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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我便是留住了你唯一仅存的过去?”齐倾继续道,“大长公主殿下既然劝我珍惜现在,那为何自己却要留下去过?!留下我这个可以证明你过去的存在?!你还留恋过去吗?褚相大人没能让你好好地珍惜现在珍惜他?!你们不能好好地珍惜对方,便要我们也不好过!?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长的时间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出那一步,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才愿意能把心打开,我想要珍惜眼前,我已经在珍惜眼前,可是全都被你们毁了!明昭大长公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高高在上地劝我要珍惜眼前珍惜现在!”
明昭放下了腿,站起了身来,与她平视,这般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与人平等对视,便是褚随之,也未曾,“齐倾,我知道你没有野心更不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你已然改变,没有你,金氏一族早就灰飞烟灭,是你一手造就了金氏的繁华,理应享受硕果,我很抱歉无意之中造就了如今的结果,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未变,你可以选择回去找他。”顿了顿,再继续道:“不过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还在,他便永远也长不大,便是你们分开了,可只要他知道你还在那里,他便永远不会真正的长大,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长成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汉还是一辈子当老妈子,你自己选择吧,只是即使你不怕劳累一辈子,可也别忘了,金家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承担的起担子的家主,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脱胎换骨。”
齐倾盯着她,目光狠厉的仿佛要杀了她一般,只是,她不敢,也没有这个本事,即便如今水榭之中没有人,可是她敢发誓,只要她对眼前这人动一个手指头,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可是,她凭什么还这般的大义凛然,凭什么还这般的理所应当地操控她的人生?!
“你凭什么——”
齐倾没动明昭半根手指头,不过却把水榭中可以砸的东西都给砸了,自然,也惊动了不少人。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离开的之时,褚随之那恨不得杀了她却又不敢动手的神情。
只是这样又如何?
他们毁了她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生活,她还怕他们什么?!
可是……
齐倾低下了头,双手亲亲地放在了腹部之上,她怀孕了,有孩子了,有了她这辈子都以为不会拥有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泪水,忽然泛滥成灾。
……
“还生气?”
明昭一把将人给推开,“热着,别靠过来!”
“都快中秋了,哪里还热。”褚随之嘴上是反驳,可也不敢再靠过去,转头指一个宫女,“没听到公主说热吗?还不快去给端碗冰镇酸梅汤来!”
“……是。”
褚随之继续转向眼前的女人,朝堂上威风八面的褚相大人脸面能丢多远便丢多远去了,“明昭,昭昭,这都几个月了?还气?还是为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女人气我,你不觉得有些亲疏不分吗?”
“我跟你有亲吗?”一刀见血。
褚随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狠狠地抱着,“夜夜趟一张床上,这都没亲你想如何才有亲?嗯?告诉本相,本相一定可以做到!”
“一边去!”
“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褚随之气不过了。
明昭冷下了脸,“我说过不许动她!”
“如果我一定要做呢?”褚随之也沉下了脸。
明昭没有丝毫的退让,“你可以试试!”
“好!”褚随之道,“我可以不动她,不过你得告诉我今日你们在水榭里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已经不需要再防着你偷听!”明昭冷声道,眼底生出了怒火。
褚随之握紧了拳头,“明昭,我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你这是要跟我算吗?”明昭反问。
褚随之盯着她,半晌之后转身拂袖而去。
明昭没有阻止,眼瞳幽暗无比,“来人!”
“奴才在。”邢公公赶忙进来。
“传方太医!”
“是。”
……
褚随之出了寝殿,只是却并未离开。
邢公公出来,远远便见了他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高声吩咐一旁的内侍,“去太医院传方太医过来。”
“是。”
声音很大,自然也传到了褚随之耳中。
所以不需要邢公公过去,他便过来了,速度很快,“她怎么了?”
“相爷担心公主?”邢公公却是问道。
褚随之冒火,“我问你她怎么了?!”气着了?还是又病了却瞒着他?!“她到底怎么了?!”
“相爷既然这般担心公主,为何还要气她?”邢公公反问道。
褚随之脸色一僵,“就只有我惹她生气,便不会是她惹了我?”
“在奴才的心里,公主从来都是第一位。”
“我便不是?!”
邢公公笑了笑,“奴才不知在公主心中什么才是第一位,可是,绝对有相爷的位置,而且在男女关系上面,只有相爷。”
褚随之的毛被捋顺了,心里便是还是有些不痛快,可这般多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之前能接受,如今为何便不能?谁让他爱上了的女子便是这般一个冷心冷肺的?!“我进去看看。”
“公主还在气头上哩。”邢公公却阻止,“而且公主既然召见了方太医,想来是有事,相爷不放先在外边转转。”
“有事?”褚随之冷哼,“便是有事也还不是那齐氏的事?!”
邢公公笑了出声,“我说相爷大人,那齐氏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你这醋才吃的的确有些过了。”
“哼!”褚随之没理他,拂袖便消失在了长廊之中。
邢公公叹了口气,却也是笑着。
……
虽说梧桐宫不在后宫,但是毕竟是在宫中,褚随之便是再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必须给明昭面子,所以所谓的转转,也不过是在梧桐宫中转了一圈,之后,便回了寝殿,没立即进去,打听了一番明昭找太医的目的才见机行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明昭找太医就是为了齐倾。
“放心,她怀的上便一定可以生的下来!”
明昭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明亮的烛火将她眼底来不及收起的悲凉照的分明,“不是走了吗?”
“怎么了?”褚随之心惊,快步走了过去,“我不过是跟你闹闹罢了,你别当真!”
“我当真什么?”明昭笑了,试图掩盖过去。
“明昭!”褚随之心头的不安又涌了出来,蹲下身子,“我知道我不该问这般多,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你不要……”
“知道当初我为何离开苏家吗?”明昭低头看着握着她手的大掌,缓缓问道。
褚随之一怔,“好端端的为何提起这事?”
“还是介意?”明昭抬起头看着他。
褚随之凝视着她,“我再说最后一次,过去了的已经过去了,只要与你现在无关,我便不会介意!明昭,这是最后一次!”
有些事情他可以纵容她,可有些却不行!
她不能不信他!
明昭笑了,手指穿过了他的,十指紧扣在一起,“我相信你。”
褚随之松了口气,就怕她说她不信,要是这般,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知道我为何离开苏家吗?”明昭看着他,再一次问道。
褚随之道:“因为苏一航纳妾。”
“那你知道苏一航为何要纳妾吗?”明昭继续问道,还是笑着,只是笑容带着深秋的凉意。
“能为什么?不就是……”
“因为我不能生育。”明昭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轻缓,字字清晰,“褚随之,我是不能为你生孩子。”
这般多年,她如何不知道他的不安。
只是这份不安,她这辈子也无法帮他消除,如果是需要一个孩子方才能消除的话,她这辈子都无能为力。
褚随之愣住了。
明昭低下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继续:“那一年和亲路上,他给我下的不仅仅是催情药,还有……”
……
“相爷!”邢公公看着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便是没看清楚他的神情,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心惊了惊,赶紧进去殿内,见到了毫发无伤的主子才安心,“公主,这相爷是怎么了……”
主子这又是说了什么将他给气成了那个样子?
“没什么。”明昭趴在了小桌上,拨弄着桌子银盘中的的小珠子,“不过是告诉了他一件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罢了。”
邢公公听的是心惊胆战,“什么……什么秘密?”
明昭侧过头,笑眯眯的,“你想知道?”
“不!”邢公公想也没想地道,伺候了这位主子这般多年,如何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奴才不敢!”
明昭继续玩着自己的小珠子。
“那……那相爷那里……”
“没事,估计是去皇陵了。”明昭漫不经心地道,“明早应该可以回来的。”
邢公公心中又是一震,“公主……那是……那毕竟是先帝……”
“那又如何?”明昭反问,明明笑容明媚,可却让人寒入骨髓。
邢公公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公主说的对,那又如何?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把头押的低低的,生怕再惹了主子。
明昭却像是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里一般,忽然坐直了身子,盘起腿,看向邢公公,问道:“你说齐倾这时候怀孕,是不是天意?”
邢公公抬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公主说是天意自然便是天意。”
明昭笑了,下了罗汉床,起身往内室走去,“我累了,明日不早朝。”
“是。”
……
一夜安眠。
意料之中的一夜安眠,在这皇宫之中,她居然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安稳觉,何其可笑!
“看来昨晚上是睡的不错。”明昭没上早朝,不过却也是起了一个大早,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齐倾用早饭。
齐倾压下了心中的郁气,“我要出宫。”
“你的身子虽说没有王太医说的那般严重,会丢了性命,可毕竟是受过伤,而且如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说是高龄产妇也不为过。”明昭却道:“你该知道留在宫里才是最好的,当然了,你若是选择现在便与金熙团聚的话,我也可以安排。”
“出了宫便没有太医了吗?”齐倾道,“而且,你真的觉得我待在这宫里会更安全?”
明昭微微眯了眼睛。
“大长公主殿下。”齐倾继续道,“这是皇宫,不是医院。”
明昭沉默。
“我很感激你的帮忙,往后也恳求你继续帮忙。”齐倾继续道,“只是我的确不适合留在这里。”
明昭笑了笑,“也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你留下来的确多有不便,而且,这般难得的一个孩子,怎么能降生在这般污秽肮脏之地?”说完,起身走到了齐倾的面前,蹲下身子,“我能不能听听?”
齐倾诧异,同时也心生警惕,“孩子现在还没有胎动!”
“也是。”明昭笑了,“那我摸摸?可以吗?”
齐倾自然是想拒绝,可是人在屋檐之下,“可以。”
明昭伸出了手,很轻很轻,小心翼翼,这时候的神色与动作丝毫无法让人相信这便是那摄政天下的明昭大长公主,半晌后,抬头:“齐倾,好好把他生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的福气的。”
“你……”齐倾心中一动。
明昭收回了手,起身,“出宫一事本宫会安排,依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想马上回去的,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本宫如何?”
“大长公主有何吩咐?”
“你说呢?”明昭却笑着反问,“金少夫人,你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本宫也同样不会做!”
……
中秋佳节。
团圆之夜。
与去年的相比,今年冷静多了。
金熙仍是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别院,自从回来之后,他不敢回金府,更是不敢去别院,她的欢声笑语还未散去,她的气息还在,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
阿倾,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开的很艳。
你说过等桂花开了便给我做桂花糕,你说你可以做出来的,便是你做不出来好的,我也一定会吃的很开心。
我们还说过要一起酿桂花酒,把酿好的酒埋回桂花树下,等第二年中秋便可以用来赏月了。
我们约好了的。
我来了,可是,你却不在了。
你走了。
阿倾,我知道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是你也不能这般做是不是?至少你得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你会给的吧?
会的吧?
金熙提着花灯在圆月之下,找寻着回忆,找寻着她留下的痕迹。
“阿倾……”
金熙的脚步止在了书房,看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悲痛再一次淹没了他,他抱着那个箱子,拿着那张短短几句话的信笺,泣不成声。
若是没发现,那便算了。
若是用不上,那就更好。
记得一定要好好的,金熙。
别让你父亲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齐倾留。
一整个箱子的手札,一本一本厚厚的,有他父亲的,也有她的,甚至还有一本她离开之后金家出现危机的应对手册。
一字一句,皆是她的心血!
她便是狠下心肠不要他了,却还是为他呕心沥血!
齐倾……
齐倾……
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好吗!?
……
京城
同样的圆月之下,齐倾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轻声低语,“孩子,明昭虽然可恨些,但是那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你父亲的确需要完全脱离我,唯有这般,他才可以真正地成长,至于我……”
也是该好好的想想了,也好好静静。
先前那些一意孤行,除了跟金成安所说的那番原因之外,何曾没有过怯弱?面对感情的不自信?
她也该好好反思。
“给你父亲有些时间,也给母亲自己一些时间,可好?”
孩子没能给她答案,只是月色却越发的明亮皎洁。
……
中秋过后,金家迎来了失去了主母之后的第一个挑战,不过因为金熙城守的官职以及一应人员的应对得当,最后还是顺利度过。
风波过去,金熙将金阳叫来,扔了一堆画像给他,“选一个,下个月成亲。”
“少爷……”
“或者,离开金家。”金熙没等他说完便道。
金阳看着他,“若是我不选呢?”
“齐倾当日跟我说过,刀用的顺不顺手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会割伤自己!”金熙继续道,“你没得选择!”
金阳道:“你可以直接将我赶走!”
“我的确是想。”金熙道,“可是我不愿意她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物是人非!金阳,我可以容忍你对她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到此为止!”
“我并未……”
“她是我的妻子!”金熙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任何窥伺觊觎,都是在侮辱她!”
“禇钰不也是?”
“所以他现在离的远远的!”金熙道,“你也可以这般选择!”
金阳握紧了拳头。
“你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不希望毁于我手!”金熙继续道,“而且你也该知道,你的这番心思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的心思一旦泄露,所有人的矛头都会对准齐倾!你自己好好想想,三日之内给我答复!”随后,起身离开。
金阳一直没动,仿佛石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