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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峥微微垂首,声音低沉:“让你见笑了。”
沈茵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至少你还有妈妈和妹妹站在你这边,比我强。”
她听朱秀英说过,赵玉兰性格上是有些软弱,但谈不上心坏,比她那偏心到西伯利亚的妈可强多了。
谢灵灵更是个聪明懂事的,至于自己那倒霉亲妹嘛,沈茵都懒得吐槽。
人无法选择家庭的起点,泥泞的原生家庭可能会让一个人的成长之路布满荆棘,但成年后的生活,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在这点上,她和谢容峥都一样。
正是因为抱着万事靠自己的态度,所以提到让人头疼的家人,沈茵的表情竟然异常轻松,那种豁达不是装出来的。
但谢容峥心中却不由一紧。
她的家人,对她不好吗?
他本想多问几句,然而家中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玉兰似乎是听到了谢志平夫妻的对话,气得不轻:“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阿峥?他出门抢险,不也是为了村里,为了大家?你连去打听一下都不愿意?志平,那是你的亲弟弟啊!”
陈美芬冷笑一声,尖酸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飞出:“哟,妈,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老二是个军人,不就是该干这些事吗?我听人说,前年,他去抗洪,三天三夜没合眼,不也好好的?现在不过一夜没回来,哪里就需要我们操心了?”
她一说就停不下来,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再说了,您管他干什么?这些年来,是我和志平在照顾您,给您养老送终。您难道还指望老二?”
赵玉兰的脸色一白,她的声音微弱,却还是坚持着:“我……我知道你们对我不错,但阿峥也是我们的家人……”
“什么家人?!”陈美芬声音提高了八度,足以让隔壁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什么时候把这里当家了?一年回来几次?家里的事他管过多少?除了给钱,他可什么都没管过!前几天挖路,他都不愿意干四个人的工分,可见是越来越不愿意顾家了!”
“您要是这么偏袒老二,那咱们分家!来年我生了,您和老太婆就搬去旧屋,给您小孙子腾个屋子吧!”
“你……”赵玉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望向谢志平。
谢志平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他的沉默像是在默认陈美芬的话,
赵玉兰这才知道他们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分家,顿时气得说不话来。
屋外,谢容峥脸色难看,忍无可忍:“我先进去。”
“去吧。”沈茵点点头,“我就在隔壁。”
谢容峥看重家人,但绝对不是懦弱可欺,陈美芬平时的冷嘲热讽他可以不计较,但先是企图卖掉谢灵灵,现在又想将赵玉兰和谢奶奶赶出家门,这已经严重触碰了他的底线。
谢容峥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决然地推开门。他的眼神冷冽如冰,神色深沉:“大嫂,想分家?我同意了。”
陈美芬吓了一跳,她对赵玉兰可以放肆,但在谢容峥面前却不敢造次。原本是打算着先放放狠话,等谢容峥回城里后再真的动手赶人,没想到谢容峥竟突然回来了。
“老二,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陈美芬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慌。
谢容峥面容冷峻:“我要是不回来,妈和奶奶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分家就分吧,你和大哥明天就搬去老屋。”
陈美芬脸色一变,尖声叫道:“你敢!这房子是我们家的,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谢容峥勾了勾唇:“就凭这房子是我盖的,就凭我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陈美芬,灵灵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死乞白赖赖住这?”
赵玉兰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她也清楚,谢容峥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谢家的老宅,不过是两间破败的土房,坐落在村子的角落,远离水源,条件简陋。如今这幢结实的砖房,是谢容峥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建起来的,而他自己住在部队上,很少有机会回家,房子就是为家里人盖的。
那是谢容峥刚入伍那会儿,他手头也不宽裕,盖房子时只能勉强起了三间。老太太住了一间,赵玉兰和谢灵灵挤一间,谢志平夫妇和大孙子共用一间。
每逢谢容峥回家,赵玉兰就得带着谢灵灵去跟老太太挤一挤,腾出地方。
这两年,陈美芬的怨言越来越多,天天骂家里穷,大孙子长大后连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还有她肚子里即将出生的老二,也要跟着一起挤。
现在谢灵灵不在家住了,陈美芬又赶赵玉兰和谢奶奶出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想霸占谢容峥的房子。
还有灵灵,她的灵灵,那是她赵玉兰的亲生女儿,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做母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
每次陈美芬对谢灵灵动手,赵玉兰拦不住,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她知道自己没用,只要和陈美芬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永远无法真正保护灵灵……
换做往常,赵玉兰早就要出来调和了,但这一次,赵玉兰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美芬给赵玉兰使了半天眼色,看赵玉兰没反应,心里更气了。
她索性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模样:“老二,你这心也太狠了!我怀着你们谢家的种,你竟然要把我赶到那破土房去!”
谢志平急忙附和:“妈,您看,房子是老二盖的没错,但美芬现在怀着孩子呢!咱们可不能这么无情,您说是不是?”
赵玉兰不得不开口,犹豫道:“阿峥,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能……”
谢容峥的回答坚定如铁:“孩子无辜,自然可以由您来照顾。但陈美芬,她必须搬出去,也必须接受改造教育,这事没得商量。”
赵玉兰犹豫着:“但你哥……”
“大哥跟着去土屋照顾自己妻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谢容峥淡淡地说。
谢志平终于忍无可忍:“谢容峥,你这是要逼得我们无家可归吗?”
谢容峥只是冷冷一笑,神色越发冷肃坚决:“无家可归?不,我只是在清理门户。这砖房,是我辛苦挣来的,自然由我说了算。”
“妈年纪大了,拦不住陈美芬的胡作非为,但大哥你一个大男人,难道也拦不住?”
说完,谢容峥也不再和他们争辩,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赵玉兰,等待着她的决定。
他不是强求母亲的支持,但如果母亲坚持要偏袒大哥,他以后对家里的事也就不再过问。
终于,赵玉兰深吸一口气,声音虽微弱,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听阿峥的。”
陈美芬和谢志平的脸色无比难看,他们万万没料到,赵玉兰会突然站到谢容峥这边。
赵玉兰继续说:“老大,老大媳妇,你们既然想分家,那就搬出去住吧。老太太还住在这里,我来照顾,不会麻烦你们,得空我也常去看你们,老大媳妇生孩子时,我也一定给你伺候月子,不让你累着。”
她说得诚恳,陈美芬却是彻底爆发了,她原本只想着多占几间房,哪里想得到自己会被扫地出门?!
陈美芬猛地冲出屋外,捂着大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哭喊:“大家快来看啊,我小叔子当了几天兵,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然要赶我这个孕妇出门!丧良心哟!”
邻居们听到这番动静,纷纷忍不住出来看个究竟。
谢容峥眉头紧锁,忍着腿伤,想要出去制止。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村支书那沧桑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谢老大家的,这是在演哪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