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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执当丞相好几年,手底下这些属官,有些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些是霍光安排下来的,程墨是两人的女婿,有这香火情在,这些人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的,不过心底里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程墨道:“既然长史有事外出,我们先开始吧,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因为他手下都是文官,又都是属官,倒不用重新来一番唱名报进了,不过他这么一说,那些属官神情便有些异样,有那自持老资历的,不免要轻视他年轻了。
当下自丞相司直何阳开始,按官阶品秩大小站起来自我介绍一番,本来何阳之后便是唐劬,他不在,便由排名在他之下的丞相征事高迪接下去,到最后的主薄、侍曹,直说了大半个时辰,才说完。
众属官边说,边注意程墨的表情,可惜自始至终,程墨的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认真倾听,不予置评。
“陛下下诏,由本官接任丞相之位,以后本官就是你们的上官了,若有违法乱纪者,迟到早退者,上衙中途另干别事者,一律处罚。”程墨说完,朝榆树示意,榆树便展开一卷竹简一条条地念起来。
榆树跟了程墨三年,粗浅识得几百个字,这份竹简又是昨晚就背熟了的,这时念起来倒也抑扬顿挫。
以何阳为首的属官们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待榆树念完,众属官沉默了一会儿,高迪吞吞吐吐道:“丞相,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些?”
霍光是个工作狂,包下所有工作,奏折也直接送到他那里,苏执一向当摆设惯了,自己都没什么活可干,何况手下这些属官?因而也就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他们只要早上来点卯,其余时间做些什么,苏执都不管,只要他们别误了大将军府转来的公文就行,可是这样的公文很少,要不然唐劬也不会没有心理负担地在上衙时间去见张勉了。
现在程墨突然规定他们得坐班,规定公文送到他们那里,两天之内必须处理,违者有相应的处罚,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高迪一言既出,属官们一个个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程墨道:“你们领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办事,理所应当,有何严厉之处?难道说,上衙时间,你们三两成群四处晃荡?还是说,公文交到你们手里,压他三五个月再处理?”
以前他们可不就是上班时间或是和三五知交好友相约谈诗论文,或是喝喝花酒,和小妾厮混,总之,领着俸禄,又有各种孝敬,又不用真正做事,过得悠哉游哉,要不是得知诏书下来,任命程墨为相,他们先赶过来候着,只怕程墨过来,也见不到这么齐的人。
现在让他们坐班办公,他们怎会甘心情愿?
高迪被说中心事,满脸通红,不敢再说,其他人便把眼睛投向何阳,何阳是个老实人,想了想,拱手道:“丞相说得是。”
这就是答应下来了。
高迪等人默然,要是唐劬在这里,一定能把程丞相驳倒。唐劬以口才著称,程墨又太过年轻,威望不足,事关自身利益,他们便想挫一挫程墨的锐气,让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不起来。
众属官心里念叨唐劬,唐劬刚好于此时赶了回来。张勉那边商量好了,他便急急赶来,皇帝已经下诏,新任丞相说不定会赶过来巡视领地,他可不愿给上官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他进公庑一打听,程墨和众属官在厅中议事,便过来,在门口朗声道:“下官丞相长史唐劬唐子浦求见丞相。”
“进来吧。”
唐劬一只脚迈进去,只觉很多双眼睛望了过来,主位上大马金刀端坐一个剑眉星目,长相俊朗的青年,那双眼睛深谭似的,叫人猜测不透,又似能一眼把人看穿,让人无所遁形。他心下一凛,赶紧行礼道:“下官唐子浦见过丞相。”
程墨道:“唐长史,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这个时辰又不是下衙的时间,你为何不在衙中处理公务?”
唐劬怔了怔,有些茫然道:“丞相?”
难道程墨有顺风耳千里眼不成?还是他派人跟踪自己?要不然,没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刚才在张太常府上商量对付他的事啊。
程墨没有说话,榆树已展开竹简,道:“第三条,无故旷衙者,首犯笞二十,再犯笞四十,三犯贬回原籍。”
这贬回籍,就是没有官做了。
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难怪众属官都有异议。
唐勉更加茫然了,道:“什么?”
他可是刚刚进来啊,什么第三条,什么笞二十笞四十,谁来告诉他,指的是什么?
好在程墨还算厚道,道:“何司直,你跟唐长史解释一下。”
丞相司直是辅佐丞相,检举不法,相当于国/务/院负责司法的秘书,由何阳向唐劬说明,再合适不过了。
何阳心里苦笑,以后他这司直还真不是摆设了,想是这样想,还是道:“诺。”把刚才程墨公布的新举措说了一遍,又指着榆树手里的竹简道:“这第三条,便是第三条规定了。”
“什么?”唐劬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他这就违反规定了,就要受罚了?老天,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听不清楚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就是。何阳很负责,又详细解释一遍。
“丞相,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啊,下属刚刚得到消息,苏丞相请辞,陛下恩准,下诏封您为相,因而,属下马上赶过来,没想到这才进门,丞相便说属下违反了什么规定。”唐勉叫起撞天屈,不叫屈不行啊,要是老实认罪,屁股就得开花了。
程墨剑眉轻挑,道:“哦?你刚刚得知?”
一旁的高迪坐不住了。他跟唐劬一向交好,两人是一起喝过花酒的兄弟,没想到刚才无意间一句话,却把好兄弟害了。他吃吃道:“丞相,属下眼神不大好,或许,看错了。”
在程墨如深谭般的眼睛注视下,他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