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竟然死而复生

伊依以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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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涯身倚栏杆,远眺白帝城,对面山崖阁楼前,北狄精兵已经悉数集结完毕,火光冲天,令人不寒而栗的兵戟直指夜色苍穹。

    一声令下,北狄士兵齐齐往山下走去,步伐整齐,撼天动地,有风穿林呼啸而过,宛如恶鬼发出的桀桀阴笑。

    而不远处,白帝城一片安静,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噩梦浑然不知。

    韩涯眼睁睁看着三千北狄士兵往白帝城去,他缓缓道:“我曾困惑不解,为何当年先帝能如此懦弱,不顾颜面,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后来我明白……”

    “因为他们没有失去至亲,没有尝过离别的苦果。”

    “他们躲在高堂庙宇中,躲在金玉城墙后,毫无羞愧地说出和亲之策,且敢问,遣她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兵?”

    “他们以为,只要和了亲,就能安安稳稳坐在金銮椅上,继续做着自己的天子梦,就能无忧无虑立足朝堂,当高官拿俸禄,反正遥远艰苦的边疆与他们皆无关系,在那满天沙尘中哭泣的,不过是一名史书里会一笔带过的无闻郡主而已。”韩涯缓缓道,他明明说得很平静,却字字令人寒栗。

    “而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只知懦弱,迟早有天,战火会烧到他们脚下。”

    沈朝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韩涯才会对阿史那巴勒和李秋水狠心下死手。

    他们一死,北狄将定会派兵中原。

    而为了彻底将当今的皇上逼得毫无退路、无计可施,韩涯还打算借刀杀人,血染白帝城。

    一旦仇恨被挑起,北狄和中原之间的战争,将覆水难收,木已成舟。

    可白帝城,就该白骨如山忘姓氏,就该血流漂杵尸骸遍地吗?

    沈朝同样将目光投向远处举着火把的北狄将士军队,他说:“韩大人,我与你今日,也不再空谈大义,空谈家国,你对我有恩,我却背叛了你,我之于圣人道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戚戚小人,所以我无权评判你的所作所为。”

    沈朝说着,忽而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年少曾征战沙场,不知天高地厚,视死如归,如今安身立命,居于一隅,回想曾经,最大的庆幸,竟是养育了两名聪明伶俐的儿子,而这世间平头百姓,盼的也多是家宅平安,衣食无忧。”

    “这些百姓,只因惦念这一份平安,就该被牺牲吗?”

    韩涯久久无言,好半天才道:“沈大人,勿多说,如今已成定局。”

    沈朝缓缓道。

    “噢?是吗?”

    韩涯微微一怔,他看了沈朝一眼,说:“就算你已向秦决明通风报信,他领兵赶到白帝城也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北狄将士早已占领白帝城。”

    沈朝看向远处的火把,说。

    “韩大人,半个时辰,他们当真可以占领白帝城吗?”

    -

    而此时,北狄三千士兵浩浩荡荡往白帝城行去。

    正行在山路上,为首几名北狄将士突然看见了什么,做个手势,让身后的将士停下脚步。

    山阶石道上,站着一个人。

    他静静站在那,手持长剑,挡住去路,盯着那些虎背熊腰、盔甲在身的北狄士兵。

    “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滚开!”一名北狄将士首领大声吼道。

    沈琼林看着那些北狄将士,深深吸了口气。

    他虽然心有不安,可是如今的他,不能后退半步。

    沈琼林握紧手中长剑,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口中囫囵吞咽。

    而那名北狄将士终于不耐烦了,怒斥一声,冲向沈琼林,提刀砍去。

    沈琼林连忙提剑抵挡。

    刀剑争鸣,响彻夜空。

    与此同时,山道两边的树林里,突然冲出了许多人!!!

    他们身着麻布衣裳,不过是平头百姓的模样,有的人手里,甚至拿着的是锄头、铁锹之类的简陋农用工具。

    但他们口中,都喊着一句话。

    “不能让这些北狄人过去!不能让他们到白帝城去!!!”

    不过须臾间,那里已经乱作一团,厮杀呐喊声很快就传到了临渊阁楼。

    看见北狄将士的队伍突然被冲出来的人群打乱,韩涯先是满脸愕然,但是很克制自己平静下来,他不屑地说:“据我所知,白帝城里的官兵侍卫,加在一起不过百人。”

    沈朝说:“不止有官兵,大多都是百姓,他们有的是镖局侠客,有的是府邸守卫,有的是商贾小贩。”

    “他们有多少人?”韩涯问。

    “两千余人。”沈朝回答,“我仅仅号召了七日而已。”

    韩涯不屑地冷笑一声:“区区两千蝼蚁就敢拦路,真是勇气可嘉,沈大人别忘了,未经过训练的他们,面对的可是北狄精兵,更何况北狄人体型健壮,你觉得就凭这些人,能拦得住三千北狄将士吗?”

    沈朝说:“他们拦不住。”

    韩涯冷笑一声。

    沈朝忽而话锋一转:“不过不知韩王爷有没有听过一种药,名为诡力丸。”

    韩涯一怔。

    他听说过这种药,听闻吞服下的人会变得力大无穷,以一敌十,但是服用后也会筋骨错乱,需要养上足足数月才能恢复。

    韩涯猛地想到什么,问:“你逼这些人吃药了?”

    “逼?”沈朝缓缓摇摇头,“韩王爷,郡主离去多年,令您变得铁石心肠,连这样的举动都无法理解了吗?”

    “韩王爷,他们都是自愿服药的。”

    “因为那安详宁静的白帝城里,有他们就算血洒草木,也要护住的至亲!他们也许不懂大义,但是他们懂得何谓家!日月昭昭,这世间,人人皆有想护的人,想守的事物!”

    “韩王爷,不也是因为郡主,才走到了这步吗?”

    -

    那夜,天阙山庄山腰,嘶哑的喊叫声响彻苍穹,目之所及,皆是连天火光,刀剑寒颤的银光和血色融于眼眸。

    战况凄惨时,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哭吼声。

    但是。

    没有一名北狄将士能离开天阙山庄。

    秦决明率兵赶到后,原本僵持的局势很快就倒向一边。

    北狄将士溃败,丢盔卸甲,他们看清现状后选择不再挣扎。

    秦决明嘱咐手下绑好北狄俘虏,并赶紧给受伤的人疗伤,尽力救助每一个人,随后他和几十名亲信以及燕殊一起,匆匆往天阙山庄赶去。

    相比山腰的惨烈,山顶处倒显得一片宁静,不过相隔数百米,却恍若两个世界。

    秦决明很快就找到了沈朝,他身边跟着侍卫,万幸没事也没受重伤。

    沈朝行了礼:“秦大人!”

    秦决明回了礼,没有时间和沈朝寒暄,问道:“韩涯身在何处?”

    沈朝摇了摇头:“方才混乱之际,韩涯派寒鸦刺客牵制我的侍卫,自己不知去了何处。”

    秦决明眉头紧蹙。

    韩涯逃了?

    不过如今天阙山庄每条路都有重兵把守,他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寻到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大人,请问,你可知李长天身在何处?”燕殊上前,面露焦急地询问沈朝。

    沈朝心里咯噔一声,看向燕殊。

    燕殊一只手臂因扭伤,缠着白布,吊在脖子上,那白布鲜血渗透,殷红刺目,看得出来是匆匆包扎的。

    他定和秦决明有过一番争辩,才能身在此处。

    想起倒在血泊中的李长天,沈朝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燕殊开口,他满露难色,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说:“燕大人……此事我并不清楚……抱歉……”

    燕殊顿时心乱如麻,心急如焚。

    忽而,有侍卫匆忙来报,说寻到了韩涯!

    几人不敢耽搁,疾步往那处赶去。

    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韩涯并没有仓皇逃跑。

    相反,他就在所居阁楼的厅堂里。

    众人赶到时,韩涯身着端庄肃穆朝服,坐在紫檀镶珐琅太师椅上,端着一杯青瓷清茶,神情淡然地品着。

    见众人闯入,韩涯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静候各位多时了。”

    而厅堂里,除了韩涯,竟还有一人!

    那人坐在韩涯身旁的太师椅上,中间相隔着桃木鸟兽纹茶几。

    与其说坐着,那人更像蜷缩着,他瑟瑟地贴在椅子靠背旁,一脸不知所措。

    燕殊见到那人,蓦然上前半步,被秦决明一拦,又猛地顿住。

    而一旁的沈朝也满脸愕然。

    李长天怎么死而复生了?!

    沈朝看向李长天的胸口,可那里并没有伤痕。

    韩涯瞧沈朝如此惊诧,笑了笑,说:“我原以为是沈王爷你在搞鬼,不过如今看来,沈王爷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本是想寻一位手下,谁知在他屋中碰见了这位小友,说实话,方才遇见这位小友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好在我并不信鬼神,我思来想去,将其中的缘故猜测了一二,不过真是奇妙,郡主也是因为这位小友殒命,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

    “燕……燕殊哥哥……”李长天此时也看见了人群中的燕殊。

    他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踉跄起身想走向燕殊。

    然而就在李长天动的那一瞬,他的脖颈上忽然出现一道血痕!

    一条难以察觉的极细银线缠在李长天的脖颈上,而银线的另一端,正攥在韩涯手里!

    韩涯淡淡道。

    “小友,勿乱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