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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点了点头,说声请进,门一开,指尖鲤子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车子很像陆寒以前坐火车的时候看见的那种送餐车,只不过周围都垂坠着幔帐,看上去更为华丽一些。
“你们灶上大师傅呢?”
“嘿嘿,让人叫走听差去了。”
陆寒心里犯了嘀咕,这人要真是神话时代的人物字号,什么人能支使得动他?
鲤子看陆寒脸上流露出迷惑的神色,只怕他不买账,赶紧说:“他对象!”
“哦哦哦!”
陆寒这回总算明白,心里竟然对那小伙子产生了一些好感,妻奴何必难为妻奴,唉,都不容易。
“那上菜吧。”
“得嘞。”
小伙计手脚麻利地掀开了保温用的金属罩,陆寒和蚕豆扒着桌子一瞧,简直吓死宝宝了,哪里是猴脑,分明是一颗人头,不过对于陆寒和蚕豆这种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来说,人头也无所谓,最惊悚的是,他特么还是陆寒的头!
小冻猫子,玩儿我是吧?
虽然人家有可能是神话时代的神祗,不过陆寒本着我结婚了我最大的帝都法则,依然把那个还在处对象的小子看成自己的晚辈,自己好心好意来查查岗,竟然上这么个破玩意儿膈应人。
陆寒正想掀桌,忽然,听到那颗人头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唉……”
那叹息的腔调非常微妙,有一点生不逢时,有一点冷笑讥讽,似乎是在看不起陆寒,觉得他没有胆量吃下这枚“猴脑”。
“呵呵哒。”
陆寒冷笑了一声,还真就拿起了旁边的调羹,看了看鲤子。
“走菜!”
鲤子吆喝了一声,伸手捉住了那颗头的顶梁骨,爪子向上猛地一发力,把那人的头盖骨从齐眉的地方硬生生地揭开了!里面是还在翻滚的脑花儿,活像陆寒每天早起喝的豆腐脑儿。(此处有码)
“……”
陆寒感觉到自己的逼格有点儿绷不住了,他特别能理解刚处对象那会儿,为什么张庶总是喜欢吐他一脸,现在轮到他都要吐了,就知道这画面多美不敢看了。
“不吃,陆寒不吃。”
蚕豆伸出肉爪,搭在了陆寒的手上。
陆寒的慈父之心被点燃了,果然还是自家的崽,关键时刻向着自己。
“陆寒不吃,蚕豆不说,不丢人。”
小家伙儿补了一刀。
艹,不吃也得吃了。
陆寒一闭眼睛,拿起调羹蒯了一勺脑花儿,一扬脖子全都倒进了嘴里。
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口感,他甚至不知道脑花儿有没有被自己吃进去。
与此同时,他流泪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张庶,再也不能碰他,不能与他交流,他的心在别人那里,再也不属于他。
金身流出了血泪,被抛弃的感觉令他抓狂,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身材太高大,头直接撞在了天花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陆寒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集中精神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怎么了,他明明跟张庶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他的理智明白,他们彼此相爱,可是那种失去之后无力挽回的挫败感太过强烈,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人生。
陆寒向来是个乐天派,前些年冥府接纳的自杀人员之中,抑郁症的比例明显提高,他虽然接待过不少这方面的案子,可是直到刚才,他依然相信他们只是没转过弯儿,想不开,并不是一种病理上的内分泌失调。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那种冷到骨髓里的绝望,并不是一个人的性格就能够轻易控制的,他体会过失去爱人的痛苦,宁愿死去。
“啊呜呜!”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蚕豆虽然对陆寒经常群嘲补刀,可是关键时刻还是向着亲爹的,他以为鲤子给陆寒吃了什么毒|药,小屁股一扭就从婴儿坐席上面跳上了桌子,对着鲤子呲牙咧嘴。
“哎嘿,小朋友,来这儿吃饭都是愿打愿挨的,蜀黍我也帮不了你啊……艾玛呀!”
鲤子还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蚕豆,忽然,从小家伙儿的嘴里不断地往外喷着眼珠栗子,第一枚直接打在了鲤子的脸上,眼珠栗子的眼皮上长满了锯齿,一口咬住了鲤子的嫩脸,整个儿眼球儿竟然想要侵入小伙计的皮肤。
“熊孩子!”
鲤子哀嚎了一声,浑身上下竟然开始长出鳞片一样的东西,整个儿人也迅速地萎缩了下去,变成了似乎是爬虫类的模样,飞快地遁走了,蚕豆只看清了他有一条像鳄鱼一样的尾巴。
“呜呜呜。”
蚕豆正想乘胜追击,忽然从角落里传出了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泣的声音,是的他没听错,就是那种深闺怨妇一样的哭哭唧唧。
蚕豆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回头看着蹲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的陆寒。
“别嚎了,是不是男人。”
“呜呜呜!张庶他不要我了嘤嘤嘤。”
陆寒听见有人问他,越发大哭了起来。
蚕豆本来还打算为了亲爹去跟那个小厨子拼命,现在看起来,人家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把一个糙汉变成软妹的,不过为今之计是先把这货哄回家去再说,免得在这里给自己丢人。
“回家看看,就知道,张庶在不。”
“嗯。”
陆寒吸了吸鼻子,背起了蚕豆书包,哭唧唧地走出了二荤铺子的大门,就在他走出门去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二进院子传出了一声摔东西的声音。
“后宫不得干政!”
“喳!”
后面的“喳”是音色非常高挑的少年音,好像就是那个掌灶师傅,前面那句话倒是很有威严,不知道是谁,不过肯定不是鲤子。
这家子也是虐恋情深啊,陆寒这么想了想,心情稍微好点儿。
……
陆寒背着蚕豆书包,一路哭着回到了张宅,一进门,把正在堂屋里等候的张庶吓了一跳。
最吓人的并不是陆寒哭得梨花带雨,而是身后的蚕豆书包里竟然塞满了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钞票。
“钱是哪儿来的?”
张庶把蚕豆接过来抱着,拿掉了他手上的票子,带着小孩儿去洗手。
“路人给的,路人都说蚕豆可怜,陆寒可怜。”
张庶脑补了一下一个农民攻背着孩子一路哭泣着回家的画面,想想也是心酸,看来还是好人多,没想到出去一趟倒赚了百十来块回来。
“怎么哭了,他们打你了吗?”
把蚕豆送回婴儿房去睡下,张庶回来拧了热毛巾给陆寒擦脸,他知道他没事,从蚕豆语焉不详的表述来看,也许只是被那个小伙子给捉弄了。
“呜呜呜,张庶你不要抛弃我啊。”
陆寒一头撞进了张庶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
张庶之前不是没有被人追过,同部门的一个女孩儿追了他有大半年,上学的时候也因为冷冷清清的气质反而很招女孩子喜欢,向来都是班上的情书小王子,可就算是女孩子,也很少会有想陆寒这么痴情的表现了,简直就好像一个给自己生了十个孩子却因为人老珠黄而被自己抛弃了的苦情女主。
陆寒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张庶的前襟儿弄得黏糊糊的。
“唉。”
他们相处得已经非常自然了,都是男人,张庶没当一回事,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家居服的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身材,继续安抚他。
陆寒的脸贴在他胸前柔和的肌肤上面,立刻停止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他,吞了吞口水,开始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你在干什么?”
张庶虽然已经习惯了陆寒的痴汉行为,但这一次他的表现,怎么那么——病娇?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陆寒,放手。”
张庶试探着想要抽回自己被陆寒握住的胳膊,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平时不是,现在对着判官恶相就更不是。
“就一次,求你了。”
陆寒的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可是那种执拗的感觉不太对,虽然他性格之中有些黑化的成份,但还不至于……
“我说放手!”
张庶在情急之中甩了陆寒一个耳光。
他不会在家庭之中使用暴力,虽然他的体力不如陆寒,但实际上就算他欺负他的话,陆寒也绝对会隐忍的,但他舍不得那么对待陆寒……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陆寒,或者说,不完全是。
“陆寒,看着我,看着我。”
张庶捧住了被他打得有点儿蒙圈的陆寒,强迫他看着自己。
“嗯?”
陆寒的双眼有点儿对不上焦距的感觉,楞呵呵地看着他,从他这种青少年特有的迷茫神情来看,起码一多半儿还是陆寒的馅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对劲,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
陆寒懵懵懂懂地说道,他死死地盯着张庶的上半身,光是那种目的性很强的视线,就足以让张庶产生怀疑。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除了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温和从容,让他觉得婚姻生活原本就是甜蜜而平淡的,但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