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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怕了!”齐康冷笑道。
贾阳目吡欲裂地看他,恨不得生啖他的肉,生饮他的血。
程墨走到齐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贾阳一听这话,大为不满,怒道:“我三岁进学,五岁能背《论语》,十八岁得举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想必被齐康吓怕了,这次虽然怒气勃发,到底没有口出恶言。
程墨道:“那又怎样?你见事不明,思想陈旧,行事迂腐,除了丢读书人的脸,丢祖宗的脸,还能有什么作为?论官阶,你比我低了不是一点半点,凭什么在我面前说嘴?”
贾阳能上朝,但排在极末,除了议祭祀之事,别的政务根本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有资格上朝,不过是个凑数的。
程墨就不同了,他是九卿之一,有话语权,又是皇帝心腹,若皇帝掌权,他的意见必然深受重视。
何况程墨只有二十一岁,青春年少便居此高位,谁都清楚他前途无量,贾阳却垂垂老矣,几乎没有晋升的可能。
贾阳先是怒瞪程墨,接着慢慢垂下眼帘,脸上现出悲哀神色,没有说话。
齐康喜道:“你没有话说了吧?你不是自认满腹经纶,口才很好吗?怎么不说话了?”
儒生也不过如此。齐康见程墨一句话说得贾阳哑口无言,大感与有荣焉。
贾阳确实没有话说,想到自己奋斗一辈子,自小是家族的骄傲,临到老了,却沦落到现在这般由人任意折辱的境地,满腔的怒意渐渐消退,代之的是满腔的悲凉。
程墨道:“把他的官袍盖上。”
齐康觉得没必要对这死倔的老头这么好,但老大吩咐,不敢不听,随手扯过他的官袍,盖住他大腿根部的重要部位。
贾阳睁眼看了程墨一眼,复又闭眼。
程墨吩咐端炭盆进来,就着烧得旺旺的炭火和齐康喝茶。有了炭盆,屋里渐渐暖和,贾阳不时偷窥程墨,看了几次,觉得他行事颇有章法,虽然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但到底还是没有杀害他们,心地倒还不坏。这么一想,便觉得程墨没那么可恶了。
水沸了,程墨提壶泡茶,茶香四溢。
齐康笑道:“怎么能让卫尉泡茶呢?应该我泡茶才对。”
程墨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宣室殿和刘询说话,便是在公庑处理公务,最近更是忙得团团转,要拍他马屁还找不到他呢,像现在这样和他对坐喝茶的机会更是难找。不过,上有所好,下必仿焉,他喜欢喝茶,羽林卫的同僚们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算了吧,你泡的茶不好喝。”程墨毫不留情取笑他,又笑对地上的贾阳道:“贾奉常,要不要喝杯茶暖暖肚啊?”
贾阳大感意外,霍地睁大眼睛,他不是即将被去势,成为废人吗?
齐康也睁大眼睛看程墨,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问号。
程墨笑道:“贾奉常忠于陛下,为陛下着想,虽然迂腐不通情理,这份忠义,我还是很敬佩的。”
贾阳泪流满面,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齐康过去解开贾阳手脚的绳索,眼睛有意无意再次扫了他胯下一眼。
贾阳下意识飞快把纨裤拉上,起身整理衣衫,然后向程墨行礼,道:“多谢程卫尉。”
程墨让他手脚暂时得以自由,穿上纨裤,这是给他尊严,他理该道谢,倒不是他改变立场。
程墨道:“过来喝茶吧。”
贾阳不客气地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拿起点心便吃。
齐康不停瞪他,道:“你还真没当自己是外人啊。”
贾阳哪去理他?他已经服了软,又饿得狠了,既坐下吃喝,何必惺惺作态?眨眼间碟子里剩下的两块点心便进了肚。
程墨道:“再去取些点心过来。”
刘询继位后,对羽林卫这支“嫡系”极其优待,不仅吩咐御膳房为他们准备点心,每餐还加一份肉,这些点心有专门的柜子存放,管够。
不一会,齐康取了四碟点心过来,道:“小心噎死你。”
贾阳吃喝中不忘还嘴:“所以说,你只能当羽林郎,当不了卫尉,气量小。”
齐康气得夹手夺下他手里的点心。程墨哈哈大笑,道:“贾奉常故意气你呢。”
吃饱喝足,贾阳抹了抹嘴,伸手在炭盆上烤火,说起少年时游学的经历:“……霍大将军之后,再无大将。贰师将军大败的消息传来,我很是不愤,乔装改扮一番,越过祈连山,到匈奴地界。”
他绚怀在回忆中,脸上神采风扬。
齐康奇道:“你还去过匈奴?”
你这个老家伙,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武人吗?想到有一次在宫中遇到贾阳,他正和同僚说着什么,没有看路,差点撞到自己身上,反而蛮不讲理地怪自己撞了他,大声训斥他。
能进羽林卫的都是纨绔子弟,脾气都不小。齐康本身是寿宁侯的嫡子,身份尊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两人当场吵了起来,程墨等同僚闻讯赶来,大家好一通嘲讽,才把贾阳这老家伙说得哑口无言。
他不确定贾阳还记不记得这事,总之,这个胖肥的老家伙,就是烧成了灰,他也是记得的,要不然今天为什么白辱他?就是为了报一撞之仇嘛。
贾阳点头,道:“我少年时曾有一段时间想仗剑走江湖,当一个游侠儿,特别崇拜霍大将军。”
他两次提到的“霍大将军”不是霍光,而是霍光的异母兄长霍云病。正是因为对霍去病崇拜得不行,入仕后才一心投到霍光门下,成为他的忠实粉丝。这个,就不必跟眼前这两位说了。贾阳心里唏嘘不已。
程墨道:“匈奴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可有了解?”
贾阳摇头道:“不过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真到了匈奴,才知他们生活艰苦,稍微有天灾,百姓便冻死饿死无数……”
齐康打断他道:“你忘了自己的根吗?怎么同情匈奴,为匈奴说话?他们生性残忍,烧杀掠夺,你有空,多同情同情我们的边境百姓吧。”
贾阳难得地拱手,道:“承教。”
谈谈说说间,钟声响起,宫门开启的时间到了。