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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肖凯突地一阵抽搐,后背像是骤然折断了一般向前栽下,一头就撞在了田扬的胸前,随即嘴里狂呕出巨量的黑血,这些黑血粘稠得如同沥青一般,汹涌不断地从他的口鼻间喷出来。
“——肖凯!”田扬嘶哑地喊了一声,想要把肖凯扶起来,然而才握住他的胳膊,就骇然地发现肖凯穿在外面的黑色单衣不知几时竟已经被血浸透,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见肖凯露着脚踝的裤管下正滴滴沥沥地不断往下淌着血。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田扬带着满手血地将还在剧烈抽搐的肖凯抱扶住,转过头,崩溃悲痛又无助地问向秦赐。
秦赐却仍眉头紧蹙地盯着肖凯那张青黑色的脸,这张脸的情形太过诡异,它的皮下结缔组织似乎已经失去了胶粘性和连接作用,导致这张脸皮就像是挂在头骨上,而在脸皮与头骨之间,充斥着液化的物质——明确的说,是血,和被溶解了的皮下组织。
而此时,肖凯的眼鼻耳口以及全身的毛孔都开始向外飚血,他抽搐着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田扬还想把他扶起来,可肖凯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融化了般软烂成泥,田扬不备之下失去平衡,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
没有田扬挡在肖凯身前,这下茶几上站着的众人也看到了肖凯此刻的惨状,何棠吴悠顾青青和罗勏一时间被这情形冲击得大叫了几声,牧怿然却突地提声喝了一句:“注意,不要被血喷到裸露的皮肤上!”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尽量地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护起来,田扬却早已失魂落魄,带着一身的血,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坐在肖凯旁边呆呆地望着他失神。
沙发上倒着的肖凯突然一阵剧烈抽搐,四肢不由自主地用力挥打起来,一大股浓稠的血从肛门处喷射而出,激溅到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田扬的身上,甚至更高处的门上、墙上和房顶上。
这些血里,甚至还夹杂着散碎的内脏。
几个女孩子和罗勏被这情形吓得连尖叫声都变了音,何棠甚至还晕在了邵陵的背上。
其他的男人们纵然没有惊叫,也已被眼前这一幕震骇到一时失声。
肖凯的血喷了很久,整个沙发都已经被泡染成了血色,当他终于停下来时,整个人就像是一滩被化掉的血泥般摊在沙发里。
从门下和窗户的缝隙里涌入的污血还在慢慢积聚,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才似乎停止了涌入,血池的平面只差一两厘米就要没过茶几,而茶几上的众人早已被汗水湿透了全身,那是又惊又热又虚脱了的后果。
事实上众人因为神经绷得太紧,一整夜下来已经麻木,甚至几乎回想不起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连身体机能都似乎停止了下来。
“咱们……”柯寻终于第一个发出声音,嗓音带着沙哑,“怎么从这儿离开?”
血虽然停止了汇聚,但却没有消失,充斥在茶几与沙发、与门、与窗之间,众人要想离开房间,就不得不沾到这些浓黑的血。
“要不……等等看,看它会不会再从门缝里流出去?”卫东也哑着嗓子道。
“那就太耽误时间了,”邵陵被汗浸湿的头发垂在额前,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汗珠,“咱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在白天找到出画的线索,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肖凯的死状太过惨烈,谁都不想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那,那怎么办……”卫东双腿抖得厉害,“我快站不住了……”
他背了方菲一整夜,连体力好如柯寻,也都已经很疲惫了,卫东这一次还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放我下来,”方菲说,“换我背你。”
“……菲哥,我知道你力气大,”卫东声音虚弱地道,“但小弟我也得要面子啊……”
“要不,我用衣服裹住腿,从血里淌过去开门?”柯寻道,“爷们儿们把衣服脱下来借我一下,我速度快一点过去,应该不会被血浸透衣服。”
“不可能。”牧怿然道,“大家身上都只剩下了单衣,再怎么包裹也会浸透,何况你不止要过去,还要把沙发推开再打开门。”
“那么说,咱们真的只能等血慢慢流出去才能动了?”罗勏也虚弱地道。
“我很怀疑,当这些血流干的时候,可能天正好又黑了。”朱浩文道。
众人还在商讨办法,却见沙发上忽然有了动静。
田扬一直保持着跌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整夜都没有动过,直到此时才缓缓地站起身,迈腿就要走下沙发。
“别下去!”柯寻喊了一声。
田扬动作僵涩地转过头望向他,脸上是被喷溅满了的恐怖的黑血点,开口的声音沙哑且虚浮:“没用了……柯儿,已经没用了……”
说着就一脚踏入了沙发下及膝深的血池。
“——喂!别下——”好几个声音急切地、接二连三地喊起,然而却无力阻拦。
田扬蹚着血,将沙发推开,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已没了昨晚看到的那些人皮和不明物,屋中的血像开了闸般向外涌出,没用多久就流得见了底。
田扬去到外面,从餐厅里拎了几把椅子,由茶几旁至房门处依次摆放起来,又将中厅的沙发推过来接上,以让茶几上的众人踩踏着,免于接触到地板上的血迹,一直到远远地走到这所宅子的外面去。
“田扬,会有办法的,你在这儿等着,我们现在立刻去找签名,撑住!”柯寻看着瘫坐在地上半身是血的田扬,一时间百感交集。
田扬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被黑血染透了的脚,似是什么也没听见。
“现在怎么办?”吴悠看向几个能拿主意的人。
“何棠脸色很不好。”秦赐探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何棠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生怕从他的嘴里听到比宣告患绝症还可怕的话。
“可能是缺水和缺少睡眠的缘故,”秦赐面色未变地道,“找水和食物仍然是今天的主要任务之一,我看我们得分头行事,鉴于昨晚的情况,我认为如果咱们今天仍然无法找到签名的话,必须要提前做应对准备,再找一所房子,将其中某个房间做成无缝可入的密室,或者是可以阻挡那些血流入的机关。白天的话,那些东西应该不会有所动作,所以住宅区里相对安全,我看,不如四个女孩儿留下来,方菲,你来带着她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和房间,先稍做清理,然后抓紧时间补一补眠,可以吗?”
“没问题。”方菲应着,叫上吴悠、何棠和顾青青,向着旁边的一套房子行去。
待四个女孩子走远,秦赐才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众人道:“何棠的情况不妙,她已经开始发低烧了。”
众人心下齐齐一惊,罗勏眼眶泛起了红:“怎么办……签名在哪儿,到现在完全没有头绪,所有的线索都散乱得不行,咱们要去哪儿找?”
“秦哥,你带着萝卜和东子去找水,”柯寻握住罗勏的肩膀,转头对秦赐道,“我们四个找签名,中午的时候还回到这儿来汇合。”
“好。”秦赐也不耽搁,带着罗勏和卫东往森林的方向去了。
“你们先商量着线索,我去去就回。”柯寻对剩下的三人道,而后转身跑向附近的一所房子,不多时跑出来,手里拿着几件衣服和几条毛巾。
“把身上的血擦擦,换身干净衣服,”柯寻把东西放到田扬旁边,“田扬,现在还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想想你家里的老婆孩子。”
失神中的田扬直到听见最后四个字,才恍然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柯寻,慢慢地伸手拿过了毛巾,在脸上擦了起来。
柯寻走回牧怿然几人身边,看向他们:“怎么样,有想法了吗?”
“完全没有。”朱浩文保持着一惯的平静,“气候,血灾,被模糊掉的年代,无序的植被,次声波,这些究竟和‘重启’这个主题有什么关联,只有想通这一点,我们才有可能摸到去找签名的门路。”
“现在线索虽多,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停滞不前,无法突破瓶颈。”邵陵说完,目光望向牧怿然。
这个人,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一些,可他的博闻强识,逻辑清晰,思路缜密和冷静理智,却又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强出许多,就连一向有些傲气和自信的自己,都不得不对他产生钦佩之情,甚至……一丝丝依赖。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邵陵心下轻叹。
“我们的线索目前看似多,但却似乎少了最重要的几个环节,”牧怿然依然冷静,“就像我们有了几根pvc线管,却没有用来把它们连接在一起的管接头一样,无法形成一个完整互通的线管组。
“邵陵说的瓶颈,现在的确存在,我们把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如果这样仍然不能找到‘管接头’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一个原因——‘管接头’就在我们身边,只不过,被我们忽略了。
“那么现在就来想想,我们到底忽略了什么。这里的每一所房子我们都已经检查过,森林我们也去过,然而森林面积广大,我们所能去到的地方有限,还有大片没有去过的地方不曾检查过,即便我们想要彻底搜查整片森林,七天的时间也远远不够。签名如果在森林里,太远的地方显然不具意义,太近的地方我们都已经走过,并没有任何发现。
“因此我想,就算签名在森林里,由于我们还没有找到至关重要的‘管接头’,没有破解这幅画的核心意义,这个签名可能就算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也看不到、认不出,甚至可能就算触到了它,这个时候它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而如果签名在这片住宅区里,同样也会因为以上的原因令我们与签名擦肩而过尚不自知。
“森林与住宅区,看似完全独立互不干涉的两片区域,既然都属于这幅画的主体,那就必然有着内在的联系,可能是相辅相成,也可能是互为因果。
“想想这幅画的内容,主体是一只人手,姑且不去管它是否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体现,既然画者用人手来表达这幅画的思想,那么‘人’这个性质就非常重要。
“再想想昨夜我们所经历的死亡危险,画的幕后力量既然把人皮人血加工为了用来致我们于死地的死亡条件,而不似以前的那些画,有神鬼,有妖巫,有精怪,这一次的死亡执行者是‘人’,再一次显示了‘人’这个元素在这幅画里的重要性。
“那么我认为,森林与住宅区这两个并列主体里,充斥着‘人’元素的住宅区,也许会是解开谜题的关键,不管签名是在森林里还是在住宅区里,关键的线索一定就在住宅区。
“住宅区所有的房子,我们检查了房内、房外、空地、食物、一些看似可能隐藏着线索的物品,但一无所获,这就说明,我们一定还落下了什么没有检查、或是检查了也没有重视的东西。
“所以我想,我们下面要做的,就是再次检查这里的每一间房,重点是那些看似不重要、容易被忽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