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讨要不来的

顾梦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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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荣城,彭青是无名小卒。

    郑温娟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自然是从苏棠口中听闻的。

    顾眉生自从数月前开始踏足股票市场,便开始有了独属于她自己的一个小金库。这个小金库并不登记在顾眉生名下,她是用郑温娟的名字开得户。

    虽称为小金库,但这账户里每个月的进账,却是极为惊人的。

    但是12月以来,苏棠常常从顾眉生的这个账户中支取钱款。大笔的现金流动,顾眉生是瞒不了郑温娟的。

    她也没打算瞒着。这里面有一大笔钱都被转到了彭青的名下。

    在荣城,无钱无法成事。

    彭青自诩为顾眉生的影子,许多她不方便去做的事情,彭青可以。

    郑温娟问苏棠彭青的来历,苏棠不敢欺瞒。当郑温娟知道他竟然是何美琪的私生子之后,还是忍不住轻拧了眉,“这孩子,她这等于是在赌博。”

    苏棠心中是认同的,他一向不赞成顾眉生与彭青走得太近。

    12月25日圣诞节当天,顾眉生和栾亦然一起来张家吃晚饭。

    不过是家常的一餐饭,他们身在荣城,尤其是在张家。中国人,过春节是很重要。而圣诞节不过是花哨的点缀,那是无关痛痒的节日。

    晚餐时,郑温娟给栾亦然布菜,口中的话语却是斥责,“眉生将不少钱都花在了彭青身上,这事你可知道吗?”

    栾亦然不生气,先看了一眼身旁的顾眉生,然后笑着道,“听说过。”

    郑温娟又问,“你就这样由着她胡来?”

    顾眉生表示不满,轻声道,“外婆。”

    郑温娟夹了个丸子放到顾眉生碗中,“我没有问你。”

    栾亦然见这场面,眼中笑意更浓了,他说,“胡来就胡来吧,反正我们也不大缺钱。”

    顾眉生一颗丸子咬了一半,一边细嚼慢咽,一边侧头看向栾亦然。要不是张春晋和郑温娟都在这,她都想要为栾亦然鼓掌了。

    就连顾眉生自己,也是绝不敢这样与郑温娟说话的。

    张春晋闻言,脸上也爬满了笑。他望着栾亦然,“我前两天刚与你爷爷通过电话,他跟我说:这小子说话若无礼,你们只管替我管教。”

    栾亦然一本正经地点头,“您管教,我听着呢。”

    顾眉生坐在他身边,唇角上扬,笑意掩都掩不住。

    郑温娟没好气看她一眼,然后轻声告诫栾亦然道,“不可以,不能将我家眉生宠得行事全无顾忌。”

    栾亦然稍稍正了正神色,对郑温娟说,“我倒是想。”

    郑温娟看看他,又看看一边的顾眉生,倏尔就心软了。

    也罢。

    如果栾亦然能成为顾眉生生活中仅有的一点欢笑温暖,郑温娟又怎么会真的忍心去破坏呢?

    顾眉生一餐饭没有怎么开口说过话,但心情却是很好的。

    因为她看得出来,外公和外婆虽然嘴上对栾亦然有些不大客气,但其实是很喜欢他的。

    吃过晚饭,张春晋还拉着栾亦然帮他打理家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光线幽暗的阳台上,张春晋很是斯文地对他说,“你可不能欺负我家眉生。你要是敢欺负眉生,我就让你爷爷回来收拾你。”

    栾亦然又忍不住笑起来。他深深觉得像张春晋这样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说起唬人的话来,其实是很有喜感的。

    他对张春晋说,“您放心吧。再说了,眉生可不是会任人欺负的主。”

    两人打理完了花草,站起身,背朝着繁星寒夜并排而站。张春晋对栾亦然说,“你叔叔之前来找我过,与我说过新铁路的事情。”

    “我知道。”

    张春晋问他,“你怎么看?”

    栾亦然回答,“那些关于专业上的事,我并不了解。”

    “但你做金融,”张春晋说,“你或许会知道如顾鸿华心中是怎么想的。”

    栾亦然却说,“那与您其实是没有影响的。”

    张春晋轻轻叹息,“会否影响眉生呢?

    栾亦然的触觉是极其敏锐的,他觉得张春晋的这声极轻叹息间仿佛藏了许多的饮恨和遗憾。

    两人起身回去的时候,郑温娟给了他们许多的川贝,枫斗,还有一部分手工包的饺子和馄饨。

    她对栾亦然说,“眉生这孩子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你比她大几岁,要记得替我看着她才好。”

    郑温娟说这话的时候,栾亦然和顾眉生正在穿外套和鞋子。两人实在靠得太近,顾眉生的长发竟不小心被锁进了栾亦然的大衣盘扣上。

    顾眉生一时,想转身,顿时感觉一阵头皮被撕扯的疼痛。

    栾亦然连忙放下手里的一切,将顾眉生轻拥进怀里,双手绕过她双肩,替她一点点解开被缠绕的发丝。

    栾亦然穿的是纯软的羊毛大衣,质地柔软,顾眉生将耳朵轻贴在他身上,觉得像是躺在了一团极舒服的云层上,鼻间满是他身上极熟悉的薄荷气息。

    栾亦然替她解开头发,笑着轻揉了揉顾眉生的头发,“这么乖。”

    郑温娟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年轻人。

    两人走后,张春晋站在妻子身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明明都那样年轻,我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相濡以沫。”

    张春晋与郑温娟一起去楼下散步。圣诞节,满城灯火璀璨,两位老人并不贪恋这凡世之中的热闹喧哗。

    一段路程,敏感交错,更迭蔓延,仿佛已经说尽了这对夫妻的一生。张春晋对妻子说,“十几年前,我们小曼又何尝不是那样眉眼都含着星光风景的孩子?但愿眉生不会像小曼。”

    “这都是我的错。”郑温娟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是我将小曼培养成了太过温软的女子。我将她护得太周全了,却令她半生都置身在疼痛之中。”

    张春晋回头看向妻子,忽然伸出手揽了揽她的肩,“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呢。”

    郑温娟看着张春晋,淡淡笑了起来。她从口袋中伸出左手,伸进张春晋的臂弯之中。

    张春晋低下头,又看到妻子那只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手。他眸微黯淡,随后却将自己的温暖左手轻轻地覆在妻子的手上。

    12月25日夜,顾钰墨在一家名叫泡沫的会所里举办圣诞晚会。晚会进行到了晚上10:00左右,顾钰墨见顾眉生还没来,便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催促。

    顾眉生被他吵得太烦,于是问栾亦然,“要不,我们就去坐一会儿?”

    两人此时已经来到华庭一号的公寓门口,栾亦然刚要开门,却见栾倾待手中拿着一瓶红酒,走出了电梯。

    他望着栾亦然和顾眉生,“是否妨碍你们?”

    顾眉生于是说,“你们喝酒,我去见一见顾钰墨。”

    栾亦然口中虽然说了一声“好”,手却依旧牵着她的手。那意思很明白,他这声“好”,说得实在有些不情不愿。

    “晚一点,我过来接你。”

    顾眉生走后,栾倾待一边倒酒,一边对栾亦然说,“我明天回美国了。”

    栾亦然点点头,“见到你回去,爷爷会高兴的。”

    栾倾待脱下身上的外套放在一旁沙发上,“要不是有你,我这次险些就在荣城倾家荡产了。”

    栾亦然坐在沙发上,望着不停替自己倒着酒的栾倾待。他什么都没说,但栾亦然明白:这一刻的栾倾待心中藏满了极重极深的挫败感。

    他曾经听人说过:男人都是要靠金钱和权利来捍卫自己的尊严的。

    栾倾待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在荣城丢失过一次阵地,这次回来原是为了卷土重来,却没想到依旧还是输给了顾鸿华。

    一败涂地。

    甚至还不如18年前。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拥有张小曼的心。

    如今——

    栾倾待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圣诞夜这一天,栾倾待在华庭一号一直待到凌晨1:00才起身回家。栾亦然想开车送他,却见栾倾待摇摇头,脚步踉跄着走到门口,“我……还不至于无用……无用到这样的地步……”

    栾亦然依旧坚持送他下楼。电梯口,栾倾待倏尔沉了面色,“你回去。”

    他扶着墙壁走进电梯,转身时,栾倾待说,“我……我还没喝够,我……我找顾鸿华接着喝酒去。”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栾亦然从栾倾待迷离的双眸中读到了极深邃的哀伤。

    他沉默转身,拿起手机拨了顾眉生的电话,“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

    彼时,顾眉生正在给张小曼打视频电话。张小曼给她看身后的白日烟火,“是不是很美?”

    顾眉生笑着点头,“很美。”

    “你如果在妈妈身边,该多好。”

    顾眉生对张小曼说,“快放假了,你要是不愿回来,我就与栾亦然去美国看你。”

    张小曼颔首,“也好。最多待到春节,我也该回去了。”

    顾眉生与张小曼通完电话,正准备转身回包间,却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唐胥。

    他手中拿着顾眉生的外套,“我看你出来了很久,怕你会冷。”

    顾眉生笑着接过,“谢谢。”

    “该我谢你才对。”唐胥说,“这几天唐朦怕是没有少麻烦你吧。偏偏我自己也在忙着应对期末各种报告,实在没有时间顾她了。”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一个露台,房顶上挂满了七彩灯火,映衬着檐下两张格外年轻美好的脸庞。

    顾眉生对他说,“唐胥,我们是朋友。实在不必这样客气的。”

    唐胥隔着熠熠星光望着顾眉生,唇角嚼着一抹极温润的笑。唐胥天生就是这样的男子,温润有礼,谦虚冷静。

    典型的英国人做派。

    他对顾眉生说,“对不起。”

    “可是,我活了22年,实在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讨一个女孩的欢心。”

    顾眉生说,“你用了一个‘讨’字。”

    “人的心如何去讨呢?”

    她微笑望着唐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爷爷不喜欢我。家中如果有顾礼墨和顾子墨在,他会教他们读书,识字,下棋,画画,还有种花。”

    “可我天天住在秋波弄,爷爷却从来不肯教我。”

    “那时我还小,我不服气,我也想讨爷爷欢喜。但无论我功课有多出色,我的书法写得多么精彩,却从来不曾讨得过他的欢心。”

    “他不喜欢我,因为我生而为女子。因为这一点,无论我后天如何努力,他都看不到。”

    顾眉生对唐胥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告诉你我的童年有多少伤痛。唐胥,人心其实很奇妙的。”

    “不要在我身上蹉跎了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