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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顾仙佛率领一行人来到军器司之时,陈靖祁已经独自一人在顾仙佛必经之路上恭候多时了。
顾仙佛轻轻勒了勒缰绳,胯下白马识趣地停住脚步。
李四朝后方打了一个手势,一百家丁齐刷刷止住脚步。
陈靖祁倒是丝毫没有一点架子,拱手作揖一张胖脸几乎要笑出花来,语气之中也带着三分谄媚:“下官见过卫将军,好些日子不见,卫将军风采依然,遥想当年下官有幸,与卫将军一起在京郊马场骑马之时场景还历历在目,卫将军若是得空,还望有空去寒舍一叙,下官定要沏上最好的茶叶好好招待卫将军。”
顾仙佛右手拿着镶金挂玉的马鞭轻轻敲打着左手掌心,微笑道:“陈大人的话严重了啊,药师本是一荒凉之地二品武夫,陈大人官拜户部侍郎,又是药师长辈,药师怎敢在陈大人面前托大。”
虽是这么说着,顾仙佛却依旧端坐于马背之上,神态淡然没有半分惶恐意思。
陈靖祁语气愈发谄媚起来,再拜道:“卫将军说的哪里话,卫将军在西凉六年,整个西凉被卫将军治理得井井有条,原本一穷山恶水之地,现在已经是蒸蒸日上,此等功劳不说举世之功,也非下官所能及也,下官对卫将军的钦佩之意,那可是发自肺腑啊。”
顾仙佛搞不清这只胖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口接道:“陈大人言重了,陈大人为国为民日夜操劳,政绩斐然劳苦功高,药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辈读书人哪有不把陈大人作为楷模的,陈大人有空还请到顾府坐一坐,药师自当与陈大人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一听到顾仙佛邀请自己去顾府,陈靖祁脸色几乎是瞬息万变,眨眼间就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伤心模样,伸出一只袖子擦了擦眼角真真实实的泪水,悲嚎道:“前几日听到顾相绝于人心,下官是真真切切的悲痛欲绝啊,顾相此生为我大乾操劳一生,没有顾相便没有我如今大乾,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天妒……”
“好了陈大人。”顾仙佛摆弄了一下马鞭喝止了陈靖祁的哭嚎,冷声道:“这些话你若是想说,再过数日到我顾府中去,在我父灵堂前说个够,现在,你要么告诉我你到底拦我是何用意,要么你把路给我让开。”
陈靖祁果然一下便止住了哭嚎,擦了擦脸上犹存的泪水,眨巴着两只绿豆大小的小眼睛不解地盯着顾仙佛。
顾仙佛冷笑两声,驱动白马来到陈靖祁面前,白马马头几乎贴在了陈靖祁那张胖脸之上,而陈靖祁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
顾仙佛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道:“陈胖子,你与我在这装傻充愣,真对你要做的事情有意义?你可要想好了,你确定顾府只出来我这一支队伍?”
陈靖祁脸色瞬息一惊,随即马上恢复正常,打着哈哈道:“卫将军所言,下官听不明白,还望卫将军不吝赐教。”
顾仙佛微微一笑,看着陈靖祁缩回袖中的左手笑道:“陈大人不要想着摆弄你那只响箭了,药师只是与陈大人讲个笑话罢了,陈大人还真以为药师会另派一支奇兵直扑军器司吗?那可真是抬举我顾府的谍子啦,在虎贲大当家面前,方圆五百米之内的异动,哪能瞒得了陈大人的双耳。”
陈靖祁终于不再是那一副跳梁小丑的姿态,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现在也有些拿不准顾仙佛到底有什么后手,他才不信这一脉怕死能与他媲美的顾家家主,出门能只带一百家丁。
顾仙佛前倾身体,看着陈靖祁的胖脸,轻声道:“现在,陈大人能否与药师好好谈谈了,现在这个地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让药师帮你参考一二。”
说着,顾仙佛扬了扬手中马鞭,麾下一百家丁后阵变前阵,毫不犹豫地退后五百丈。
望着那整齐退后的一百家丁,陈靖祁心悦诚服道:“卫将军果然治病有方啊,区区一百家丁,硬是让你捣鼓出边境甲士的味道来,恐怕这些家丁真与甲士厮杀起来,胜负也在五五开啊。”
顾仙佛摇头而笑,叹道:“都是许叔叔的功劳,药师不敢贪功,敢问陈大人,在这拦住药师,到底意欲何为?”
陈靖祁低头沉默半晌,片刻后才抬头说道:“药师,我打心眼里不想与你为敌,我不是怕你,我是怕顾相留下的后手,在顾相的算计面前,我陈某人可以说是螳臂当车,而我又特别怕死,所以我不想与你为敌。在你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我承认,我确实对顾府动过心思,但那时我认为你不可能回来了。让无后的顾家死在最繁华的时候,史书也会给顾相最光辉的一笔,依药师才华,定能理解于我。”
顾仙佛点点头,示意陈靖祁继续说。
陈靖祁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虽一直掌控虎贲,但归根结底,其实也只是顾家养的一条狗,还是养在门外的那种,我虽然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在我不想走的时候,身后主子发话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顾仙佛抚摸着白马鬃毛,轻声道:“也就是说,你拉出这一百虎贲,只是为了向你的主子表忠心,并没有真心与我为敌的想法?只是为了照顾那人想法,出来走一遍过场?”
陈靖祁苦笑点头,道:“药师所言不假,但是谁知药师你就带了一百家丁出来,虽说这些家丁也算得上身手不凡,但是若是我这一百虎贲折在你这些同等数量的家丁手里,我看,明日我这虎贲大当家也不用干了。”
顾仙佛坐直身体,从袖中掏出那副在顾淮书房中取出的画卷扔向陈靖祁怀里,笑道:“你说这一百家丁分量不够,这幅画分量够不够?”
陈靖祁小心翼翼打开画卷,瞬间冷汗如浆。
这并非出自名士之手,也非古朝遗物。
上面只是以简简单单的笔法画了一个人。
笔法简单,但是画上的人却极其不简单。
虎贲花费了七年光景,无数人力物力,才送到草原中的那个分量最重的谍子,就在画像上专注地看着虎贲的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