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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一下西安的事情,第二天闫涵坐早班飞机去银川,谁知遇到极寒天气,航班延误,在机场滞留了四个多小时才起飞。
舷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茫茫的云海,丛丛簇簇,白得刺眼,完全遮住了天幕之下的世界,让人分不清所处之处究竟有多高。闫涵觉得这似乎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处境。
他一步一步向上爬,不允许自己往下看,高处不胜寒,他已不敢想象跌下去是怎样的粉身碎骨。
在银川降落的时候,飞机在滑道里排队了许久才停稳开舱门。天气原因导致机场也有些混乱,闫涵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闫涵不喜接机,离开的时候机场停着他的车,他与周叔一前一后向停车场走去,一路都在接电话。都是让人心情不好的消息,原本派去找骆十佳的人手因为特殊情况留在了银川。
闫涵脸色不愉,从机场出来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周叔也忍不住有点忐忑了,试探性地问:“十佳小姐跟丢了?”
闫涵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老周,我是不是错了?”
“嗯?”周叔不确定闫涵说的是哪件事,不敢贸然回答。
闫涵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他眼中透露出的疲惫让一贯意气风发的他看上去有几分老态。
“她和素云是不一样的。素云虽恨我,可我知她爱我;她恨我,就只是恨我而已。”闫涵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笑意:“我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她变得那样好,那样乖巧,我把她培养成了最好的女孩,我舍不得把她嫁给别人。我知她不是替身,我早知她不是。”
“叫我如何放手?我放不了手。”闫涵还在呢喃自语着,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我只是太爱她,爱到我自己都怕了。”
周叔跟了闫涵很多年,从最初的桑塔纳开到如今随便一辆车都上百万的地步。他很了解闫涵,对于他在外的心狠手辣,他从来都是拼命护短,包括他对骆十佳的强取豪夺。和闫涵一样,周叔也是看着骆十佳长大。看着那个孩子从最初天真内敛的少女变成一个冷心冷情的女人。他知道,是闫涵把她逼到这个地步,可他还是希望闫涵能得偿所愿。
多年前,为了上位,闫涵在搏命,如今,为了保住地位,闫涵上下周旋可算如履薄冰。他从来不是单单代表自己,还有一干靠他吃饭的兄弟要他负责。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即便他富可敌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真心想要的,却没有一件能如愿。
他过得不好,周叔都看在眼里。
手握着方向盘,周叔不知该评论什么,他心里的结,也不是他能解开的。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周叔试探性问他:“送你去酒店休息?”
闫涵轻轻喟叹,终是把视线移了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吩咐:“去新开的楼盘,邵迁在那。”
“邵迁?”邵迁是闫涵手下里最受器重的,涉及了闫涵很多产业和秘密,常年在北都坐镇,是闫涵集团里除闫涵以外最风光的董事之一。
他在银川?
周叔虽满腹疑惑,还是把闫涵带到了目的地。
楼盘尚在开发,刚打完混凝土框架。邵迁和闫涵在一处空层里见面。作业的民工离得很远。周叔守在了楼下,习惯性地自处张望,确保他们的对话不被听见。
空荡荡的楼层没有窗也没有墙,只有几根框架柱,穿堂风刮得呼呼作响,恨不得连呼吸都有回声。
邵迁站得离闫涵有些远,正在抽烟,见闫涵来了,掐灭了香烟。闫涵看了邵迁几眼,只觉这个人是一把双刃剑,当年用起来十分锋利,如今也十分伤手。
“跑银川来做什么?”闫涵严厉质问。
“老彭被前阵子被抓了,来捞人。”
闫涵听到本不该再出现的名字,眉心立刻紧蹙,眼中开始冒火:“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些东西不要再碰了!”
面对闫涵的质问,邵迁倒是淡定自若:“这么多年的生意,盘根错节,想不碰就不碰?闫总,我拿命给你搏江山,到头来都是我的错?老彭跟我多少年?我不把他捞出来,你以为他会放过我吗?”
闫涵看向邵迁,眼中厌恶不加掩饰,他冷笑两声,嘲讽道:“人可以贪心,但一定要记得,不能贪得无厌。”
邵迁也笑:“闫总这是想过河拆桥?难道不怕不能全身而退?”
闫涵最厌威胁,如今的他手段通天,又怎会容手下人威胁他?
“年内处理干净,你做不到,我替你处理。”闫涵不想在与他费唇舌:“我不希望我手底下人还在做这种事。如今你是什么身份,不需要我提点。不要累及整个集团。”
闫涵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邵迁看着闫涵冷酷的背影,只是呵地冷笑了一声,对着闫涵的背影冷冷开口:“听说你要结婚?”
闫涵定住脚步,没有回头:“和你无关。”
“和那个长得很像素云的丫头吗?”邵迁哈哈大笑着,语气中的怨毒和冷意让人害怕:“当年要不是你,素云不会死,她受了那么多屈辱,你却一个接一个的包女人。像你这样的人,还怕被连累?”
闫涵听完邵迁的嘲讽,终于回过头来。不怒自威的眼神震慑力非常。
“要不是她生前最敬重你,把你看作哥哥,你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风光。”闫涵冷冷扯着嘴角:“我还肯扯你一把,你就爬快一点,不然我踩你的时候,你就别想上岸了。”
……
***
西安的别墅里一切都是最好的,床垫比一般的记忆棉更高级,广告里说是躺上去就想睡的床,可骆十佳却怎么都睡不着。
如今在这破旅店里,倒是睡得踏实。沈巡手臂粗壮,给她当了一夜枕头。皮肤贴皮肤,两人又都出了汗,明明是很黏腻的状态,骆十佳却并不觉得讨厌。
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进了洗手间打开了热水。
莲蓬头里的水并不大,但在逼仄的洗手间里还是氤氲出了很大的水汽,让小小的卫生间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骆十佳很认真地洗着澡,包括腿间已经干涸的痕迹。
迷雾之间,厕所的门被推开,沈巡赤/裸走了进来,身上的伤口不过堪堪结痂,他也不管不顾。他的到来让本就狭窄的卫生间更加拥挤,骆十佳举手抬脚都会碰到沈巡。
他无比自然地与她共浴,好像已经这样许多年了。
骆十佳取了一次装的洗发水,分了一半挤在沈巡头上,沈巡低着头让她的纤细手指搓揉着他的短短头发。骆十佳温柔按压,沈巡闷不吭声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洗发水搓揉出来的泡沫带着特有的香气,甜腻得骆十佳觉得有些眼热。
清水冲净了头顶的泡沫,骆十佳不想弄开沈巡的伤口,关掉了淋浴。伸手去拿毛巾,却被沈巡拽回,他的有力手臂穿过骆十佳腋下,将她提了起来。
热气氤氲,隐藏多年的欲/望,许多来不及说的,来不及记得,来不及忘记都化作最直接的动作。
骆十佳觉得自己好像也化作了一滩水,就要在沈巡怀抱里干涸。
骆十佳贴着沈巡的耳朵,十分疲累的时候,她捏了捏沈巡的耳垂,缓缓说着:“你知道吗?你就像狼一样,机警,多疑,耐力好,适应性强,猎食动物。”
沈巡低头吻着骆十佳的眉心:“那你知道吗,狼倾向单一配偶,成偶的狼只要配偶尚在,都会终生相伴。”
“终生,有多久?”
骆十佳有些迷茫的问题被沈巡吻进了嘴里。
“不久,只有我爱你那么久。”
……
原本洗澡是希望放松,洗完却更累了。和骆十佳的萎靡不振相比,沈巡可谓意气风发。在□□上男女确实不平等,理论上来说是男人在动,但女人却比男人体力消耗得更快。
见骆十佳累了,沈巡很体贴地把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骆十佳怕他粗心大意漏东西,又检查了一次。骆十佳在前台退房,沈巡拎着行李在门口接电话。
一大早的,韩东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两人正在激情里迷失,哪里能注意到电话在响。这会儿回过去,韩东倒是半天才接。
“怎么了?”沈巡眼睛还盯着骆十佳的方向,仿佛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先别去追骆律师了,赶紧回来吧。”
沈巡嘴角翘了翘:“我找到她了。”
听说沈巡找到了骆十佳,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惊喜,这会儿他顾不上沈巡那些儿女私情了,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钱的事,可能有眉目了。”
一听韩东提到了钱,沈巡立刻慎重了起来:“你说的是长治那笔钱?”
“嗯。”
“钱在哪里?”
韩东有些犯愁,不敢说没把握的话:“你先回来吧,我们找到了一张汇款单,也不知道是不是。”
……
一刻没停,两人直接飙回了柴河。韩东和长安都在中平村的办公室等待着沈巡回来。一见到沈巡的身影,长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对着沈巡颤抖着嘴唇许久,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眼泪直掉。韩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骆十佳拿了张纸巾递给了长安。
韩东把发现的汇款单递给了沈巡:“这张汇款单,时间是最接近的。金额被涂了,但是数字位数这么长,应该是没错的。”
沈巡接过那张汇款单看了半天,信息就这些,一眼就能看完了:“你是说钱都汇给柴真真了?”
韩东点点头:“对。”
“怎么可能?”沈巡有点不敢相信:“如果她有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不拿来看病?又怎么会为了钱做那种事?”
韩东想想沈巡说得也有道理:“去一趟西海镇吧。去当面问问,就一切都明白了。”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骆十佳拿过了沈巡手上的汇款单看了两眼:“两种可能,第一种,柴真真从头到尾都是骗我们的,钱被她拿了,现在她可能已经携款逃了;第二种可能,也许,柴真真不知道钱打给了她。”
其余三人听完骆十佳的话都陷入了沉默,都在思索是哪一种可能。
“照说现在□□绑定手机的都会提示,到了这么大一笔钱,没道理不知道。”骆十佳越想越忧愁:“希望不是第一种可能。”
沈巡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去一趟就知道了。”
“我也要去。”
“我也去。”
韩东和长安同时发声,并且不等沈巡拒绝,已经径直向停在外面的车走去。
骆十佳最后一个出办公室,沈巡等她出来了,拿了钥匙反锁着门,骆十佳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在颤抖。
原本已经失去的希望死灰复燃,如果最后不能追回,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绝望到底。这种坐过山车的心情才是最难熬的,不知道下一刻是上还是下,不知道多久才会停下来。
沈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他突然低声问着骆十佳:“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如果追不回那些钱,怎么办?”
沈巡总逞能要护骆十佳,实际上每次他六神无主的时候,都是靠骆十佳在指点迷津。爱是相互依赖,骆十佳欢喜他的这种变化。她笃定地牵住他的手,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
“如果追回来了,就迅速地解决这些村民,一起回深城过年;如果追不回,那就一起挣钱还债,总有一天能回深城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