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过分

岑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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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瓷到路边拦了辆车,报出地址后,手机上又进来一条消息。

    3:注意安全。

    这条上面,是霍骁刚才发来的定位。

    手机在路灯游移过去的光线中闪烁着,纪瓷看着窗外经过的街景,只希望车开得能再快一些,不管那个愿望他看没看见,此时此刻想见他的心情都变得无比强烈。

    计程车在音乐学院大门边停下,纪瓷跑过十字路口,快到便利店的时候,她打开手机,顺着手机上的路线往定位那里走。

    最后,在便利店左侧的巷子前停下,纯黑色的哈雷仍然停在巷口。

    羊肠幽深的一条小巷,白天看的时候已觉狭窄,里面除了人经过的空间还摆放了不少各家零零碎碎的杂物,天黑下来没有灯照根本寸步难移。

    纪瓷打着手电筒往里瞧,巷子口往里走五米左右的地方放着一条长凳,举目往远处看,除了昏黄的照明灯,就剩下居民楼里显现的零星灯火。

    不仔细看的话,会完全忽视在那光线底下坐着的身影。

    纪瓷犹豫着往里走。

    经过石凳的时候,陷入黑暗的双眼已经逐渐能够适应。

    她脚步加快了些。由于着急右腿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紧接着,她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霍骁。

    他靠墙坐着,一条腿弯曲,右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还夹着烟。手机被扔在腿侧,旁边放着三个啤酒瓶、以及抽完的几节烟头。

    手电筒刺眼的白光落在他眼睑上,霍骁微微动了下眼。

    纪瓷连忙把灯关上,在他面前蹲下来。

    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卸去满身的桀骜,眉眼间凝着颓丧与低迷。

    一时间,满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

    见状,霍骁把指尖的烟掐灭,低缓地笑了声,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般:“吓到你了吧。”

    纪瓷摇摇头,她垂下眼,在思考什么。

    这幅样子落在霍骁眼里,他以为在小姑娘生气,轻声解释道:“没能去看你的演出,哥哥给你道歉。”

    纪瓷没说话,如果不是他现在提起来,她已经快把这件事忘了。

    她盯着面前那三个酒瓶,过了一会,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哥哥,你还想喝酒吗?”

    “嗯?”

    她抬眸,解释:“我满十八岁了,如果你还想喝的话,我可以陪你。”

    霍骁一顿,视线转而移到女孩脸上。那纯净而倔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迎上来,不知不觉将人的呼吸搅乱,让人无法拒绝。

    见他不回,纪瓷以为他答应了,擅自起身,“那我去买。”

    突然,手腕被冰凉的手握住。

    她被那力道拉了下去,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移,意识到要扑下去的时候已经太晚,重心霎时不稳,腰间被男人的大掌托住。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纪瓷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霍骁身上。

    “......”

    也许是灌了酒精的缘故,霍骁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清明。

    纪瓷仍然能闻见他身上清浅的薄荷香,引人入迷。她红着耳尖想站起来,腰肢却被男人重新用力揽了回去。

    她抬头,对上那双眼。

    霍骁同样在看着她。

    慢慢地,男人的气息靠近了些。

    纪瓷屏住呼吸,她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好让心跳的声音不那么凸显。

    就在她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双眼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

    “啧。”霍骁的声音就在耳廓,克制而疏离,似乎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小孩,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男人,尤其是喝醉酒的男人,很危险。”

    禁锢在腰间的手随后放开。

    纪瓷手撑在地上,站起来,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知道了。”

    想到刚才心里还残留着几分期待,她捏了下大腿,强迫自己从色令智昏的状况里走出来。

    被这么一闹,霍骁也清醒了些,“不早了,送你回家。”

    他拿了手机跟着起身,又弯腰把那几个空酒瓶拎着,给纪瓷打了亮,让她先走。

    两人出了巷子,霍骁走到便利店里放酒瓶。

    纪瓷跟着进去,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等。

    没一会,霍骁从收银台里出来,手上多了盒创可贴。

    “?”纪瓷眼神懵懵的。

    他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来,打开创可贴的盒子,取出一片,替她贴在伤口上,“腿刮伤了都不知道。”

    纪瓷垂着眼,不自然地拉过纱裙,把腿盖好。

    霍骁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把她送到家门口。

    一路上,纪瓷都在纠结要不要安慰他,但她并不知道霍骁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禀着不想被他讨厌的心理,纪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掺和他的家事。

    直到快下车前,她想到一件目前比较要紧的事。

    “那个...”纪瓷握着他从便利店给她买的酸奶,犹豫着问,“我上次在拳馆许的愿望,还可以收回吗?”

    霍骁左手撑着窗沿,闻言侧眸,“怎么。”

    “我想要回来。”她说。

    “为什么,不想实现了?”

    纪瓷看着他好一会,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响——

    “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只把我当作顾成禹的同学,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个小妹妹。”杨樱的话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纪瓷你听懂了吗?我们和他之间的距离相差太大,被当作妹妹的不止我一个,你也是。”

    ......

    她收回眼不再看他。

    纪瓷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像是已经得知了结果般:“实现不了的。”

    霍骁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思量后,他没再问为什么,只当小姑娘又有了别的想法。

    过了几秒,他应下来,“行,下次拿给你。”

    说话间,计程车已经稳稳停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前。

    纪瓷说了句“谢谢”,开门下了车。

    像放心不下似的,刚关上门,她又弯下身子,在窗沿边问霍骁:“那张纸上写的愿望,你还没看吧?”

    闻言,他轻挑了下眉,表情变得饶有兴味起来,“怕哥哥看见?”

    “...嗯。”顿了几秒,纪瓷坦言,诚实道:“有点。”

    霍骁原本还想逗她几句,看小姑娘这么认真的表情,没忍心说出口,只点头,“行,哥哥不看。”

    纪瓷神情缓和些,弯唇笑了下,“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到家发消息。”

    “好。”

    *

    等纪瓷的身影走进小区。

    “师傅,走吧。”霍骁收回视线,眼底隐匿的笑意这才悉数散去。

    他靠上椅背,下巴稍稍上扬,眉间缠着令人陌生的冷淡,缓缓阖上眼。

    似是疲倦极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这位相貌极佳的客人几眼,忍不住问:“先生,刚才那位是你妹妹吧?”

    霍骁没说话。

    司机倒是个自来熟,见他不搭腔,以为是默认了,跟着感叹,“你爸妈福气好,生了你们这么俊的一对儿女。

    我老婆啊天天在家吵着想生女儿,可我长成这样,你说女孩生出来万一以后要是没人要我上哪哭去?...”

    “不是。”

    司机还在说话,后面人出声的时候他没听着,“啊?”

    霍骁缓缓睁开眼,神色拢上不耐,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

    哦对,不是妹妹。

    “......”司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余光注意到男人的不悦,老老实实从后视镜上收回眼,没再继续诉苦。

    拜司机所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霍骁又想起了纪瓷。

    想起女孩蹲在地上看着他的样子。

    想起她明明有话想说,却只是问他还想不想喝酒,她可以陪他一起。

    想起她轻柔的呼吸,细腻的手腕,以及...盈盈一握的细腰。

    霍骁闭了闭眼,嗤笑一声,往常喝个一箱啤酒都不会醉成这样。这回不仅醉了,还没皮没脸想吃人家小姑娘的豆腐。

    真是不像话。

    他自我谴责一番,继而坐起来,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放在手里转了几圈,没有打开。

    霍骁猜测纪瓷可能会许的愿望。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相处下来,他发现她和别人不太一样,除了小提琴和音乐之外,很少对其它的东西感兴趣。

    喜欢的、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低喃了句,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付燃曾在酒吧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纪瓷有喜欢的人了。”

    霍骁浅浅勾唇,胳膊搁在窗沿边,手指抵在鼻尖下摩挲着。

    联想起纪瓷紧张的神情,他眼底的光淡了些,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得出一个结论。

    小姑娘这是想谈恋爱了啊...

    *

    司机把霍骁送回便利店门口。

    他下车时,手机上刚好来了电话。

    霍骁没管,去店里和同事交待了声,打算回去冲个澡,再回来交接班。

    从旁边那巷子口进去,顺着刚才喝酒的地方往里走个两步,楼梯口上去走三层,就是他在这租的房子。

    一居室。进门右手边是厨房,左边是洗手间,经过一扇隔门,里间是卧室,带了个小阳台。

    屋里倒是干净。由于主人晚上经常不在家,床铺整洁得像没人住过一样,空气里没什么人气儿,那感觉跟家具城的样板间有得一拼。

    关上门,把钥匙放在一旁。

    霍骁从柜子里拿了换洗衣物,简单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手机仍在震。

    陆峰连续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霍骁接通,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房间彻底暗下来。

    电话里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应了几句,从无反驳。

    五分钟左右,那边挂了电话。

    陆峰这安慰来得并不迟,足以让霍骁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很多事情。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整个走廊,白得刺眼的房间里,冰冷的仪器立在阳光里发出“滴...滴...”的声响。

    氧气面罩上的白雾遮住了季慈说话的口型,他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种语气,近乎于恳求。

    如同一个落在悬崖边的人,攀附在岩石上的那只手坚持到终于没了力气,她想被推下去,一了百了。

    霍骁闭上眼。

    季慈残喘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算我求你,帮妈妈个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