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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玉门关三十二岭共主的白起,郭首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到那群如蝗虫一般数量惊人的马贼身上:“玉门关的马贼,大约有六千之众,当然这只是一个虚数,可能七千,也可能八千,不过只多不少,具体数字老朽并不知道。玉门关的马贼实为一害,我大乾立国以后西凉贫瘠如初,一方面是本来的历史遗留原因,另一方面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伙马贼,在白起上任这玉门关三十二岭公主之前,玉门关的六千马贼自由散漫各自为战,宛如吸血的蚂蟥一样依附在玉门关之上,来往的商队吃够了这些马贼的苦头,最恶心的是这些马贼丝毫道义不讲,不仅越货还要杀人,一副竭泽而渔的模样让原本有心去西凉做生意的商队也退避三分,久而久之,这条路上也就没怎么有商贾往来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玉门关的马贼首领才终于品尝到自己当年做得恶,急需一条活命的路子,所以才选出了白起这个名义上的玉门关三十二岭共主,毕竟六千马贼,人吃马嚼的,光每日的粮草也是个天文数字。”
郭首说完后,顾仙佛陷入了沉思。
坐在郭首后面的一白发老翁适时补充道:“禀王爷,老朽认为郭先生所言鞭辟入里,分析一针见血丝毫不差,这些马贼不事生产,没了商贾就没了来源,长期以往都不用官兵来剿匪自己就先完蛋了,所以他们才想着与长安城里的大人物合作,通过截杀王爷,向长安城里递交投名状,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只有长安城里的高层点头认可了,这些马贼才算有了真正的靠山。”
白发老翁说完之后,坐在其对面的一位身材精瘦双臂肌肉却鼓涨如牛的老者附和道:“启禀王爷,在下也认为郭先生与田先生已经分析出了大半原因,吴某是一介粗人,今日既然被王爷请来便厚着脸皮再补充一点自己的看法,其实若在下是马贼首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与官府勾结,要知道江湖人士最唾弃的就是这等做朝廷鹰犬的人物,这些马贼一旦与官府眉来眼去了,就相当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若是哪一天官府抛弃了他们,这些马贼可真就是风中浮萍田中野草了。更何况来落草的马贼除了少数好吃懒做和别有用心的,大部分都是被逼上梁山,与大乾官府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白起与那些马贼首领做这个决定,应当是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等吴娷说完自己看法之后,营帐里面一片寂静,眼见再也没有人起来补充,顾仙佛这才啄了一口清茶后笑道:“在座列位不愧是本王左膀右臂,此番分析甚得本王之心,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朗之感啊,三位分析得都不错,本王以为,其实这些马贼在与官府勾结之前,还有一计可施,那便是朝玉门关以内的住户下手,这些年别看他们一直对待商贾赶尽杀绝,却不敢真的把玉门关以内的住户作为目标,归根结底,还是说长安里某些人见不得我西凉有所建树,对商贾下手,应当在他们默许之中,但是若是向住户下手,那可就是对我大乾,赤裸裸的挑衅了,这个时候我相信长安里的某人就算再嫉恨我西凉嫉恨本王,也得挽起袖子狠狠揍这群不开眼的马贼。”
顾仙佛一番话抛出引发不少人附和,王子狐抬头轻声说道:“按照王爷推论,马贼不是现在才与长安勾搭上的,一开始,这玉门关的六千马贼就是某位大人物的暗棋,只是那人觉得现在暴露这手暗棋的风险比截杀王爷的利润小,所以便直接启用了这手还未成熟的暗棋,甚至我们可以猜测,白起要么是长安扶植起来的傀儡,要么,直接便是来自长安。”
吴娷摇摇头,皱眉道:“第二种可能不大,在下这些年虽然一直在顾府,但是还是与江湖上的朋友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的也会走动走动,有一次我有一边关游侠儿喝酒之时曾听他提起过,说这玉门关的白起是个人物,他与白起自小就是一块在江湖上滚大的,到了及冠之年才因为某事分道扬镳,所以,若说白起来自长安,可能性不大。”
顾仙佛笑了笑,在海婵递过来的毛巾上擦擦手,道:“只要他不是来自长安,就代表马贼与长安不是铁板一块,那么我们与这些马贼,便有得谈。本王这次是去上任的,不是去杀人放火的,遇到这种事情本王虽然糟心,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大动干戈,当然,今日死去的那些西凉卫,不能白死,必须让那些马贼也好,长安来客也好,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本王方能告慰那些在这片土地上战死的生灵。”
郭首点点头附和道:“王爷说得对,这六千马贼是敌是友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就算他们是敌人,只要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我们都是可以争取过来的嘛,反正这些马贼归根结底也是我大乾的子民,更何况玉门关离西凉不远,王爷对这些人,那可是拥有实打实的管辖之权。”
方才发言的白发老翁田水镜抚须而笑,道:“郭先生最后一句话说得相当对,玉门关紧挨着西凉,从西凉军营发兵,只需一天半大军就能直扑玉门关,所以这些马贼啊,对此次的截杀肯定更是要心惊胆战,这可是谋杀一名朝廷藩王,事败,放任王爷回到西凉,只需要两天时间,随便派出三四个大营就能剿灭得这些马贼一个不剩,他们跑的再快也快不过我西凉大马;事成,他们谋杀藩王的罪名便是坐实了,到那时他们要承受整个大乾的怒火,日子过得更不好受,所以说啊,他们现在就像在火上烤一样,按照老朽来看,确实有的谈。”
顾仙佛点点头,说道:“这句话有道理,从这儿到西凉军营,快马不过一日距离,李统领,你拿本王令箭下去,找八个腿脚灵活的人,兵分四路直接朝西凉军扑去,本王估计这些马贼纵然有长安城在后面支持,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军旅,对于封锁道路来说肯定做不到尽善尽美,所以若是实力高强的清客,应该具有闯关之力,你吩咐他们,到了西凉军中直接面见卫小凤卫将军,让他点齐乾字营、屠字营、犬字营三营迅速朝玉门关移动,推进到玉门关十里之处之后安营扎寨,等候本王第二道命令。”
李晟站起身唱了个诺,接过顾仙佛从袖口中递过来八枚令箭躬身行礼之后便告退,顾仙佛随身携带着十六枚令箭,这些令箭都是一次性的,但凡这收到令箭中的八人有一人成功到达西凉军中传令成功,那么其余七枚令箭便再也没了用处,不存在被有心人捡到后“假传圣旨”的情况。
郭首微笑点头赞道:“王爷此举甚好,咱手里兵越多,谈判起来腰杆子也就越硬。”
顾仙佛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徐徐讲道:“下面咱们来谈谈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儿,白起不是蠢人,肯定知道此次截杀本王的风险,但是他还命一名天字武夫出手袭杀我西凉探马,我堂堂顾家才多少名天字武夫?本王不信他白起一个堂堂地字武夫能有如此阔绰手笔,他有心算无心,确实打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战果呢?除了杀了本王一行西凉卫,把本王困在此地几天时间,还能得到什么?”
吴娷皱眉分析道:“或许,他是在与王爷彰显武力?意在证明他麾下天字高手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这样也好在之后的行动中有浑水摸鱼的可能,从而把自身利益最大化。”
顾仙佛想了片刻便把这种可能摇头否决,轻声道:“意气之争,就算白起是长安扶植起来的傀儡,也不会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这可是一名天字高手啊,放到最后保不齐是一支奇兵,说不定还能趁乱割下本王头颅。”
郭首进言道:“或许,他是想把王爷困在这儿,然后与王爷谈判?他不想背负藩王的后果,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可能想与王爷配合唱一台戏,既能骗过长安,又能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
顾仙佛想了想,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是本王却觉得,还是缺少点什么,郭先生不妨再想想,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一些什么。”
听完顾仙佛的话语,不仅郭首,屋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营帐之内一片寂静,只有顾仙佛喝茶的声音。
良久之后,一直沉默的陈珏突然抬起头,轻声道:“或许,白起是在向王爷求助。”
此言刚落,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这个一语惊人的后辈身上。
顾仙佛放下茶盏,笑道:“子奉请明言。”
定了定心神,陈珏掐着自己大腿尽量让自己语音不要颤抖,才缓缓说道:“可能王爷与各位先生看事情一直是高屋建瓴所以忽略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白起杀掉所有探路的西凉卫,证明他是想断了王爷的眼睛,不让消息传回来,但是没有消息,恰恰便是最重要的消息。因为何书叹回来了,我们能知道前方发生的变故,但是我们假设,若是何伍长没有回来,那王爷肯定也会停止行军以静制动,所以小的认为,何伍长的成功回来,超出了白起的计划,在他看来,一名天字高手与八百马贼出手,杀掉探路的谍子易如反掌,若是真的如此发展,我们根本不会知道白起手下有多少人,也不会知道白起手下还有个天字高手。”
顾仙佛边听边皱眉疯狂思量,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抬头道:“何伍长手下有一虎头儿,原名龙须儿,魔道出身,曾杀过天字高手。”
陈珏一颗心放下大半,笑道:“这个虎头儿,便是超出白起计划的变数了。”
顾仙佛心中终于明了,豪爽大笑道:“如此一来,便何事都说得清了,白起想通过这件无用功向本王传递,他本不想与本王为敌,却奈何不了长安控制的想法,甚至他现在已经对长安的控制生出了反心。哈哈哈,如此一来,本王与这马贼的谈判,便更有把握了,子奉不愧为吾子奉也。”
陈珏面色终于从苍白重新恢复成红润,掐着大腿的手也终于放了下来。
刚才被掐的地方已经是紫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