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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听说您老人家过来了吗?”岳筝听着这关心的话语,眼眶微热,笑着说道。
瞎婆婆已经走到她跟前来,责怪道:“还当我是外人吗?让你出来接。”
说着就伸手扶住了她,对容成独道:“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仔细,我来扶着吧。”
岳筝忍不住噗嗤一声,从来没见过什么人敢这样对容成独说话的。
容成独竟也没半点不耐之气,点了点头,就松开了手。
邦子简直被自家奶奶吓破了胆,忙喊了一声:“奶,……”却不知如何说接下去的话了。
早知道在家里,就不应该怕吓到家里人只跟他们说有一个公子跟奶奶很好,就应该直接说那是金川王!
瞎婆婆眼盲几十年,现在复了明,对人对事都看的更清楚,又是半截身子都埋了黄土之人。怎么能看不出筝娘身边这个男人的富贵之气,但是看得更清楚的是,他对筝娘心疼宠溺的目光。
而邦子的父母,却都没有瞎婆婆的豁达。容成独走在他们之前,他们根本就不敢跟在一丈以内。
冒汗的心里只能想到,还是娘见多识广啊。
其实就是天下之人,面对容成独时,又有几个人可以豁达以对?
进了房间,见到再晴,又是一番寒暄。一个挺着大肚子,一个身上有伤,瞎婆婆不容反驳地让岳筝床上趴着了,便又让再晴坐下。
根本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的瞎婆婆忙地脚不沾地。
岳筝看着这个如今精神矍铄的老人,眉眼间均是幸福的笑意。就是上一世太妃娘娘对她的关心,也不如这一刻的瞎婆婆更让她找到家的感觉。
“婆婆”,岳筝笑道:“你快歇会儿吧,我不渴的。”
“多喝水伤口才长得快”,瞎婆婆倒了杯清水道。
岳筝好笑不已,这她倒没听说过。
一旁再晴也是一副好笑的样子。
“家里盖了什么样的房子?”岳筝又问道。
“按着那些工匠说的,盖了间前后院的青砖瓦房,与你这院子格式差不多,进门主厅,分东西两厢。”瞎婆婆在床边坐下了,笑呵呵地满足道:“筝娘,多亏了你。”
岳筝连忙道:“婆婆,不要再说这话了。说起来,我能活下来,还是多亏了您呢。”
“好好好,不说这个”,瞎婆婆拉住岳筝的手拍了拍,换了话题道:“西厢还给你跟曲儿留着房子呢,过年的时候都回去。”
“嗯”,岳筝笑着应了。再看这个时候的婆婆,比起之前,或许是邦子一家搬过去与她同住的原因吧,就是白花花的头发都显出生机来。
再晴这时接过话道:“我还想着让妹妹到时去我家里过年呢,也好热闹。却被婆婆抢先了。”
一时间笑语嫣然。
瞎婆婆看了看再晴的肚子,突然说道:“我看晴娘这一胎,多像是双胞胎呢。”
再晴一听,霍地站起身来,惊喜地连连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可得小心点”,瞎婆婆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起身过去将她按到椅子上,这才笑着道:“*不离十。”
岳筝也很惊喜,笑道:“恭喜姐姐。”
双胞胎百不存一,很珍贵的。但是风险也大……岳筝脸色蓦然有些沉。
瞎婆婆这时也说道:“就是这样,晴娘日后才更要注意些。以后每日里,都在石子路上走个一两刻钟,到生产时才更顺利些。”
再晴听得连连点头,还请教了许多问题。
瞎婆婆也都一一回答。
岳筝另一边听着,补充了许多以前并不了解的孕期知识。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当初曲儿能顺利出生,她是有多大的幸运,对于曲儿,她又是有多少的亏欠。
暗暗决定,日后要更加注意儿子的饮食,百花蜜加蜂王浆也得敦促他坚持天天喝,好把在肚子里时亏欠他的给补回来。
屋中三人说的热热闹闹,外面就更显得冷冷清清。
容成独命人上了茶,在外间里接待邦子一家。
他向来清冷孤绝,即使这时要把自己摆在待客之主人地位,还是不免傲然迫人。落了座,一杯杯适宜饮用的茶上来,“请用茶”,他说道。
不甚清冷的语气,却仍然让人感觉颇不舒服。这种语气,对于想要得到金川王接见的人来说,或许已是平易近人了。
但是对于大半辈子跟纤夫打交道的邦子爹,还有整日里看到的男人都是甩着泥腿子的邦子娘,以及初初长成的邦子来说,都是那么让人不知所措。
拘束地端了茶杯,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侍立在侧的小文和李嬷嬷,自然也是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里间的谈笑声传出,更反衬了外间的清冷。
邦子想要出去喂驴子,也好过这样干坐着。但是终究不敢动。
邦子娘想进去里间说话,也没敢动。
邦子爹一直在想说什么话合适,一句又一句,心里浮出来,又被他给拍下去。只得出一个结论,看来监工掌柜那些小官也都不好混,跟这贵家公子打交道,真是太折磨人了。
至于容成独,却是被从未听到过的她的那种发自心底的笑声给吸引了。听着,想着,竟致深思飘摇。
邦子一家,虽然属于社会底层混生活的人,但在他的眼中与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一般的贵介公子,看到这样的人或许会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及对于他们的外貌教养的鄙弃。
在容成独眼中,底层上层,三教九流,都是一类。这些人在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分隔界限。
他孤傲、苏世独立,在遇到岳筝之前。他的世界中只有两种人,他自己,所有其他人。遇到岳筝之后,他的世界还是两种人,他和岳筝,所有其他人。
所以此时邦子一家人是局促,还是努力昂着头保持穷人的自尊,在他的面前都没有必要。
他们若是放松点,倒是更好受些。
这种尴尬清冷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曲儿放学。
曲儿骑在小马驹上,天明骑着大马在前,拉着小马驹的缰绳,在小曲儿一路嘚儿驾的稚嫩的欢快的声音中哒哒小跑着进了家门。
没等天明下来,小曲儿就拍了拍小马驹,顺着它的脖子一路滑了下来。
天明看见,担心地喊道:“少爷,你小心点。”
“没事”,小曲儿顺了顺小马驹的脖子,凤眼含笑道:“小彤很乖的。”
然后一溜烟儿,就叫喊着跑去了东厢:“娘亲,娘亲,你好些了吗?”
早晨出门时还有些郁郁的小孩子,经过一上午的书院生活已经开心起来。
跑到门口看到向门外望过来的邦子,曲儿欣喜地上前:“邦子哥,伯伯,伯母,你们来啦。”
邦子爹连忙摇手说道:“不敢不敢”。
嘴拙,说地不完全。邦子爹心里狂补充,曲儿少爷,不敢这么说。
邦子似松了一口气,问道:“曲儿少爷下课了?”
“嗯,我骑着我的小马驹回来的。”他满眼笑意地说道。又纠正说:“邦子哥叫我曲儿就好了。”
邦子爹一听,又是连忙摇手:“不敢不敢。”
容成独看了眼似乎很高兴的小家伙,问道:“路上可还好吗?”
他独特的清冷的声音一出,杂音顿消。
曲儿点头,上前唤了一声:“容成叔叔。”
容成独挑眉,现在在他面前就是这异常乖静的样子,不知是畏惧他,还是不满他?
瞎婆婆这时从里间出来,看见曲儿便招手道:“曲儿已经上学了?快到婆婆身边来。”
小曲儿瞬间笑开了眉眼,连忙扑了过去,有些撒娇道:“刚才我就猜到,婆婆肯定也来了。”
“是吗?曲儿最是聪明了。”瞎婆婆笑呵呵道,然后领着小家伙进去了。
外面的人听到曲儿进去,乖巧说道:“晴姨好。”然后询问母亲:“娘亲,你感觉好些了吗?还疼不疼了?”
岳筝柔和的声音:“不疼了,路上小马驹还听话吗?”
“听话”,曲儿回道:“小彤可乖了,一点都不乱跑。天明哥哥给我牵着缰绳,我们走在大彤后面,但是跑得很快。”
“不准将马打地太快”,岳筝听了连忙嘱咐。
“不快,一点都不快”,小曲儿又连忙摆手。
引得几人好笑不已。
邦子在外面干瞪眼,怎么就让奶把曲儿给领走了?
容成独站起身来,轻拂衣袖,清淡道:“稍坐,失陪。”光华流溢之人从容出门。
邦子一家人连忙站起身来,看着人影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地坐了下来。
邦子擦了一把额上并没有多少的汗,心想道还是失陪更好一些。
只是半刻未过,就见一行行婢女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瓷盘,瓷盘上面罩着半球性的盖子,尽显精致。
邦子不禁低声叹道:“王爷真看得起咱们啊!”
邦子爹没有听清,瞪了儿子一眼道:“瞎咕哝什么呢?”
邦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说道:“爹,你们坐着歇会儿,我去办点事。”
关于这公子的身份,还是回家后再跟爹娘说吧。免得在这里失态,邦子暗自分析着。
“你能办什么事?”邦子爹疑问道:“这里你认识几个,还办事?”
“我真有事爹”,邦子说道:“那个您要是觉得自己没事干的话,把咱们的驴子喂一喂吧。”
说着就跳了出去。
只因这时邦子娘已经跑到里间融合的环境中去了,邦子一走就剩下了老爹一个。
可不得生气吗?“小兔崽子,还敢给你爹铺排活了?”邦子爹粗着嗓子喊道,在这静悄悄的外间有些刺耳,他连忙又闭上了嘴巴。
邦子一直跑到王府后门,站到门口,不禁再一次感叹:王府的后门都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前门气派。
那些来回传菜的婢女,看到仰着头往上看的邦子,大多数目不斜视,只有两三个目露轻鄙之色。
邦子察觉到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愣了愣,鼓起勇气拦住一个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婢女,低着头问道:“这位姐姐,可否通传王爷身边的那个金……侍卫一声。”
婢女停下脚步,轻笑一声道:“要找哪个金侍卫?王爷身边的八大护卫,都是金字排行的。”
邦子为难地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婢女还要说话,前面一个回头道:“屏幽,不过一个乡巴佬,理他那么多做什么?”
惹起几丝轻轻的嗤笑。
邦子登时满面通红,自尊心空前膨胀,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站住”,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阻止了继续向前走的婢女的步伐。
“金侍卫,有什么吩咐吗?”婢女忐忑的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邦子也看向出声之人,这个是金侍卫,那个金侍卫哪里去了?
没有随着王爷回府的金风两步走到那个婢女跟前,半天也没想出来这婢女叫个什么。
怪不得王爷都记不住府中下人的名字!
“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他问道。
这些小事,一向不用王爷处理。以往也没人会在意的,他们几个都没有处理过这类事件。
而今这却是与岳姑娘那边的人相关的,若他不处理了,万一被王爷知道,他只怕得和金鳞一个样子了。
“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婢女忙跪下说道。
其他婢女大气不敢喘一下,都站在了原地。
金风并没有让其他不相关的人下去,冷笑一声道:“回去收拾东西,跟着彭妈妈走吧。”
彭妈妈是专管府中下人发卖的。
婢女脸色煞白,俯身磕头道:“金侍卫,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再也不敢了。”
王爷身边的护卫,绝对有处置她们的权利。
刚刚发笑的几人,此时已是双膝发抖。
是不长脑子?还是才进王府来当差?
金风道:“其一,王府中下人犯了错,当立即认错,而不是为自己推脱;其二,你在王府当差,难道不知道,王爷都礼重的客人,你得尊若半个主子?”
“这样记不住自己身份的婢女,只逐你出府已是恩德,还不下去?”
金风话语凌厉,婢女也不敢在说求饶的话。磕了一个头,才退了下去。
金风在那十几个婢女旁边来回走了几步,声若沉钟道:“想要做王府里的下人,就得学会绝对的尊重与服从,做不到的,现在站出来,跟着那个一起走。日后再有认不清自己本位的,一律杖毙!”
几句话说的十几个婢女全都心颤胆悠,无声地施了个半礼,鱼贯而走。
金风摇头,平生所见,位低心高眼高之人最是可恶。
走到还愣在那里的邦子跟前,他问道:“你是不是要找金鳞?”
他昨天才替金鳞到王爷身边当差,之前也没见过这人,想也是找金鳞的。
邦子愣愣地点头。心里真是凌乱了,村里的老秀才说的对,皇家真是严苛。
“你等着,我给你叫去。”金风说道,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半刻钟之后,金鳞一步一步地僵硬着走了过来。
“找我啥事?”金鳞恹恹地问道。
邦子瞪着他走路得姿势,疑问道:“金侍卫,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金鳞连声说道。
邦子也不再多问,掏出了怀中的银票,塞到他的手里道:“这是你打的那些猎犬的钱。”
金鳞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奇异道:“不是给你了,还有人嫌银票烧手的?”
邦子认真道:“这就是你的,我们拿了的确烧手。还有这么多钱,凭空得了,对我们的生活不好。”
“嘿,你才多大的孩子”,金鳞欣赏道:“想得倒是明白。”
邦子呵呵一笑,便摆手回了错对面的院子。
金风啧啧两声,看着金鳞道:“大哥,这下不疼了吧?”
金鳞将银票揣起来,严肃道:“好好当差,我养伤去也。”
金风却又上前两步,神秘问道:“大哥,你攒多少钱了已经?还不够娶媳妇?我听说,太妃娘娘身边的秋扇再过几个月就够年龄了。秋扇长得好,心也好,手也巧,最重要的是经常跟你说话。”
说着八卦地挤了挤眼睛。
金鳞抬起腰间不离身的剑,照着金风头上就是一下。
“小三,你自己惦记着就惦记着,用得着试探我吗?”金鳞说道。
“哎,怎么是我惦记着?”金风哇哇大叫道:“不知道是谁,天天数一数老婆本,连上一次妓院都不舍得……”
金鳞周围阴风阵阵,“小三儿”,他轻声说道:“再说一句试试?”
“试试又没有礼物可拿”,金风后退两步,说道:“我当值去了,大哥好好养伤去吧。”
金鳞抚剑离开,拍了拍胸口的银票。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攒多的花不完的银子,让老婆孩子不吃钱的苦。这是他五岁应选皇宫暗卫之前,父母因无钱看病相继去世后,在垃圾山中形成的一个模模糊糊的信条。
本以为做了暗卫,一辈子属于黑暗。没想到调到王爷身边当差,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太阳之下。
算一算,十一年,已经攒了近十万两了,啥时候娶媳妇?
不过王爷不娶妃,他哪敢越到前面去!
秋扇……还没有碧瓦、初寒处得熟。
------题外话------
写得眼花缭乱,待会儿还得再写教学设计……
看书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