碎玉上的一道裂隙,似乎想躲入其中。
老翁不料一句感慨竟引得徒儿如此窘态,不禁哈哈大笑。见师傅还饶有兴致,少女急忙抢道:“师傅别笑,我是剑客,才不是美人呢。”
“沁儿若不是美人,为何羞红了这满川桃花?”
少女对顽童师傅无可奈何,只得佯怒跺脚,却溅起四周桃花绕身,更添三分颜色。醉酒的桃猴们纷纷跃起,扑抓纷扬的花瓣,一时之间,与少女玩得不亦乐乎。
酒坛已空,老翁看着与桃猴们打闹的沁儿,忽觉有些醉意,眼底浮起一层薄雾,一别之后,何时再见?
沁儿似乎察觉到了师傅的惆怅,于是将一捧花瓣抛向老翁,桃猴们追逐花瓣,成串蹦入老翁怀中嬉戏打闹。如此一闹,老翁骤然开怀,将手中竹杖抛出化为一只青鹿,对沁儿说道:“十年前是青君带你入川,如今你要出川游历,便让青君与你同去。”
出川远游沁儿本已经期盼多时,临到别时却忽有些感伤,师傅赠她青君为伴,她却不知何以赠别,身负十年似海恩,何物可抵舐犊情?看着白发苍苍的师傅,沁儿将腰间的透青碎玉解下:“这块碎玉与徒儿心意相通,徒儿出川后师傅若念,便与碎玉说说,徒儿定会知晓。”
“残玉乃是你自幼携带之物,小心收好,师傅虽老却还硬朗,你无需挂念。为师余生是绊在一剑川了,你便代为师见见繁世风光。”
沁儿握着碎玉,双目盈盈,始终迈不出离川的脚步。
“堂堂一剑川传人,怎么一副小儿女姿态?去吧,也让繁世见见我一剑川的风采。”老翁衣袖一挥,满川桃枝簌簌作响,无数桃花涌至川间,聚成一条绯烈花河,青君腾空而起,载着沁儿纵身花河。
“师傅保重,待我寻遍世间佳酿,回川赠予与师傅……”
(五)
一杆“酒”字旗迎风招展,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屐来履往,将沿街石板磨得光可鉴人,小二站在客栈门口挥巾引客。不远处的街口一群杂耍艺人当街卖艺,铛铛铛铛……锣声响起,一只猢狲手提五把赤尾飞刀,眼蒙一条粗布青带,杂耍艺人相隔十步抛出果子,只见猢狲抬手便将飞刀扔出,五声破空刀鸣,十余青果悉数被串钉在木板之上,引得围观老少一阵喝彩。
人群聚处,行街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插花,鲜采插花。”
“酥口豆饼,满嘴留香,老少皆宜。”
“糖葫芦嘞……”
人群之中,白衣少女手牵一只青鹿穿行其间,鹿角之上满是琳琅,浪鼓、香囊、绢花、彩灯、布偶、泥塑……林林总总不下数十,引得一群小儿拍手跟随。
客栈门口,小二见白衣少女引鹿而来,上前招呼道:“女侠里边请,坐骑我帮您牵到后院去添上草料。”
沁儿回头看向青鹿,而后转头对小二道:“多谢小二哥,不过青君不吃草料。“说罢牵着青鹿便要入店。
小二忙上前拦住,若是放了坐骑入堂,一月例钱恐怕难保,他只得赔笑道:“女侠说笑了,您这位青君实在不宜入堂,我将它请到后院定然奉上顶好的精豆,好生伺候,您只管放心。”
沁儿见小二误会,也不为难,一式摘星化形术,指尖一划,鹿角之上满目琳琅皆作流光飞入碎玉,青君则一跃而起化作竹杖入手。
“哇!”身后一众小儿齐声惊叹,小二则愣愣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店中掌柜瞧见青鹿时便快步迎来,此刻越过小二,满脸堆笑:“仙子莅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沁儿点头入店,掌柜趁沁儿迈步入店的空当,轻踢小二:“还不快叫跑堂的备些酒菜。”
小二闻言方才醒悟,“诶”,搭巾跑向后厨。
掌柜正欲回身招待少女,一枚碎银从店内飞出,擦过掌柜眉间,掠过一众孩童头顶,直插进糖葫芦小贩的草木扎子之中,店内沁儿止步回眸,对着糖葫芦小贩:“糖葫芦郎,挑些最甜的糖葫芦,给这些孩子一人一串,也不枉他们一路相随。”说罢,发尾一扫,转身便向二楼走去。
一众孩童闻言,飞雀般围向糖葫芦小贩,绕着糖葫芦扎子雀跃不已。
顽童们离了店门,也省去掌柜扮恶驱人,阶上掌柜摇了摇头,转身却见白衣少女三步两蹦已上了二楼,忙牵衣入店,招待贵客。
啪,大堂之中一声惊堂木乍响,客栈说书先生说到酣处,青阳扇一开,扇面跃出一条银龙:“只见青雷滚滚,孽龙天降,爪携九转天雷之威,身凝泰山压顶之势,八方墨云齐坠,十面妖风尽起。太平侯府之中,落瓦如坠鸦,倒烛似焰莲,惊马击栏,惧犬弃舍,百余丁口哭嚎不止,惊乱之中,唯有一人擒刀立在院中,正是侯府卫军统领白青。”
说书人收扇作刀,凌空一挥,留下一道赤刃残影浮空不散:“百川刀圣白青,乃是原东丘防御使麾下第一战将,曾以一己之力毙敌数百,战后横刀饮血,潺潺血流如百川归海,故称百川刀圣。”
“百川刀圣为人杰,青雷孽龙乃妖君,堕天青雷来,撼地赤刃去。”说书人猛然开扇,向前一挥,扇面银龙骤出,瞬间将赤影击散:“只一击,百川刀圣连同整个太平侯府便化作齑粉。”
堂中看客一阵惊呼,说书先生则收扇倾身,沉声道:“孽龙荡平侯府却未离去,寻不见童女,它岂肯善罢甘休,唤起妖风便将侯府残垣卷入长空,可怜侯府百余口,皆做无根游魂鬼。妖风过后,侯府方圆百丈皆陷地三尺,独一处巨石鹤立,此地正是侯府密室。孽龙虽是妖邪,却非蠢物,察觉巨石有异,抬尾一劈,顽石崩裂,碎如蛛网,裂缝之间涌出千根红丝,眨眼便铺满侯府残垣,侯府辛秘也随红丝渐渐浮出。”
说书人讲罢,放下折扇,端起青纹茶盏,轻吹浮沫,浅饮了一口。台下看客引颈而待,却见他再无动作,纷纷出言问道:“后来呢?”“是何辛秘?快说,快说!”
说书人微微清嗓:“下回便要讲太平侯府豢妖魔,寒月宫主助孽龙,其中玄机,明日再做分辨。”
二楼倚栏小案前,小二将一碟白玉兰花酥端到案上,沁儿侧目注视堂中,手捧一把桑葚,一粒一粒喂予青君。
“小二哥,说书郎所言可是真事?”
小二将糕点摆好,嘿嘿一笑:“侯府灭门一案,几年前传得满城风雨,想来是却有其事。”
“太平侯府为何被灭门?”
小二回头望了望,而后低声道:“太平侯府乃是化名,传言是私立淫祀,劫了孽龙的祭童,因此结怨。”
沁儿闻言愤然:“一丘之貉,都是鱼肉百姓的妖魔,让我碰见定斩不饶,那孽龙可曾伏法?”
“哎,孽龙吃的不是官府儿女,官府哪里愿意招惹孽龙,不过借除妖之名抓些山精野怪敛财倒是年年不歇。”小二像是忆起了伤心事,一通抱怨喋喋不休。
小二还欲再诉,一筒竹酒轻轻敲在小二头顶,掌柜手拿竹酒,瞠目瞪向小二。
小二忙告罪退下,不敢再言。
望着小二匆匆离去的身影,沁儿有些不满:“为何不让小二哥说完?”
掌柜满脸堆笑:“世间是非几句话岂能说清,小店庙小,不敢妄议,还望仙子海涵。”说着,将竹酒呈到案上:“此酒名曰解苦,是本店一绝,偶得仙师赠语,世间常有疾,一醉方解苦,今日特意取出赠与小仙子品尝。”
沁儿放下桑葚,拱手道:“多谢掌柜赠酒,我也有一言赠予掌柜,醉后当仗剑,誓不负侠骨。”
掌柜微微一怔,随后正色道:“好一句誓不负侠骨,多年前我有幸得见仙子座下青鹿解民倒悬,救下数十童子,今日再见,侠义之气不减当年。”
“如今东平县广布除妖令,仙子可前往一观。”
沁儿拿起竹酒抛入碎玉之中,“多谢掌柜!”,唤起青君,纵身跃出窗扉,青君化做一道流光将沁儿稳稳接住,踏空而去。窗外一声破空,三粒碎银飞至小案之上一旋,随后丁零当啷落在案上。
(六)
东平县城,缉妖卫府门前,沁儿展开缉妖锦帛向卫兵问道:“孽龙缉拿令可是此处发出的?”
“本县缉妖卫奉命承令,你若来缉妖可入府稍后。”
沁儿跟随卫兵来到大堂,堂中已有四人,各自身旁都有一卷锦帛。一人抱剑斜倚堂柱,口衔茅草,头上一顶缺口竹笠将眉眼遮挡。稍远处,一名臂纹金凤,手握长戟的束发男子正端详壁上舆图,不时摇头。左侧的黄梨木椅上,手握拂尘的黑袍道士闭目出神。右侧案上一名妖艳美人侧身悬腿而坐,腰间系满了葫芦。
沁儿迈步入堂,脚尖还未着地,一个葫芦便直飞而来,沁儿手中竹杖点地,一圈气劲散开,来势汹汹的葫芦立刻悬在身前缓缓转动。
妖艳女子打开手中葫芦,对着沁儿邀道:“这几个榆木头无趣的很,小妹妹,你陪我喝。”
“多谢。”沁儿将飞来的葫芦点入碎玉中:“不过我不饮酒,这壶酒我可以帮你转赠予我师傅。”
“真是可惜,这美人泪饮时苦涩无比,醉后却七日回甘,你却无福消受。”
沁儿走到女子案前,取出一坛桃花酿:“这是一剑川独产的桃花酿,送你尝尝。”
一旁的抱剑人微微抬头,目光看向案上酒坛。
妖艳美人正仰头饮酒,闻言一愣,而后放下葫芦上下打量沁儿:“我叫墨茘,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沁儿,你若喜欢饮酒,可到一剑川找我师傅共饮。”
抱剑人突然插道:“令师尊可是剑痴?”
不待沁儿答话,墨茘一把收起桃花酿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打听剑痴?”
抱剑人低头不答,这时缉妖卫统领从堂外走来,一袭白纹青衣,腰佩环首刀,头插金羽簪。
缉妖卫统领进门寒暄:“诸位久候,缉妖卫近日诸多伤亡需抚,故而来迟。”
缉妖卫统领走到堂首处,看向持戟男子,抱拳道:“封统领,可是太师有谕?”
持戟男子拜了拜手:“我为私而来,叫我封铭便可。”
“那我先代家兄谢过。”
缉妖卫统领面向其他几人:“在下白尘,东平县缉妖卫统领,想必诸位都是为孽龙而来。缉拿孽龙,乃是太师府新令,斩龙者授金万两。此前缉妖卫已在沧江折损百人,太师心念旧地……”
墨茘直接出言打断:“你家蒋太师为女儿报仇,我们为了万两黄金,你引我们去寻孽龙便可,其余不必多说。”
白尘环视堂中,见无人反对,再次开口道:“也好,沧江距城南一百里,孽龙便在沧江之中,投下祭童便可引其出水。”
沁儿闻言,拍案而起:“缉妖卫明知孽龙食人,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孽龙若不出水,谁也奈何不了它,祭童投江只是权宜之计。”
沁儿却不想再听,唤出青君,径直向南飞去。
墨茘讥道:“好一个权宜之计,投江祭童想必不会是白公子吧!”说罢也出门而去。
抱剑人与道士一言不发,也各自离开大堂向南而去。
白尘看向堂中最后一人:“封铭兄,此事……”
“江湖中人不懂庙堂之事,你不必挂怀,咱们也去瞧瞧吧。”封铭拿起长戟向门外走去。
沧江北岸,一队士兵正为凤纹床子弩上弦,弩阵十丈之外便是一个巨笼,笼中数十童男童女哭得声嘶力竭却无人理会。
百余架凤纹床子弩装填完毕,缉妖卫旗官立刻下令引孽龙出水。
一名男童被绑上竹筏推入江中,所有床弩箭尖一致瞄准竹筏。
突然一头青鹿天降,鹿背上的白衣少女挥剑斩绳索,救下男童,紧绷的士卒反应不及十余只金光弩箭呼啸而出飞向少女。
沁儿怀抱男童,推剑聚势,待弩箭飞至身前时,爆开剑气,弩箭瞬间折如枯草,剑气斩向江面,激起一堵水墙向岸边拍去。
水墙即将拍向弩阵时,阵前八道凤影升起,展翅齐挥,江水凌空而顿,而后退散消弭。
凤影击散江水隐入阵中,青鹿则缓缓落在巨笼之上。
沁儿将长剑抛出,剑尖朝地悬在空中,而后双指划动,沧江北岸立刻悬满利剑。
“立刻放了这些孩子,否则别怪剑气无眼。”
墨茘此刻也赶到岸边,身后百花成翼,落在沁儿身边后花翼散开,化作一道花幕将笼中孩童护住。
道士和抱剑人立在远处冷冷旁观。
弩阵剩余床弩立刻调转箭头,锁定笼上两人一鹿,沁儿杀意越来越盛,剑阵剑气也越凝越浓。
远处白尘,封铭姗姗来迟。
“军阵之中,岂容女子胡闹!”白尘跃马而至,指尖一根凤羽令燃起,巨笼前一道遮天凤影带着熊熊金焰现出。
“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只听漫天惊雷起,隆隆如战鼓,银龙破江而出,爪携风雷之势,一击便将金焰凤影摧散,冲天而起,摆尾一扫,悬空剑阵消散无影。
“嗖,嗖”弩阵尽数击发,银龙蜷身将笼中孩童护住,仰天一啸,墨云瞬起,千道青雷直击而下,碎土翻飞,残肢四裂,弩阵顷刻覆灭。
沁儿,墨茘不敢硬接天雷,二人抱住青君逃出雷云,道士和抱剑人早已远远躲开,白尘则愣在当场,被封铭拖入江中才逃过一劫。
雷声渐息,银龙胸前的赤气翻腾的更加汹涌,眸中流焰飘闪。
散敌已然肃清,银龙正欲撕开铁笼,黑袍道士不知何时已潜入弩阵残垣,拂尘一扫,化作困龙索将银龙捆在铁笼上。
“赤煞符乃我门秘宝,你杀我师兄,今日便要你一并还回。”道士说完,从袖中放出一道白符,而后单手掐诀,赤气丝丝从银龙胸口剥离,缓缓凝在白符之上。
从江水中爬出的白尘,封铭二人见孽龙受困,立刻唤醒护身凤纹,挺刀挥戟杀向孽龙。不料却被道士拦住:“施主勿急,待贫道取回法宝再斩孽龙不迟。”
眼见白符大半已然变红,银龙胸前赤气逐渐稀薄,二人对视一眼便停住脚步。
沁儿,墨茘,抱剑人先后来到残垣,道士将最后一丝赤气剥离银龙胸前时,众人正欲齐力诛杀孽龙,却听孽龙一口郁气长舒,眸中幽焰如炬。
龙爪一勾,一道剑气破空,拂尘断裂两节,捆龙索纷纷滑落。
众人齐齐一惊,墨茘,抱剑人更是惊呼出声“剑痴!”。
道士见状,将赤煞符收入袖中,闪身便逃,可才离数丈,银龙挥出四爪,四道剑意相交,瞬间隔出一方锥界将道士围困其中。道士妄图逃离,岂料刚触碰界壁,便被流转的剑意撕碎半身,命陨当场。
斩杀孽龙的时机已逝,白尘,封铭却心有不甘,封铭震起臂上火凤,挥舞重戟将高高跃起的白尘弹向孽龙。
白尘蹿向孽龙,刀刃破空擦出串串火花,浸湿的白纹青服瞬间在烈焰下燃尽,露出一身凤形铭文。
一只火凤显形,利喙与刀尖重合,将白尘包裹在凤躯之中。
封铭则将戟杆重重插地,半跪在后,背后迸发出九条焰尾,白、封二人化为九尾火凤直奔孽龙逆鳞而去。
孽龙却盘踞笼上,不为所动。
墨茘拉住沁儿:“走!他们不是孽龙的对手。”
话音刚落,火凤已然击中孽龙胸前血色逆鳞,“咚”,一声沉闷的心跳从孽龙胸口传来,在场众人只觉一阵心悸荡开,仿佛魂魄受击离体,眸中万物褪色只余青紫。
闷响之下,火凤首当其冲,一刹便被扬成碎焰,白、封二人栽到在地,眼中已然失去光泽。
墨茘最先回神,召出百花翼,拉沁儿飞速远遁,青君跟随在侧。
墨茘逃出百丈之外,却突然被一股剑气拽住,沁儿召出长剑,脱开墨茘,柔声中带着决绝:“一剑川的漫山桃花送我出川,今日若抛下孩童独活,我还有何面目回川。”
说罢,骑上青君再次飞向孽龙。
孽龙身前,竹笠抱剑人扬首而立,与孽龙对视。
“我叫竹心,你是孽龙也好,剑痴也罢,我悟剑二十载,等的便是这一刻。”竹心取出怀中之剑,一把无锋竹剑:“竹心请教了。”
竹剑竖在眉间,一双清澈的眸子像似看向孽龙,又像是看向虚无的远方。
江岸短暂陷入沉静,一片苇叶牵风而起,竹心手腕一翻,竹剑刺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碎裂声响起,破一点而势自成,时空如破竹一般裂开,剑意顺着时空的纹理,势不可挡的刺向孽龙,而纹理的终点就是下一刻孽龙的逆鳞所在。
孽龙似乎看出这一剑避无可避,丝毫不做闪躲,猛冲至竹心身前,将逆鳞撞向竹剑。剑意顺着时空劈向终点,“啪”,竹剑被自己击发的剑意折断,破开的时空随即闭合。
竹心颓然坐地,他曾在剑痴斩断的竹海中临摹每一道剑意,断竹之上每一寸剑势流转他都了若指掌,二十年来,他无数次在竹海中舞剑,只可惜天才的肆意挥洒,却让他望尘莫及。在悟出破竹剑意的那一刻,他带着无锋竹剑踏出竹海,寻找他一直追随的那道身影。
一路走来,杀敌无数,自诩酬勤于天,纵使不敌天纵之才,也应只逊一二。今日一败,才晓天资如堑,俗人难越。
孽龙一爪拍飞竹心,剑客鲜血涌出,撞在江面,飘出数百丈才渐渐沉入水中。本已逃走的墨茘飞上江面,召出百花成舟,将竹心渡去远岸。
孽龙不再理会江上二人,转身挥爪,撕开铁笼。一柄长剑携飒气奔袭而来,沁儿借青君之力跃上半空,衣袖挥动,仿佛带起一川桃花。沁儿凝神,双眸沉霜,青丝如涛,一剑轰出,剑气之中涌出滚滚桃花,绯色洪流源源不断向孽龙冲去。
孽龙双目幽焰熊燃,冷火以焚天之势吞噬千芳飒气。眼见沁儿渐渐不敌,青君踏地,一圈气劲爆开,身形飞涨,转瞬便与巨龙齐高。
四蹄震地,裂土百丈,青君一头撞向孽龙,鹿角叉住龙爪,一鹿一龙猛然飞向江面,孽龙银鳞上泛起肃杀寒气,一息之间便将鹿角冻白,青君仍去势不减,银躯所过,江面顿失滔滔。
待青君去势渐老时,二兽已飞过半江,孽龙稳住身形,青鹿则定在江面之上化为冰雕。
“青君!”沁儿舍下孩童,执剑跃过霜白苇丛,眼中尽是决绝,手中的剑却没有一丝剑气,这一刻,她不再是仗剑天涯的女侠,不再是出尘避世的剑客,抛开神通绝艺,她只是一个女孩,在同样的江畔,带着一颗决死之心,扞卫至亲。
脚尖下溅起的冰屑,在夕阳下如梦似幻,装点着这条注定不归的路,一片碎闪中,沁儿踏着青君高高跃起,像一只白鸽展翅。腰间摆动的青玉打碎阳光,她仿佛回到了奔向哥哥的那个黄昏,眼眸缓缓合上,口中轻轻数着,一,二,三……
整个天空都变得斑驳,碎玉表面泛起金黄,长剑毫无阻碍的穿透孽龙胸口。漫天银鳞飘散,孽龙已不见踪影,一名少年面带微笑,挺起胸膛张开双臂。
剑刃刺碎龙珠,没入心口。
“十。”沁儿缓缓睁开双眼,迎接她的是少年温暖的怀抱。
聂泷紧紧抱住怀中少女,声音嘶哑,柔情无尽:“杏儿,我们回家!”
一对迟来的归人,在夕阳下相拥坠入归途。
(七)
蜿蜒山径上,烈日当空,瘦弱的女孩额头细汗密布,背着男童走到一棵青松下。女孩轻轻将男童放在松下磐石上,男童腰间,一块碎玉轻轻划过磐石,发出清脆声响,玉上两道裂隙不断冒出点点青莹。
沁儿将碎玉收进小聂泷衣摆下:“青玉救了你的性命,一定要好好保管。”
小聂泷轻轻点头,而后问道:“沁姐姐,青君和墨荔姐姐呢?”
沁儿宠溺的轻拭小聂泷的额头:“他们买酒去了。”
“那他们还回来吗?”小聂泷眨巴着幽蓝的眸子。
山道尽头,出现一人一鹿。
“谁说我不回来!”墨荔乘花云飞到松下,揪起小聂泷的耳朵:“多大的人了,还赖着你姐姐,快起来练剑,桃花姐姐还在一剑川等你收回剑意呢。”
小聂泷拍打着墨荔的手指,而后眼中泛起泪花,一头扎进沁儿怀中,带着哭腔:“沁姐姐,为什么要练剑?”
沁儿笑道:“因为天下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而剑就是那里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