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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张府。
灯笼摇曳,秋风瑟瑟。
小元宝下了马车,澹台镜立刻将一个小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细细地给她系好了带子。
金四郎看在眼里,心想,这么小就会照顾我妹妹了,真好呀!
要是两家能结为亲家就好了。
他一定要努力赚钱!
争取让妹妹嫁进澹台家!
不,错了。
争取让澹台镜入赘!
有什么能保障他一生一世爱妹妹呢?
那当然是自己家财大势大,让他心甘情愿地入赘喽!
金四郎干劲满满,他一定要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奋斗!
小元宝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颗糖,塞进了澹台镜的嘴里。
“好吃吗?”小元宝甜甜地问道。
“好吃。”澹台镜点点头。
哪怕他不爱吃糖,但是他觉得小元宝喂的糖都好吃!
“那我以后天天喂你吃糖!我的糖全都跟你分享!”小元宝嘻嘻一笑。
她牵着澹台镜的手,跟着金四郎一起走进了张府。
张夫人带着管家迎了上来,金四郎立刻把准备好的礼品递了过去。
“来吃顿便饭,还带什么礼物呀,”张夫人笑着说道,“更何况,你们有好处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们张家,就算是送礼,也应该是我们张家给你们送礼才对!”
“上门嘛,肯定是礼多人不怪呀。”金四郎很机灵地说道。
“张夫人好。”小元宝甜甜地招呼了一声。
“张夫人好。”澹台镜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澹台家的小公子。”金四郎马上介绍道。
“我认得,不久之前,澹台夫人带着小公子参加过谢家的一场宴会,我在宴会上见过。”张夫人点了点头。
“张夫人,老夫人这段时间怎么样啦?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小元宝关切地问道。
“老夫人身体很不错,她时常还会念叨一下,说你师父很厉害,说你非常可爱,说她之所以还能好起来,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多亏了你和你师父,”张夫人欣慰地说道,“老夫人的身体好起来之后啊,我们家大人也一扫之前的郁色,最近颇有些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刚升官时那样。”
“那就太好啦!”小元宝大大的眼里,满是真诚的笑意。
“有你是我们张家的福气,”张夫人摸了摸小元宝的头,然后对身旁的管家说道,“你先带他们去堂屋坐一下,我带孩子去看望看望老夫人,想必老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管家点了点头。
澹台镜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小元宝一眼。
张夫人带着小元宝去了张老夫人的住处,那是一座别致的院落,院子里种了很多桂花。
秋风一吹,桂花簌簌落地。
张老夫人此时正扶着侍女的手,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的耳朵很灵,她的记性也很好。
她一听到脚步声,就停了下来,皱了皱眉:“这个脚步声我记得,嗯,是不是上次那个叫小元宝的孩子来了?”
“娘,您的耳朵可真灵啊!”张夫人笑着说道。
“唉,人眼睛看不见了嘛,耳朵自然就灵了。要是连耳朵也听不清楚了,那不就成了个废人吗?”张老夫人叹了口气,“来,你把这孩子牵过来,让我摸一摸她的小脸。”
“好。”张夫人牵着小元宝走了过来。
张老夫人颤巍巍地弯下了腰,伸手去摸小元宝嫩嫩的脸。
“张奶奶好!小元宝这厢有礼啦!”小元宝又甜又脆地说道。
“哎,好乖的小姑娘,你还记得来看望奶奶呀?”张老夫人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哎哟,真不错!真是个乖孩子。”
“奶奶,您的身体好点了吗?”小元宝关切地问道。
“好多啦,能吃能动能走,夜里睡得也安稳,多谢你的关心!”张老夫人笑了起来,又吩咐身边的侍女,“红叶啊,去我的梳妆台上,把最下面那层抽屉拉开,替我把那串金麒麟拿出来。”
“好嘞。”红叶点点头。
不一会儿,红叶拿着那串金麒麟走了过来。
张老夫人接过金麒麟,摸索着往小元宝的脖子上套。
“这串金麒麟啊,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我当初跟儿媳妇说,要是她能给我生个闺女,我就把这串金麒麟给孙女戴上,可惜她生来生去都是些小子,”张老夫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见你这般真心地关心我,语气这么诚恳,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女,却胜似我的亲孙女,这串金麒麟啊,就送给你了。”
“我不能要,我不能要,”小元宝连忙摇头,急切地说道,“我老师说过,无功不受禄哒!”
“你随你师父一同来替我看病,能算是无功?”
“可出力的主要是我师父呀,我只是在旁边拎一拎医药箱罢了,我什么也没有做。张奶奶,我不能要。”
“真是个诚恳的好孩子,”张老夫人摸了摸小元宝的头,“就当是奶奶喜欢你,奶奶非要送给你,行吗?”
张夫人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快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辞。”
“那好吧,那就谢谢奶奶了。我下次给奶奶寻一些适合补身体的药材,给奶奶送到府上。”
“不用不用,你乖巧懂事,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这府上什么都有,用不着你操心。”张老夫人摸索着握住了小元宝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
“更何况,你们金家这趟来,还是来给我们送财的呢,于情于理,我们张家也该给你们金家备一份厚礼作为答谢,这串金麒麟你就先收着吧。”张夫人轻轻地摸了摸小元宝的头。
“怎么了?你们有生意要谈?”张老夫人疑惑地问道。
“是啊,今天中午这孩子特意找到我,跟我说,金家有意向跟我们张家合作,想在这沧州城开一家专门卖茶叶蛋的铺子。”张夫人正色道。
“专门卖茶叶蛋的铺子?”张老夫人皱了皱眉,“这倒是奇了,茶叶蛋不都在摊子上卖吗?专门开个铺子?这能有生意?”
“娘,你是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茶叶蛋,才会有此疑虑,”张夫人笑了起来,“昨天啊,老爷不是给您送来了两枚茶叶蛋吗?您觉得那两枚茶叶蛋如何?”
“天下第一美味,”张老夫人咽了口口水,忍不住说道,“我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早年吃过苦,晚年享了福,算是把人世间能经历的事情啊,全都经历了一遍,我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茶叶蛋。”
“这茶叶蛋就是金家做出来的。”
“哦,若是照这么一说,那确实很有搞头,”张老夫人点点头,“只要是吃过一回这金家的茶叶蛋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那个味道。若是有这样的茶叶蛋,确实值得开一家铺子,把格调提一提,咱沧州的有钱人多,可不缺那两个钱。”
“对呀,”张夫人点了点头,“我寻思着,咱们家在城南不是有个铺子吗?那个铺子以前生意不好,本来都要关了,如今想想,倒不如改成专门卖茶叶蛋的铺子,这叫绝处逢生。”
张老夫人点点头:“自家的铺子,装修、租金都省了,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正是如此呢,”张夫人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小元宝,“对了,你们是怎么想着找我们张家做生意的?”
“嗯,以前的时候我们金家的茶叶蛋,只卖给普陀县县城的三个酒楼,每个酒楼卖三百个茶叶蛋,我们还在镇上摆了个摊子,雇了人散卖,生意一直很好。”小元宝说得有板有眼。
“然后呢?”张夫人追问道。
“然后,这次我们不是跟澹台夫人有合作,要在沧州开拍卖会吗?那我和我四哥哥就想着,既然这茶叶蛋能够在县城卖的很好,那么一定也可以在府城卖得很好!我们决定把茶叶蛋的生意做到府城里面来!”
“没错。”张夫人点点头。
“可是,我们在府城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呀,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这官家压一头、一头蛇压一头,我们的生意就难做啦!
“这时候,我就想到了张大人!
“张大人是官,沧州府面上的官员,相互之间肯定要给几分薄面;
“张大人是武官,手底下有好多卫兵,那些地痞流氓肯定不敢来找张家铺子的麻烦!
“虽然,金家和张家算不上熟,我和我师父只是来张府给老夫人看过一次病。
“但是做生意呢,一定要敢想敢做!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我们和张家只是点头之交,也一定要努力试一试呀!”
“真聪明!”张夫人笑盈盈,“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觉得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们金家的茶叶蛋特别特别好吃,我们的茶叶蛋一定会比别人家的茶叶蛋卖得更好!既然这里头有赚头,只要让张家看到了赚头,张家又怎么会拒绝我们的合作呢?”小元宝很有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说得对!”张夫人重重点头,“多亏了你有头脑、有勇气,不然的话,我们张家还少了一条财路呢!那你们决定怎么跟我们张家合作?怎么跟我们张家分成呢?”
“由我们金家提供方子,你们张家选信得过的人,每日在铺子的后厨熬煮茶叶蛋,一定要是信得过的人!方子不能外泄!否则就鸡飞蛋打啦!”小元宝摊摊手,“嗯,都说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张家可以选府上信得过的下人,也可以选个品行很可靠的穷亲戚,咱可以给他一成的利润,将他和我们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这样就不怕他把方子外泄了!”
“对,”张夫人点点头,“还有呢?”
“最好再签订一个契约,若是方子外泄,得让他赔一个他这辈子都赔不起的数!这叫威逼!咱们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不怕守不牢这方子!”
“那你们打算怎么分成?”
“我们要五成!”小元宝张开了五根手指头,仰着小脸说道,“因为茶叶蛋好不好吃,主要在于我们的方子!我敢保证,这绝对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茶叶蛋啦!”
“五成太多了。”张夫人摇了摇头。
他们张家又要出铺子、又要出人、又要进鸡蛋与茶叶、又要烧柴,到最后,只占到五成,这也太亏了。
张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桂枝啊,不能只看到眼前啊。”
张夫人疑惑地看向她。
张老夫人说道:“我儿子孝顺,每次从卫所回来之后,都要来院子里陪我说说话,他还经常亲手打热水来给我这个瞎眼老娘洗脚,他跟我聊卫所里的事情,好几次提到了金三郎。
“他说金三郎这个人,只要一有时间,手里就离不开书,以后肯定是个将才!
“而且啊,他武艺高强,刚来卫所的时候,跟卫所里的大头兵切磋,一个人就能打十五个!
“这样的人,以后会有大成就!以后的成就啊,一定不在他之下!”
张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这金三郎是个有前途的人,金家绝对值得结交,倒不如在茶叶蛋这件事情上做出让利,表达出永结为好的诚意,这样一来,以后金家发达了,也会时刻想着提携张家。
“娘说的极是,我定然会好好考虑。”张夫人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嗯,你到时候和他们家的大人详谈吧,这生意上的事情,你跟个小孩子说来说去也说不清楚。把这孩子留在我这儿,让她陪一陪我这个老婆子。”张老夫人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娘,”张夫人蹲下来,摸了摸小元宝的头发,与她四目相对,“那你先在这儿陪张奶奶玩一会儿好吗?我去和你四哥哥谈正事,一会儿晚膳备好了,我让人请你们过来。”
“快去吧。”张老夫人牵着小元宝的手,不愿意放手,她是真的太喜欢小元宝了。
小元宝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陪着张老夫人说话。
这时候桂花开得正好,小元宝见张老夫人说她很喜欢桂花,便踮着脚尖给张老夫人摘了一把桂花。
小孩子话多。
老人家寂寞。
这一老一小,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而张夫人和金四郎也在议事厅里你来我往地谈了半个时辰。
别看金四郎年纪小,可他为人机灵,又向澹台夫人学了些稳重,这场交锋还真没入落下风。
再加上张夫人心有顾虑,最后,金家得偿所愿,谈到了五成的分红。
张夫人是个办事利索的人,她马上让人搬来了笔墨纸砚,写下了两张契约书,她将契约书上的内容念了一遍,金四郎确认无误,又接过契约书看了几遍。
他在小元宝的教育之下,已经认得很多字了。
他这个人十分好学。
因为他一心想把生意做大。
他认为,认字对做生意的作用很大。
金四郎放下契约书,伸手提起毛笔,别扭而又端正地落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在大名上盖上了一个红手印。
张夫人紧跟着也签名捺印,然后将其中一份契约书递给了金四郎。
这件事情便算是谈成了。
两方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天色渐晚,暮鸟归巢。
张夫人的贴身侍女过来了,请张老夫人和小元宝去花厅用膳。
小元宝很小心地牵着张老夫人,一路上说个不停,一会儿提醒她前面有门槛,一会儿提醒她前面有台阶。
其实张老夫人自打眼瞎之后,就在侍女的搀扶和手里的拐杖之下,把整个脏腑摸索了好多遍了,哪里有台阶、哪里有门槛,她一清二楚,就好像眼睛还能看到一样。
但是她没有拒绝小元宝的好意,小元宝的行为让她觉得心里十分熨贴。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
晚饭后,张夫人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金四郎和澹台镜先上了马车,小元宝刻意留在了最后,她关切地对张夫人说道:“张夫人,您和秦夫人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张夫人点点头,“我很投她的脾性。”
“她那个病,看着确实是很严重了,”小元宝轻轻咬唇,“要不然您再跟她提一提吧,还是让我师父过来给她看看吧,我师父医术很好的!”
小元宝心善,她怎么忍心见到有病人在她面前死于非命?
这有悖于医者仁心。
“好,我会再跟她提一提。”张夫人很郑重地说道。
“我家住在普陀县龙王村,村里姓金的只有我们这一户人家,您到时候得了答复,请派人通知我们,可以吗?”小元宝诚恳地请求道。
“当然可以了,我改明儿就上秦府拜访,我一定会好好劝说她的。”张夫人点头说道。
“那就辛苦您了。”小元宝朝她微微颔首。
“你这孩子,哪儿哪儿都招人疼。”张夫人的心柔软得像是一汪水。
小元宝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合上,车夫驾着马车往前走。
金四郎伸手提起小元宝脖子上的那串金麒麟,自豪地说道:“我妹妹真讨人喜欢,到哪儿都招人疼!”
“是张老夫人送给我哒!她说她很喜欢我,说我像她亲孙女!”小元宝解释道。
“很适合你。”澹台镜说道。
“是很好看,”小元宝点了点头,“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希望你也能有一个!四哥哥,等回头我们跟娘说,让娘去金楼打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麒麟吧,我想送给小师兄!”
“你对你小师兄可真好……”金四郎酸了。
“我对你也好呀!”小元宝凑了过来,与金四郎贴贴。
“那你怎么不给我也打一个金麒麟?”金四郎酸溜溜地问道。
“这不可以!金麒麟特别好看,”小元宝从金四郎手里拿回金麒麟,在手中把玩着,“所以,我只想和小师兄有一模一样的金麒麟!因为小师兄在我心中是最特别的存在!”
“那我就不是了吗?”金四郎伤心。
“傻哥哥,你是我的亲人呀!”小元宝嘻嘻一笑,“我让娘给你打个金项圈好不好?然后再在上面挂一块玉!可好看啦!”
“也行,娘向来听你的,在咱家你说的话最管用!”金四郎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澹台镜,“澹台小少爷,听到了吧,我家妹妹对你多好啊,你以后可一定要对我妹妹更好啊!”
“现在也要对她更好。”澹台镜眸中含笑。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金四郎摸了摸小元宝的头,无比自豪地说道,“我妹妹最好看了,又聪明!公主都比不上她!”
“那是。”澹台镜的语气很诚恳。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金四郎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了。
他也就不酸了。
他看澹台镜更加顺眼了。
次日,返程。
来沧州府城的时候,只觉得路途漫长。
回龙王村的时候,仿佛觉得快多了。
金四郎手里拿着一个小簿子,在核对着这几天的收入和支出。
办拍卖会是一笔支出。
把那三十个穷苦老百姓找过来是一笔支出。
找八珍楼的大厨,在谢园做饭是一笔支出。
找“外地商人”给他们抬价是一笔支出。
找了一大批画师,画了那么多张画师一笔支出。
……
支出不少,有两千两银子。
收入也不少,有二十五万多两银子。
这么分下来,金家可以分到七万五千两银子,澹台家也可以分到七万五千两银子,还有七万五千两银子用来救济穷人。
剩下的两万五千两银子可以用来修建花神祠。
收获不小!
小元宝趴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秋景,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她看见无数的金色碎屑在空中飞舞,有一些金色碎屑撒在了她的头顶,也有一些金色碎屑撒在了金四郎的头上和澹台夫人的马车上。
这是因为,澹台夫人已经安排了人,他们今天就开始救济穷人了。
在这场救济活动当中,小元宝、金四郎和澹台夫人都出了力,所以他们都能得到金光闪闪的功德。
对于小元宝来说,这些功德可以让他的空间变得更宽,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功德可以让他们福泽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