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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溪烈没想到,睡觉这件蠢事对受伤的人大有裨益。她活了几万年,竟是头一回发现,天昏地暗睡一觉,是如此的舒服。
花丝残端的空虚和痛楚,在睡眠中似已离她远去。浑身就像浸没在阳光照耀下的清泉中,融化,飘漾,尽情地舒展;又好像漂浮在广袤无际的星空里,无比寂静,祥和。
一切喧闹,都被隔离在感觉之外。
她的魂体,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包容着,抚触着。静静地向一个又远又深的地方飘去……
她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处都要美。天空既深远寥阔,又好像近在咫尺。视野里,有一片无际的碧海。如此平静而温柔,连波浪也是轻轻的。
海岸的一边,是高大整齐的雪松森林,它们在半空勾勒出神奇美丽的剪影。
另一边,是一座晶莹放光的宝山。非常高,非常远,无边无际,气宇非凡!
山顶上,有一座闪耀着金光的巍峨殿宇。她只看一眼,便觉无以伦比的熟悉,立即情不自禁飘了上去。
那一方世界,壮美得不能形容。“千娇百媚宫”跟此处相比,简直不足一提。
看这里的地面,好像用星辰铺设的,柔和又璀璨!踩在上面,好比站在了宇宙之巅!这里,洁净得没有一丝泥尘。脚底的触感又那么温暖。
花溪烈感到好惊艳!这是哪里?她从不做梦,为何这次睡着,却能梦见这样一个地方?
她有点恍惚,往那座美丽的殿宇中走去。穿过一座座陌生的雕塑,绕过耸入云霄的巨柱,提裙从一片片绚丽的花坛中翩跹而过……然后,来到了殿宇的入口。
她顿住了脚步。看到在庄严而辉煌的金殿里,有一个金色王座。幽若空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
那衣裳虽是雪白,却像熔尽了天下所有色彩,美得令人心醉。
她十分满意地想: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好看啦。
她望着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他坐着纹丝不动,眼睛定在她的身上。像一尊冰凝万载的雕像。
目光是深沉的,凄楚的,好像跟她赌着气。这个模样的他,不知为什么,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头竟莫名发了慌。
“幽若空......你跑我梦里做什么?”她顿住脚步问他。他定凝地瞧进她的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目光浓稠得叫人心惊。
花溪烈的心,从没像此刻这样狂跳。好像被狮爪攫住的小兔子,疯狂地挣扎。他坐着没动,却像磁石一样把她吸过去。她的脚步根本不能自己。她的灵魂,陷入了一种既麻痹又清醒的状态。好像走进了一个梦里的梦!
他缓缓伸手,把她牵进了他没有暖意的怀里。像入睡之前那样,轻轻把她抱坐到腿上。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地吸气。温柔地摩挲着。
过了一会,又把冰凉的嘴唇,缓缓印在她的额头上。像完成某种仪式似的,缓慢而长久。
花溪烈无语,心说:“现实中还不够,还追到梦里来抱。”
做完这些,他的举止变得愈发古怪,竟然取出帕子,帮她擦汗。他身上那么冷,她只觉得凉,何来的汗!
偏偏他一脸疯子般的固执,要帮她擦。那目光里的痛楚和坚持,让脾气暴烈的她,也没了火气。
花溪烈想,“真是够了。做梦也要忍他!好吧,我再忍他这一回!”
她看傻子一样,板着脸瞪他。他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点吝啬的笑意。静静地回视她。
那目光,真让她有点心慌。
花溪烈故作冷淡地说,“方才没抱够吗?还要追到梦里来抱?你从何学来的入梦手段?”
他只是瞧着她,并不出声。过了一会,拉起她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她的掌心。表情空如荒漠。
花溪烈诧异地想,“难道他知道了?”像是呼应她的想法,他拉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在那掌心里印下一个吻。
冰凉的唇像雨滴一样落了下来。花溪烈心里一动。感到自己受到一种冷冷的诱惑。
难道他不是幽若空?
她皱了皱眉,手径直覆住他的脸。感受着这个灵魂。没错,明明是她的夫君啊!
可是为何,他又有一点陌生?
“幽若空,”花溪烈说,“你这样让我……”
他的目光有点警觉似的,看进她的眼底,等着她往下说。
花溪烈沉眉道,“你这样,让我不喜欢。”
一听这话,他嘴角微薄的笑意褪尽了。本就寒冷的体温,更加如覆冰雪。整个人好像因这一句话,彻底空了一样。
花溪烈愈发皱眉,这个梦也真是太奇怪了。他为什么变成这种模样?她不喜欢他这样,好像一块常年泡在雪海里的浮冰。
她倾身贴向他。张开双臂,把他的头抱住。将自己灵魂里的生机和温暖,缓缓向他传递过去。“告诉我,你为何这么冷?”
他浑身一颤。嗓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忽然,他偏过头,放肆地亲住了她的嘴唇。
花溪烈被他凉得一哆嗦。瞬间想拍飞他!可是不知为何,竟又下不了手。只好嫌弃地偏开头,躲开他的亲吻,毫不客气在他漂亮至极的衣服上,蹭了蹭嘴巴。
他微微地笑了,那双比女子还优美的星目中,泛起几许温暖的光。他用奇怪的眼神,凝视她一会,忽然把她摁进怀里,轻轻摇晃着。手在她腰侧,一下一下拍了起来。
看样子,又要哄她睡!
花溪烈简直气乐了,无力地说,“我已经睡着了,现在是在梦里!”
他胸腔震动,脸颊温柔地磨蹭她的发丝。用很轻的气声在她耳畔说,“睡吧,我的宝贝,睡!”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让她的梦境又渐渐地模糊起来。她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不想离开梦里这地方。
她喜欢这里,希望这个梦能够久一点。可是他简直像有毛病,拼命要哄她睡。
花溪烈生气地咕哝道,“幽若空,你愈发爬到我头上来了。”他听了,只是微微地笑,任何话也不说。
她只好不情不愿歪在他怀里,任由他轻轻拍着。
意识渐渐涣散了。梦境离她远去。
她最后的感知,是他留在她颈边的一个吻。像一片雪花儿似的,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